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寄情人》大結局,陳麥冬、庄潔有情人兜兜轉轉再相逢,陳麥冬的開場獨白在終場有了循環上升的一抹暖色。
陳奶奶小院怡然自樂自陶陶,知交舊人風浪去、往事歌哭笑談里,餘生長樂長相憶、都在蜜色中。
廖濤和鄔姨走在往日陳奶奶林奶奶“小手拉到老手”的春色田間,又一場攜手同風雨的幾十年手帕情。
王西夏攜手崔歌、成為滬上愛人,何裊裊認真寫作業、庄研山巔畫南枰鎮,紀三鵝子隨鵝群歸去,山水春色如許、故人都在春山春水間。
來,展開說說。
一,輕古典式愛情片的人文光暈
我喜歡劇作源於現實的紮實,而又“暖”於現實的溫度、甜於現實的浪漫;
甜而不膩、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有一種輕古典、新經典式愛情劇作的人文觀照。
《春色寄情人》當然是愛情故事,陳麥冬、庄潔愛恨別離幾起幾落,讓人跟着嗑生嗑死上頭中,但顯然這也不僅僅是言情。
廣度上,以有情人視角探“人情”世貌,一出小鎮群像,處處讓人覺得熨帖親切。
密度上,擺脫了“狹義言情”懸浮套路的框架束縛,品相更周正、質感更有氣韻。
是拍小鎮故事,但格調挺洋氣,有源自街頭巷尾的煙火氣、但不“土”不“俗”;
是拍飲食男女,但不止步於愛情本身,有生死的八稜鏡、愛欲的九連環、人性幽微的大網。
古典而又浪漫,現實而又溫暖。
此處借用“輕古典”稱謂,並非指向古典或新古典主義的藝術流派,而是借來形容劇作更周正更熨帖更古典考究、更有可能成為“新經典愛情片”的格局肌理。
雪夜電話,庄潔細細密密說傷痛復傷痛,陳麥冬唏噓惻隱、柔軟傾聽;雪中人已遠,但字字句句與你同在,一呼一吸都帶着愛的療愈感。
劇作不僅僅提供了舒緩音樂和唯美圖景的皮相,更是在言情的愛之線索中,裹着濃郁的關懷內核、人文氣韻,將言情從狹義的小歡小愛小塑料流水線、推回真正的“愛之大山大川”。
小別重逢,從乾柴烈火等不及要上嘴啃,到深夜對懷中人傾訴和林奶奶生離死別的感傷,有歡有慟。
燃情似火時,荷爾蒙濃到整個屏幕都彷彿自帶一點緋紅色一點喘息聲;
深情似水際,柔軟心意中酸楚了春花明艷碧水迢迢秋風蕭瑟的四季。
有性張力、更有“情”張力。
生死關口,陳麥冬的職業不僅僅是背景板設定、更是“未亡人和亡者之間的一塊情緒琥珀”;
取捨關頭,庄潔的職業也不只是掙一點薪水、圖一點功名利祿,更是“希望別人的林奶奶何叔可以有如果”。
不是生硬植入強調“職業屬性”,入殮師也好、“銷售”也罷,都完成了價值情感上的更深一筆的落點。
二,言情迭代革新模塊下的人性落點
狹義偶像劇中,主角身份很好貼標籤,因為本就是標籤量產的“僵硬的標籤大於鮮活的特點”,“刻板的設定大於有機的紋理”。
《春色寄情人》顯然不是這般,應該如何給陳麥冬、庄潔貼標籤呢?硬貼自然也可以,但抽象的標籤顯然不足以覆蓋具象的鮮活的人。
人均美好,但不虛妄不懸空不避短。
陳麥冬長在極其真實的現實土壤中,幾許沉鬱內斂、幾許生死寥落、幾許悲情側目,都很真實,成長軌跡帶着“對對對就是隔壁鎮老陳家那孩子”的鮮活真切;但同時,陳麥冬又承載着某種理想化投射的願景。
既有“沒錯我在街上見過他”的現實紋理紮實肌理,又有“是值得渴慕的人間美好”的一抹浪漫光影。
庄潔處在層層重壓之下,試圖以熱烈來掩蓋心虛煩躁,一句“勉強”如驚雷、震破情人謙謙美好意;愈愛愈忐忑、舊傷難掩新結又至,“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是數年努力的勳章”的複雜情緒不斷翻湧,一語傷人傷己、拎巴到一雙有情人“歡意變血色”。
此後,庄潔更是數次不敢開口、驚惶怕對愛人言;聽聞對方對生離死別的唏噓,鄭重升級承諾,願以此生為盾牌、護他遠離別離苦。
在深愛的患得患失、盟友陳奶奶誤會的推波助瀾、“不願失去”的小算盤等多種理由之下,沒能順利告訴陳麥冬“我即將去上海”。
一場怨憎會,自有種種機緣不巧偶然性,但背後也有一些“愛中有算計”的人性灰度。
起初庄潔說“喜歡陳麥冬但更喜歡上海”,是成年人不夠愛時的一絲理智後退;後續庄潔唯恐有失去陳麥冬的風險,是太愛時太惶恐的一點小算計。
都不完美,但不完美恰恰是更鮮活的胎記不是嗎?
