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談國產懸疑片時能聊什麼?
華語電影中,有幾種類型片如同電影黑洞,無論華語電影迭代多少年,它們都如置莫比烏斯環難能破圈。如恐怖片多年苟活裝神弄鬼的罅隙,雖然九十年代出現過《夜盜珍妃墓》《聖·保羅醫院之謎》,可多數時間卻只能望而興嘆、進退兩難。
還有就是科幻片,華語電影蓬勃發展二十年里,儘管電影製作越發恢弘、技術也突飛猛進,可國產片在想象力跟硬科幻上卻難有建樹,而《流浪地球》看似讓國產科幻片等到曙光,但《三體》《拓星者》等科幻片無疾而終,還是讓人感到國產科幻任重道遠。
除此之外懸疑片亦然,不同於恐怖片需要審查放寬、科幻片需要工業底蘊,懸疑片很大程度只需構思精妙跟技法創新足矣。可多年來華語懸疑片就如同一潭死水,任憑外界風浪卻難掀波瀾。
中國懸疑片到底遭遇着怎樣的困境?
要知道在其他國家,懸疑片本應是在電影蓬勃的開端,如電影大師希區柯克,便是通過《後窗》《驚魂記》等懸疑片構建了電影技法上的興盛、以及好萊塢電影時代的黃金期;同樣法國導演亨利-喬治·克魯佐,也是憑藉《恐懼的代價》成為影史唯一連奪金棕櫚、金熊獎的傳奇經典。
可以說在其他國家,懸疑片始終扮演引領者角色。
可到了中國,懸疑片卻陷入尷尬境地,縱觀中國電影半世紀曆程,談到被廣泛知曉的國產懸疑片,或《風聲》《全民目擊》《心迷宮》都是近幾年作品,況且其佳作數量更是屈指可數。
難道中國影人真就沒有懸疑基因?實際上四十年前中國懸疑片也曾輝煌過,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1980年的《405謀殺案》。
客觀來講,這是中國電影史上第一部偵探片。
在1980年《405謀殺案》剛上映時也曾創造奇蹟,雖然當時改革開放未久、百姓生活質量偏低,但在這種情況下,《405謀殺案》依然創下了觀影人次過億、票房過億的華語電影神話。
由此它不僅成為票房霸主,更成為華語懸疑片奠基者。
可實際上在中國影史里,《405謀殺案》的重要意義不止是懸疑片開創者、電影票房收割機,它更是當時國產片中鮮有的“動作巨制”,再者除了情節構思巧妙、製作首屈一指,影片在技法創新、懸疑感營造、攝影設計上亦是華語電影的先驅者。
可以說《405謀殺案》是改革開放後中國第一部大片。
談起《405謀殺案》的創作靈感,還有段淵源。
當時中國電影剛經歷了低迷期,而改革開放號角響起後,華語電影也未有可借鑒的標杆,所以只能讓電影人自我摸索發展。而在這時上海電影製片廠的導演沈耀庭剛完成了《東港諜影》,於是他就想藉助改革東風,拍攝真正代表性的中國懸疑片。
此時偶然他看到了《人民日報》刊載的一篇報道,報道里講述了內蒙古刑偵幹部如何在已經處決殺人犯情況下,發現案件端倪,然後大膽上報開始複查,給含冤者一個交代的事情。
於是藉助這創意,導演沈耀庭開始構思《405謀殺案》。
為讓影片更能結合時代,他還在影片中加入了其他案件原型。
當時他看到的一個卷宗,發現曾有位英雄在建國前拯救過無數人生命,卻死在了建國後的錯案里。導演聽到這個故事感觸頗深,於是就將這個悲劇案例增添到影片里,由此整個劇本雛形才正式確立。
到了電影中,影片開始還得由一場謀殺案講起。
影片中丁娟去見男友李良,卻發現李良死在屋裡,而根據調查,刑偵人員不僅發現傷口有細小羽毛,而茶杯上也有指紋痕迹。除此之外,筆記本上還寫着:“阿三,我決不放過你!”的字樣。
於是刑偵人員便開始從阿三身上開始調查。
根據調查,有兩個阿三生前跟死者李良有過過節。
其中一個是綽號叫"橡皮魚阿三"的,他在黃山青溪農場工作,這人經常賭博,最近曾向李良借過錢,而出事當晚有人曾見他從樓內慌張跑出。
至於另外個“阿三”則是電視台攝影師方明山,他曾與李良共事,據說兩人間矛盾很大。而當找到"橡皮魚阿三"指紋作對比,發現指紋與玻璃杯上的不同,於是方明山的嫌疑則變得更大了一些。
又根據調查,他們還發現出事當晚方明山也曾外出,而在他攝影機上取的指紋更跟玻璃杯上的完全一致,這個時候真相似乎不言而喻!
