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形容烏仁娜是“當代最美的蒙古女聲”。她在內蒙古的鄂爾多斯草原出生長大,21歲考入上海音樂學院主修揚琴,此後在德國、埃及、意大利等地生活,活躍在世界音樂舞台。她曾獲得包括德國ruth音樂獎“最佳國際藝術家”獎項在內的多個音樂大獎,從草原唱到世界舞台,用遼闊、自由而開放的音樂感動着世界各地的人。
近日,烏仁娜開啟了“禮物”2024全國巡演,繼杭州、上海、北京、深圳站之後,本次巡演的廣州站將於11月16日在中央車站展演中心舉行。在廣州站開唱前,烏仁娜接受了羊城晚報記者的專訪。她這些年長期生活在歐洲,談起闊別數年的中國,語氣里充滿了興奮:“我從北京到呼和浩特,現在坐高鐵只需要兩個多小時,以前得花十多個小時,太驚訝、太高興了。”
烏仁娜在草原出生長大,歌唱對她來說如同本能。這些年走遍世界各地,她常感受到現代人越來越遠離音樂。她說,這趟巡演是送給中國觀眾的一份“心靈禮物”,希望哪怕經歷不如意,人們也能用音樂慰藉心靈。
“音樂是很有生命力的”
羊城晚報:在草原成長的經歷,給你帶來怎樣的影響?
烏仁娜:我姥姥特別會唱歌。那時候我還很小,跟她去草原放羊,至今仍然記得她坐在草地上閉着眼睛唱歌,而我眼前是一片大草原,搖動的草像跳舞一樣,就像在看電影。草原沒有音樂課,但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唱歌,我也這樣一路跟着唱。蒙古族的歌曲是口口相傳的,20世紀90年代初期,我回到草原收集老牧民的歌,就發現哪怕是同一首歌,每個人唱得都不一樣,都有自己的特點。音樂就是如此有生命力的東西。
羊城晚報:你的音樂根基是蒙古長調,但你多年來與不同國家和地區的音樂家合作,讓音樂擁有了更加豐富的色彩。為什麼會這樣做,又如何選擇合作的音樂家?
烏仁娜:音樂是無邊無際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草原,游牧民族不會在同一片草地永遠待下去,我們始終要在尋找新的東西。比如我跟kroke樂隊,1999年我在柏林聽到了他們的演出,其中一首歌的手風琴非常打動我,當時覺得“如果要跟一個手風琴家合作,就必須是他”。後來在朋友的介紹下促成了合作。跟伊朗波斯鼓大師djmachid chemirani一家的合作,是因為我在一張cd里聽到了非常好的鼓聲,但一直沒聯繫上這位音樂家,沒想到有一次在比利時演出,他正好在我前面表演,就這樣認識了。音樂家之間的交流是非常開放的,跟他們的合作非常開心。
羊城晚報:你在歐洲生活多年,這裡跟中國、跟鄂爾多斯草原的文化和生活環境都非常不同,是否對你的音樂有影響?
烏仁娜:我現在一半時間在德國、一半時間在意大利。在德國住在城市裡,但我在意大利住的地方跟草原很像,附近幾乎沒有鄰居。我常說哪裡都有白天和晚上,生活也如此。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去觀察、學習,我的心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一直以來,我都有無數如泉水一般的旋律在腦海里,隨時開口就可以唱。所以我常跟經紀人說,我要多辦演出,很想把這些音樂分享給全人類,分享給我的觀眾和朋友們。
“人們應該把歌唱當作伴侶”
羊城晚報:你把家鄉鄂爾多斯草原形容為“歌的海洋”,從小就生活在歌聲和故事裡。但當音樂變成一份職業,你曾經對它產生過倦怠嗎?
烏仁娜:對我來說,唱歌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我從沒特地去想這是我的職業,小時候的觀眾是大草原和羊群,現在只是換了一批觀眾而已。我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幸運,能夠靠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來生活。
羊城晚報:但在很多文化里,音樂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人們開口唱歌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
烏仁娜:的確是這樣,而且大家似乎越來越羞於唱歌。我跟歐洲的老人家聊天,他們說以前常常是一個人抱起吉他,其他人就一起唱歌,現在這種畫面越來越少了。但我覺得,人們應該把歌唱當作自己的伴侶,每個人都可以開口唱歌。我在歐洲辦音樂工作坊時曾經遇到一個女性,她在前兩天一直不肯唱,直到第三天終於開口,她是整個工作坊里聲音最好聽的人。原來她在8歲時被一個老師批評“聲音像烏鴉”,從此都不敢唱歌。宇宙那麼大,有數不清的聲音,我們要敢於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且唱歌可以調動體內的不同肌肉,對身體很有好處。
羊城晚報:你會考慮回到鄂爾多斯草原定居嗎?
烏仁娜:如果條件允許的話,當然。現在住在歐洲主要是方便到世界各地演出,如果哪天我不需要到處旅行,我完全可以回到草原上做一個牧民,一點問題都沒有。
“希望能常常跟國內的樂迷見面”
羊城晚報:本次巡演的主題“禮物”來自您的歌曲《beleg》,為何選擇以此作為本次巡演的主題?
烏仁娜:之所以寫《beleg》這首歌,是因為我當時看到世界上經常發生很多災難,很多人——尤其是孩子們飽受苦難,我一直很想做點什麼。直到有一次從德國到西班牙演出的飛機上,我腦中突然出現了這首歌。我一邊在紙上寫歌詞,旋律一邊就在我腦中出生了。
我有接近五年的時間沒回國內演出了。過去幾年裡,全世界都經歷了很多不容易的事,所以我這次特別想給我的歌迷、觀眾朋友們送上一份心靈的禮物,用我的音樂來跟大家共度一段美好的時光,就把巡演命名為“禮物”。
羊城晚報:你的老搭檔、來自波蘭克拉科夫的樂隊kroke也參與到本次中國巡演里。有沒有一些合作的故事可以分享?
烏仁娜:《beleg》是我跟kroke的手風琴手耶日·巴沃爾(jerzy bawol)首次合作的曲目,那是2003年。我很記得第一次排練快結束時,jerzy的眼淚掉下來,他說這首歌讓他非常感動。
還要說到kroke的另一位藝術家托馬什·拉托 (tomasz lato),這趟中國巡演是他第一次坐那麼長時間的飛機出行。他的低音提琴非常棒,但因為他以前非常害怕坐飛機,所以我們到中國或亞洲演出,他都缺席。這次他終於克服了恐懼,可以說是一個奇蹟。這也是這趟巡演給他帶來的禮物。
羊城晚報:時隔五年再次見到國內觀眾,感受如何?對即將到來的廣州站演出有什麼期待?
烏仁娜:我們剛剛結束了上海站的演出,現場氣氛真的特別好,希望以後能常常跟國內的歌迷見面。我上一次來廣州是2019年,至今印象還是很深,演出以後還有很多人找我們簽名、拍照,是一段非常美麗的記憶。這一趟巡演,每一場的曲目雖然大致相同,但我們每一次的演奏、我的呼吸和演唱都是不一樣,可以說每一場都有不同的色彩和味道,希望觀眾也能感受到這一點。
文 | 記者 胡廣欣圖 | 藝人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