楊清筠 時拾史事
關於馬丁路德這個人,在德國歷史上實在太重要,所以我們花了太多筆墨,這次還有一個小尾巴,繼續來扒一下路德比早年更精彩的晚年。
在歷史上對於路德否定的評價,因為這個代表着反抗精神的人竟然背叛了革命,到最後甚至令人覺得他背叛了自己。而背叛的主要證據就是他對農民戰爭的對立。16世紀初,德國農民的處境非常悲慘,農民先後發動了十幾次“起義“,他們只不過要求活下去,想要抓魚或者打獵甚至是受刑罰的時候保留可以幹活的右手,但是德國的封建貴族在歐洲歷史上是出了名的殘暴,加上教會無休止的輪番榨取,底層農民的生活很是困苦。所以這些生存都有問題的人們紛紛投入到了路德的懷抱,他們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慰藉,而路德的理論恰好滿足了這些人的需求。
1525年德國南部爆發了農民起義,作為精神領袖的路德當然眾望所歸被認為是應該出來說話的人,起義的農民把他看做首領,而被反抗的諸侯則希望路德站在他們那一邊。起初路德還站在農民的一邊幫助駁斥諸侯的無理,但是農民並不買他的賬,他要求農民和平、冷靜令這些怒火快要爆發的底層窮人很反感,而這時候農民有了一個更合心意的領袖,就是閔採爾。閔採爾這個人,如果僅僅在高中課本上還不會有太多的接觸,但如果大學學了歷史學你就很容易會在世界近現代史的課程中見到他了,他在教義啊立場啊這些方面跟路德沒什麼大的分歧,區別就在於這貨很激進,他興奮地鼓勵農民革命,這讓保守謹慎的路德感到害怕,本來是一路人,然而在閔採爾鼓舞圖林根的農民起來造反、還組織起公社的時候,路德對他的反感就爆表了。
所以馬丁路德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並沒有歷史所期待的那樣勇敢,他一直戰戰兢兢,走到哪一步都和他所預想的不太一樣,正是因為他這種猶疑不定、神經質的性格,才導致他的人生像一部失憶劇,自己說過的做過的不斷被自己後來說的後來做的打臉。比如對於農民戰爭的態度,幾星期以前他還說農民的要求是合理的稍安勿躁,後來發現農民騷亂起來馬上又指責他們是一群強盜,他說:
“必須讓那些普通的百姓吃點苦頭,否則他們就更加胡作非為了,忍耐和憐憫沒什麼用,我們需要刀劍,把那些暴民像瘋狗一般被處死。”(這種類似的話我經常在圍脖的評論區看見,話說圍脖上真是什麼活久見的飛禽走獸都有)
路德的態度讓閔採爾很失望,閔採爾非常激烈地反駁說辛勤工作的農民是多麼可憐,他們理應獲得權利。這樣的後果是閔採爾被絞死了,農民失去了領導,這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在血泊當中偃旗息鼓,十幾萬農民被殺。直到後來,提到德意志的酷刑總是令人瞠目結舌的,而路德怎麼說呢,他雖然沒有親手殺死那些可憐的起義者,但是他確確實實站在了勞苦大眾的對立面,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對革命的一種倒退啊。
不過路德依然是宗教改革的領袖,這是毋庸置疑的。他在農民戰爭中前後打臉的表現雖然讓他掉粉不少,但是俗話說得好,賭場失意情場得意,馬丁路德並沒有因此結束他的精彩人生,緊接着,他娶媳婦了。
路德做的這一件事倒是一點也不顯得保守,相反,他幹了一件當時沒有人能理解的事情,作為一個教士,他結婚了。然而他的婚姻也並沒有非常光彩,劇情很曲折,充滿了雨滴落在青青草地的BGM。他的妻子叫凱瑟琳,是一名很反叛的修女,跟着其他八個修女躲在魚桶裡面從修道院逃了出來,跟一個紐倫堡的男子有了私情,然而凱瑟琳從修道院逃走的身份並不光彩,所以後來被拋棄了。而路德呢則是愛上了一個有身份的小姐,那個小姐對路德並沒有什麼興趣,所以路德自然而然也被自己看上的人踢掉了。就這樣兩個在感情上比較坎坷的人相遇了並且結合到了一起,可以看得出凱瑟琳很大膽,這跟路德在很大程度上是有共同語言的,兩個人感情倒是非常好,先後生了6個孩子,路德還給媳婦寫了不少情詩,可以說婚姻帶給了他很大的幸福。
不過家有賢妻也擋不住路德晚年的神經質變化,他一直都在恐懼和挑戰、服從與自信的痛苦之間不自由切換。到了他晚年的時候,整個德國北部都成了新教的勢力範圍,然而作為新教的中心,路德卻僅僅靠着翻譯支撐着他的勢頭。他年輕時候說的話被自己一點一點推翻,人格分裂成這樣也是難為他了,其中最著名的“背叛”一個是反猶,一個是批德。
年輕的時候,路德對猶太人的態度還是比較友好的,起碼是不反對,他甚至還說要善待猶太人,團結他們。然而老年的路德卻對猶太人的態度180度大轉變,說他們是真正的魔鬼要被打倒、刺穿,惡狠狠地要求把猶太人的房子、教堂都燒掉,把猶太人都關進牲畜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世紀晚期猶太人放貸引起歐洲人反感了,宗教成為了經濟原因的外衣。過了400年,路德這些發狠的話都被納粹黨人如獲至寶,像把猶太人集中起來關在畜欄這種建議明顯給納粹集中營提供了很好的靈感。
最後一點則是對德國的批判。路德在宗教改革中貢獻最大的應該就是翻譯文獻了吧,艱澀的拉丁語被通俗的德語取代,當然也是為德國民族意識的覺醒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然而路德在晚年對於“德意志”這個當時還算不上是國家的…呃…地區……,抨擊得太厲害,直言“貴國藥丸”,這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慨在只有德國的歌德和尼采以及中國的微博評論能與之媲美了。。。
就在路德臨終的病榻前,傳教士問他是否還堅持自己的教義,他非常堅定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不過,那句話並沒有用德語。
而是拉丁語。
參考文獻
《德國人——一個具有雙重歷史的國家》
《德意志人》
《宗教改革與德國農民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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