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周，羅小羅有點忙。靜安公園的街演之後，又受邀去了深圳和香港。找一塊空地，樂器麥克風等設備一架，唱上幾首歌之後現場的觀眾就層層圍滿了。
進入音樂這個行當斷斷續續已有20多年，2019年，羅小羅作為“持證上崗”的街頭歌手從靜安公園出發，開始活躍在上海的各大街角。
抖音上，“愛唱歌的羅小羅”賬號也記錄著他從2020年開始的很多演出現場，《安妮》《再回首》《城裡的月光》......一首首經典老歌的彈唱讓他至今已收穫超過120萬粉絲。
本周末，他將迎來自己在藝海劇院的個人新春演唱會。我們遠程連線了羅小羅，聽這位80後的“持證街頭歌手”講述他的音樂之路。
從酒吧歌手到街頭演出
在走上街頭演出之前，羅小羅曾在酒吧、livehouse等各種舞台上當過歌手。1984年出生在廣西桂林的他原本學的是美術教育專業，但畢業後並沒有回老家安安分分當個老師，而是延續着中學時代種下的音樂夢，成為了一名自由音樂人。
回憶起高中時沉迷音樂、自學吉他的自己，如今的羅小羅也覺得很神奇。在那個網絡尚不發達的年代，書籍是他唯一的音樂老師。一個從未接觸過音樂的男孩，憑藉一腔熱忱，就這麼硬生生地學會了一門樂器。
“當時我的課桌旁邊就放着一把吉他，哪怕是課間十分鐘也要拿出來彈一彈。後來整個班裡的男生都被我帶着開始學了。只不過後來他們大多沒堅持下去，只有我一直很熱愛。”
2002年，羅小羅開始在朋友的咖啡店裡唱歌，一個月領着300塊的薪水，日子過得捉襟見肘。三年後他來到上海開始成為滬漂，主動放棄了音樂之路。
“駐唱不僅收入低也不是很穩定，音樂這條路可能靠不住”。為了追求更加可持續發展的事業，羅小羅來上海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準備重操美術舊業。
然而不善經營的他在創業的六七年間頻頻受挫，最低谷的時候，欠了一屁股債，整日鬱鬱寡歡。那段時間，他選擇去西塘古鎮散散心，在一家咖啡館裡，作為客人的他才又一次拿起話筒，隨便唱了幾句。“在那之前我已經有六七年沒唱過歌了，哪怕作為興趣都沒再碰過。”這一唱，讓小店老闆頗覺驚喜，對方表示願意支付每月6000元的薪水，邀請羅小羅來唱歌。老闆的賞識成了羅小羅在那段黯淡時光里唯一的希望，“原來我還能唱歌，原來我並非一無是處。”
於是，白天，羅小羅還要忙着處理公司面臨關停的諸多雜事，晚上，他就開着輛麵包車去小店駐唱，慢慢找回了自己。“從那以後我的工作就漸漸走向正軌了，演出機會多了，也自己寫歌，還兼職做了街頭歌手，日子才終於好了起來。”
街頭藝人還能考證？
2019年，羅小羅參加了上海市演出行業協會組織的街頭藝人資格考試，成為了一名持證上崗的街頭歌手，並和90後音樂人小廖同學一起組成了“8090組合”，一個彈吉他，一個彈鍵盤，在室外為市民進行彈唱演出。
考試的內容並不複雜，主要考察藝人的表演水平，輔以上崗言行禮儀等。羅小羅憑藉著多年的演唱功底很快就持證上崗了。
“拿到許可就意味着給了你一個上班的機會，雖然協會並沒有硬性的出勤率規定，但至少每個月要演出一兩次，每三個月會進行審核的。每一次演出的內容、時間和地點也要進行報批。”羅小羅向記者介紹了街頭藝人考證的前前後後，還特意強調，這跟考駕照還是有些不同。“你可以拿到駕照後一天車都不開，但卻不能在成為持證街頭藝人之後一天演出都不演。”
在羅小羅看來，街頭演出和以往在酒吧餐館駐唱略有不同。“去酒吧小館的人可能有他們要見的人、要聊的天，歌聲在那裡往往只是背景音。但在街頭演出，每一個願意為你駐足的人，只會是因為音樂。這種反饋更純粹更即時。”
如果歌手的實力在線，路邊的觀眾就可以送上鮮花等小禮物甚至直接進行打賞，這也是街頭藝人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一束鮮花、一瓶好酒、粉絲親手定製的牛仔外套等都是羅小羅曾經收到過的禮物，最多的時候他還收到過單筆上千塊的打賞。“可以說，這是最真實檢驗你實力的時刻，大家只能憑真本事吃飯。”
粉絲耗時兩天親手將裝飾鑽縫在了牛仔衣上送給羅小羅
