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式玩梗”背後,人們期待看到的是創作的獨具匠心。」
>>>
女明星一臉正氣地跳“我沒k”,老藝術家帶着痛苦面具唱《懸溺》,《愛如火》、中文版《queencard》輪番上陣......對於含“梗”濃度極高的各大跨年晚會,有網友評論道:“這是跨年?這是2023抖音大盤點”。
(今年跨年晚會部分節目)
今年的各大跨年晚會憑藉“花式整活”霸屏熱搜,乘着網絡熱梗的東風在社交媒體上頻頻出圈。然而不少網友對此表現出不滿:“跨年晚會怎麼一個比一個癲”“我需要一個比禮崩樂壞更嚴重的詞”......
(網友對於今年跨年晚會的評論)
回顧近幾年的跨年晚會和春晚,我們也可以發現網絡熱梗出現的頻率不斷攀升。為什麼網友會對晚會上的網絡熱梗如此排斥?網絡熱梗真的如此“上不得檯面”嗎?
“成何體統”?
網絡熱梗與晚會的碰撞
1
對於充斥着抖音神曲、花式玩梗的各大跨年晚會,有網友評論道:“原來我才是守舊派”“我從來沒想到過‘成何體統’四個字會從我嘴裡說出來”......
(網友對於今年跨年晚會的評論)
那麼,究竟什麼是這些晚會的“體統”呢?
在許多人的記憶中,電視晚會常常出現在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的場景里。逢年過節一起看晚會,尤其是春晚,已經成為一代人的生活習慣。電視晚會由此被賦予了“合家歡”的期待。
所謂“合家歡”,一是“合家”,這便要求節目內容老少咸宜;二是“歡”,圖一個歡樂祥和的氣氛。對於從春晚衍生出來的各類晚會而言,雖然闔家團圓的色彩有所減弱,但仍然保留着歡慶節日的儀式感。
因此,電視晚會是一場文化盛典,更是一種集體儀式。而電視晚會的“體統”,便是其作為這種儀式的規範:晚會的節目應該是雅俗共賞的,從而承載起塑造記憶、引發共鳴的功能。
顯然,被粗暴移植進晚會的網絡熱梗破壞了這種規範,從而帶給了網友不適感,而這或許也與“梗”本身的特性密不可分。
(春晚金句vs春晚尬玩梗)
趣味性高、可重複性強的網絡熱梗一般以娛樂為目的,很少具有可解讀的深刻內涵。人們玩梗,或是出於從眾跟風,或是出於釋放壓力,常常只是作為一時的娛樂方式和短暫的情緒出口。
此外,玩梗是人們在互聯網私域中進行的互動行為,具有一定的獨特性。它通常是某一個群體內部的共同語言,人們在內部玩梗並形成相對於外部的交流壁壘。許多“梗”不僅有一定的理解門檻,還常常有特定的應用場景,因而難以引起廣泛共鳴。
譬如,網友在網上看以《懸溺》為背景音樂的cp視頻時會大呼“磕到了”,而在跨年晚會上看老藝術家們唱《懸溺》卻會感到尷尬。由此看來,若將具有強烈的網絡風格的熱梗直接搬到電視晚會上,難免會產生水土不服。
(網友對於跨年晚會唱《懸溺》的評論)
進一步來說,玩梗這件事情在一定程度上也屬於網友的“圈地自萌”。在具有大眾傳播性質的晚會上玩梗,無疑是將網絡熱梗從私域引入了公共領域。人們獨自玩手機的樂子被放到大屏上“當眾處刑”,因此產生了“腳趾抓地”的羞恥感。
(網友對於今年跨年晚會的評論)
正如有網友評論道:“我喜歡看網絡小說但不代表它可以入選高中教材。”這樣看來,無論是因其娛樂性、獨特性還是一定的私密性,網絡熱梗都難免被歸為“下里巴人”一類,從而讓人們覺得“難登大雅之堂”。
從造梗到玩梗,
晚會的角色之變
2
不過,對於創作者來說,在晚會裡大量玩梗,或許也帶着幾分無奈。隨着網絡社交媒體的異軍突起,我們也可以發現,電視晚會在流行文化領域的角色也在悄然發生着變化。
在網絡沒有那麼發達的年代,電視仍然是人們重要的娛樂消遣工具,也是流行文化的主要發源地,所謂的流行梗也大多是由電視劇、晚會等生產的。例如春晚小品中朗朗上口的“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甄嬛傳》熱播期間的甄嬛體等。