於是局長徐亦斌下令逮捕方明山,可將其抓獲後方明山卻要求他們拿出證據,這個時候偵查員老陳就想到現場留下的羽毛。
據說這羽毛只有黃山有,於是他便去黃山尋找證據。
可他沒想到,之後等待他的卻是一系列陰謀陷阱!
當他跟同事到黃山展開調查,恰好在青溪農場發現阿三,在審查中阿三交代了那天他確實去過李良家偷錢,可偷竊過程中正好李良跟另一人回來,於是他忙藏進衛生間,而等他出來時李良已被害了。
聽到此時,老陳感覺得發現的一切沒那麼簡單。
之後他又一次深入林區,然後尋找羽毛蹤跡,後來他了解到曾有個叫林富根的人來打過鳥,而得知這消息的老陳趕回去時,卻突然遭到莫名襲擊,最後他機警跳上一輛卡車,才免遭不幸。
一切似乎變得越發蹊蹺詭異,而此時同事錢凱突然對案件變得冷淡,並勸老陳別再過問,更讓老陳覺得背後還有其他勢力!
不得不說,《405謀殺案》真是不可多得的國產懸疑片。
尤其在那百廢待興的年代,懸疑片其實能講好故事就很難得了,但《405謀殺案》不僅講通了構思精巧、處處鋪陳、伏筆的懸疑劇情,它更通過技法、節奏讓影片變得充盈豐滿,觀影中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息。
再者就是整部作品動作戲也十分精彩、“傾斜構圖”更相當炫技,所以影片整體都有着超越時代的驚艷感。
當然影片之所謂被奉為經典,不止製作出眾,更重要的還是在於其情節設計上的百無禁忌,尤其是結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反轉,更讓觀眾看到了當時電影人對反映時代所做的努力!
隨着線索越來越多,一個陰謀也逐漸浮出水面。
經過調查老陳發現,方明山其實是被栽贓的!而方明山在很久以前還曾在抗戰期間立過大功,可到了這個荒謬的時代,曾經國家功臣卻因為掌握某人犯罪證據被栽贓成殺人兇手,並且還對其施以暴力。
這些只為掩飾某些當政者自己的黑色交易。
更無力的是,當被抓捕後方明山卻敢怒不敢言,畢竟事件的主謀便是這裡的當政者,所以他又能靠誰替他洗刷冤屈?
這時候電影主題越發明顯,影片看似講的是一個懸疑案件,實際上確是在為那些理想主義者鳴不平、給含冤而死的人平反,畢竟在當時時代,有太多開國功臣在時代逼迫下,成為了一個叛國者!
他們甚至沒能吶喊,便被人冠以叛徒之名迫害致死。
幸運的是這些時代的悲劇,終於等來了平反。
雖然當時還未完全撥亂反正,但《405謀殺案》卻先行一步吹起號角,如一劑春雷 、一劑炸彈般,對時代發出振聾發聵的呼喊!
“理想主義者不應該就這樣倒在血泊。”
他們是祖國的有功之臣、他們歷經抗戰,最後沒倒在戰場、沒馬革裹屍,卻倒了在扭曲的時代里含冤至死。
這是時代的不公、更是我們的不幸。
而現在,是時候給英雄們一個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