當然，最初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麼名氣，架上設備拿起麥克風，10個路人中能有2位願意停下就算不錯。後來，隨着他的演出越來越多，也嘗試在自媒體平台上傳自己的演出視頻，知名度才一點點積累起來。“一開始確實需要克服沒有人聽你唱歌的孤獨感和尷尬”，於是羅小羅也總結出了一套街頭歌手的“實戰經驗”：“周末觀眾更多些，一些開闊地帶比如靜安公園或者陸家嘴富都濱江人流量更大。”
更重要的是，在他看來，街頭演出也是城市文化的一部分，選擇一個能代表上海的地方演出，也能讓路過觀光的外地遊客，多一個了解和愛上上海的理由。
2014年10月，上海成為全國首個街頭藝人持證上崗城市。2015年，靜安公園廣場大銅牛雕塑前的街藝表演點被命名為“上海街藝發源地”，同一年，市演出行業協會在全國首創上海街藝節。街頭藝人考核制度和退出機制便就此延續至今。目前，上海大約有百名像羅小羅一樣的持證街頭藝人，他們或兼職或全職，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用音樂撫慰人心。
“現在的街頭演藝生態已經比我年輕的時候好很多了，全職的藝人也完全可以支撐生活。”獨唱、獨奏或者組成樂隊，持證藝人的表演形式也越來越豐富多元。
粉絲多為爺叔阿姨，他為何獨愛唱老歌？
翻看羅小羅愛唱的歌單，你會發現大多都是老歌：《這世界那麼多人》《萱草花》《千千闕歌》......經典的旋律讓不少阿姨爺叔都成了他的歌迷。“儂真額是唱進了我的心裡哦”，這是羅小羅最常聽到的“表白”。
“這些老歌最能喚起50+、60+這個年齡段觀眾的共鳴，流行的時候他們正當年。”而羅小羅也正是從那個時代成長起來的孩子，這些旋律也是他的童年記憶。
在街頭為大家唱了四年歌，羅小羅發現上海市民大多有着很高的音樂審美。“尤其是父母輩的觀眾，他們是見證着華語流行音樂發展的一代，對音樂的審美是很在線的。他們最知道什麼樣的音樂是好音樂，也很追求高質量的精神文化生活。”
街頭演出因為在室外，常常要受制於天氣。酷暑或嚴寒都會影響表演和觀演狀態。“尤其我的觀眾大多都是長者，最大甚至有年過八十的，大冬天的站在室外實在也不是辦法。”
更重要的是，他也越來越希望讓高質量的音樂以更完整的形式被觀眾聽到。“在街頭表演，我們人手和設備都有限，彈奏出來的歌曲音樂性比較單一。如果到了劇場里，有樂隊伴奏，加上舞美音響，體驗感一定會更好。”
每一個熱愛音樂的人或許都會夢想一場屬於自己的專場演唱會，羅小羅說，這當然也是他的夢想。這一次的新春演出，羅小羅從街頭走進了藝海劇院，加上他一共8位成員登上舞台，為千名觀眾帶來約30首歌曲。羅小羅還特意呼應近期熱門的《繁花》話題，把《安妮》和《再回首》加進了歌單里。
抖音粉絲數可觀，是否有音樂之外的可能性？
這一段時間，羅小羅的抖音賬號漲粉很快。但主頁里視頻的形式並沒有太大變化，每首歌一個短視頻，記錄的都是街頭演出的現場。羅小羅沒有簽mcn公司，也沒有職業經紀人，日常的視頻拍攝和賬號運營，以及所有商演事宜的對接，大多是妻子在負責。
不想簽約任何機構，是因為羅小羅希望為自己喜歡的事情爭取最大的自由度。目前網絡上卷得火熱的直播帶貨，他也絕不考慮。“如果我要帶貨早就可以帶了，但那就不是我了。”羅小羅說，作為一名音樂人，音樂創作和演唱永遠是主業。
目前由他參與創作或演唱的單曲已經有十幾首，在音樂軟件上搜索他的名字就能聽到音源。今年，他還計劃再多寫幾首，着重寫給40+的人群。“我今年正好滿40歲，這個年紀的人，大多都有着豐富的人生經歷，會生出許多真實的感悟，也慢慢開始懷舊。希望與大家一起交流人到中年的感受。”
暢想未來，羅小羅希望能多出去走走。去到更多城市甚至世界各地的街頭，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唱歌給熱愛音樂的人聽。“如果可以，劇場演出也希望每年做幾場，不用很頻繁，無需過度消耗自己，還是想慢慢地，長久地和音樂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