(春晚經典作品金句)
然而,抖音等短視頻平台的興起讓人們不僅可以隨時隨地“找樂子”,同時還獲得了“製造樂子”的權力。電視由此被冷落在一旁,網絡社交媒體則成為了造梗集中地。社交媒體日漸滲透進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電視娛樂功能的替代品,也成為了流行文化的主要製造者。或許正因如此,電視晚會不得不嘗試從過去的造梗轉向現在的玩梗。
此外,社交媒體地位顯著上升也對電視晚會的傳播方式產生了影響。就跨年晚會而言,各大衛視以往慣用的技巧便是以明星和娛樂話題來博取短期的高頻曝光。而在如今的流量時代,各大衛視的傳播重心也從關注電視收視率,轉到對網絡受眾的注意力爭奪。因此,各大跨年晚會也難免想一乘網絡熱梗的東風,以此在社交媒體上博取更大的流量。
(今年跨年晚會的微博熱搜)
在電視晚會角色轉變的當下,各大晚會玩網絡熱梗似乎也情有可原。然而,不少網友卻認為今年的跨年晚會“一個比一個癲”,並且大呼不妙:“完了,春晚科目三感覺是真的。”
“科目三”是近期席捲全球的土味舞蹈,部分網友認為這當梗玩玩可以,要是真搬上春晚,“與把辣條端上國宴有什麼區別”。
由此看來,網友們似乎還是認為網絡熱梗有些“上不得檯面”。縱觀網友消極反應,晚會玩梗這一舉動似乎有些弄巧成拙,雖博得了流量,卻失去了觀眾緣。那麼,網友們是真的無法接受在春晚這樣的“大雅之堂”看到“下里巴人”的網絡熱梗嗎?人們期望在晚會上看到的又是什麼?
觀眾的期待:
陽春白雪vs下里巴人
3
若將網絡熱梗歸為“下里巴人”,那麼以往的晚會節目也並非只有“陽春白雪”。回看春晚歷年的優秀節目,其中也有不少接地氣的“下里巴人”作品。
2006年春晚的舞蹈《俏夕陽》,便將皮影舞與當時流行的機械舞、江南style等元素巧妙結合在一起,老人們幽默風趣的舞姿下盡顯生命力。此外,《賣拐》《不差錢》等經典小品也十分貼近大眾的日常生活,在帶來歡樂的同時爆梗頻出。
(2006年春晚舞蹈《俏夕陽》)
同樣是結合流行文化、同樣是玩梗,卻收穫了截然不同的觀眾反應。由此看來,成功的創新往往能夠用巧妙的方式結合流行文化元素,讓觀眾感受到創作者的獨具匠心,從而維繫作品和觀眾的情感連接。
今年同期的跨年晚會中就有飽獲讚譽的例子。同樣是玩梗,b站的跨年晚會卻取得了不錯的口碑,它主打結合動漫ip打造童年回憶殺,其中也有用美聲演唱網絡熱曲《queencard》、鳳凰傳奇跳《trouble maker》等花式整活。網友之所以能接受b站跨年晚會的玩梗,除了b站本身根植於二次元這一網絡亞文化外,也與其精心的創意性編排有關。
因而,或許並非是大眾真的“守舊”不能接受創新,晚會玩梗本身也並無原罪。人們真正反感的不是在晚會上玩梗,而是生搬硬套、急功近利的創作態度。
(b站跨年晚會玩動漫梗)
對於即將到來的春晚,也有不少網友化身“肖秀榮”對着網絡熱梗進行“春晚押題”。
有網友將春晚傳統與熱梗結合,預測會有節目的最後一句是:“什麼i人,什麼e人,我們是相親相ie家人!”也有網友直接點明雷區:“要是有‘尊嘟假嘟’我就把電視砸了”“要是因為是龍年就出現‘恐龍抗浪’我就把電視砸了”......
(網友的“春晚押題”)
在或調侃或吐槽的“春晚押題”中,我們或許能窺看到人們真正期待在春晚上看到些什麼。
要知道,年輕一代並非只喜歡玩梗,也熱衷於欣賞創新且富有內涵的優質作品。網友對晚會玩梗的不適本質上是對泛娛樂化的排斥,也隱含了對優質內容的渴求。
總之,回歸到晚會的本質,“娛樂而不失深度、通俗而不失品質”或許才是人們理想中的晚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