(當然,庄潔本質依舊熱烈善良)
如果說陳麥冬是《春色寄情人》送給國劇女觀眾的一封溫柔情書,款款情深、濃濃暖意;那麼庄潔則是一本傷痕纍纍又光芒熠熠的成長日記,輾轉反側、掙扎泅渡。
(當然,某種意義上他們的溫暖和掙扎也是互文的)
與其說看點在結局靜態的“ta是一道光”,不如說在“他們如何爬出深淵成為光”的動態長路。
從嚴冬跋涉到仲春,他們是彼此的春風花草香、春色寄情人。
從這個意義上說,《春色寄情人》也是言情故事的一次自我孵化、革新迭代。
三,南枰鎮年長女子圖鑑
國劇不缺中老年女性,但她們往往太臉譜化工具化。
要麼如同一種好用到沒有存在感的家用電器,要麼是主角戀愛路上的狗血障礙或機械助攻,容易被置於“附屬品附屬人”的“第二格”梯隊中。
她們本人的情感、個性,越來越淹沒皺紋中;
奶奶媽媽婆婆身份屬性,早已壓倒“她們是誰”的本源面貌。
如此乾枯漠視的語境下,《春色寄情人》中三代閨蜜情愈發珍貴。
劇中的奶奶阿姨群像,有真實的土壤、也有美妙的光暈,重點寫實、約略寫意。不虛美、不隱惡。
這般鮮活美好的“年長女子群像”,讓人很想流淚。
陳奶奶谷蓓蓓,幾分大浪淘沙的豪氣,幾分爽朗硬朗的英氣,幾分頑皮的元氣,幾分看破世事的通透之氣。
假裝“我老封建、我見不得你們如此不成體統”,迅速對庄潔擠眉弄眼“夠意思吧”,上手段好心上出壞結果,但依舊有拳拳關愛意、濃濃可愛感。
掏心掏肺和庄潔說“認真受傷,認真服輸,就沒白活;百般滋味,這才叫人生”,雖是過來人話語但毫無爹味。
她們二人不像祖孫不像婆媳,反而有一種忘年交的姐妹感,真“心心相印”。
陳奶奶的林妹妹,恍若清江一曲,住在小鎮邊相對獨立的小院中,不婚不育但不是晚景凄涼打開方式,更不是古怪女巫式敘述。
自給自足、自怡自樂,田園書畫、花鳥相伴,貓狗雙全繞膝下,傳續着某種文人田園山水畫卷般的“既出世又入世”的恬淡。
如果說陳奶奶是親緣關係、社會責任中,不走尋常路“電擊水療”的可愛老太太,那麼林妹妹則是跳出傳統婚戀框架的另一種本真活法。
方式很“反骨”,但一不孤僻二不脫群三不敵對,分寸感微妙。
谷蓓蓓如壁立千仞,林妹妹似淺灘繞清江,合是山水美滿、分是世事無常總尋常。
廖濤半生勞苦,觀念保守,態度急躁,一度是喜劇擔當、一度是“苦難”悲情擔當、一度又是“攔路虎”擔當,但無論哪一種都並非空貼硬貼人設,都有扎紮實實的共情感。
太熟悉、太親切。
言情女主角的媽,是一個極度飽和的角色場域,但廖濤依舊在這條賽道中、殺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她是可敬可愛的老母親,風霜雨雪一肩扛、潮頭自蒼茫;
又是可開導可溝通的新型家長,雖不太能聽懂庄潔王西夏“精神扶貧”,但隱約有幾分不同世代“獨立大女人”的同構基石。
廖濤和鄔姨的閨蜜情也很動人,鄔姨擰巴廖濤的臉“看燈籠看兔子”又好笑又暖,老姐妹喝酒“完了”更是在倒霉表情下、傳遞出喜感暖意。
南枰鎮年長的“中老年女性”們,谷蓓蓓是前乒乓球運動員,林奶奶是獸醫,鄔姨是婦女主任,廖濤是廖根雞店主、創業家,人均“事業型大女人”,故事往前一步突出了她們在“當別人奶奶媽媽阿姨”之外的自性特色,但也並未誇大扭曲,更未脫離傳統現實語境。
不是工具化的乾癟閨蜜情,而是一種如春風般的女性關懷。
舒心結語
追完《春色寄情人》,不像追完一部劇,倒像是我要收拾行李北上、離開南枰鎮。
臨行前頻頻回望,春色山水有情人、親切自然如斯。
這就是相遇和告別的意義吧,折一枝春色、遙寄有情人。
將故地故人的山川河流春爛漫,都裝在懷袖中,遠去或歸來都千里共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