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走近聚光燈背後的他們 聚焦文娛圈幕後工作者

  孟德曉曾為《奇門遁甲2》等影視作品做擬音工作。

  為電影《王牌》一場審訊做擬音時,孟德曉用到了松果、西瓜皮、芹菜、西紅柿等材料。

  孟德曉的工作室。

  拍《風起隴西》時,陳坤會向陳琢反饋他對照片的感受。

  《小敏家》劇照。

  我們總是更關注光環之下的人。但一部作品,在表達和演繹之外,還要有很多幕後工作者來支撐。他們的名字或許只會出現在尾飛名單中,但他們的才華和努力卻是每一部作品的基石。

  一個故事如何表現得流暢?如何通過聲效讓人關注身臨其境?演員上鏡怎麼變得更美?怎樣通過一張劇照吸引觀眾走進影院?角色的造型如何才能更有代入感?攝影、剪輯、音效、服化道等細節雖然不構成作品的全部,但它們將作品串聯,是完整呈現作品不可缺少的一環,更為好作品錦上添花。

  他們也有自己的堅守、滿足、挑戰與困惑,他們需要被看見。南都娛樂推出《幕後》系列專題,深入採訪文娛圈的幕後工種代表人物,帶你揭開幕後工作的神秘面紗,展示不同工種的工作日常和獨特魅力。  

  ❶“片場神圖製造機”

  劇照師陳琢:入局的旁觀者 瞬間的再表達

  “劇照師是在電影拍攝的同時,以我的視角去詮釋故事和人物。”有九年工作經歷的資深劇照師陳琢說。

  大四那年,電影《擺渡人》在陳琢所在的學校拍攝,她作為實習生進入劇組,第一次走進了電影片場。

  她坐上麵包車,從上海的繁華市區到了郊外一片荒涼“廠房”。黑乎乎的鐵門打開的一瞬間,她像是走進對角巷一般,進入另一個世界。“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各種各樣的燈,fancy的街道,來來回回的人,像童話世界。我看了一兩分鐘才緩過神來。”

  聊起自己成為劇照師的原因,陳琢說:“是命運的指引。”如果劇組不是正好在她就讀的大學拍攝,如果劇組當時的劇照師、她未來的師父沒有剛好缺一位助手,如果他沒有發現兩人恰好同一天生日,覺得和她有緣,很可能她就與這個職業擦身而過。

  電影夢在機緣巧合下啟程,奇幻的光影世界開始填滿她的日常。《流浪地球》《慶余年2》《風平浪靜》《涉過憤怒的海》《你的婚禮》《我的姐姐》《小小的我》等20多部影視作品,都曾在她相機里留下經典瞬間。

  劇照師藏在哪裡拍照?如何成為神圖製造機?南都娛樂對話陳琢,帶你走近劇照師的工作故事。

  劇照師的視角 旁觀,理解,表達

  “跟其他的攝影師相比,我們在創作上會比較被動。”陳琢用“入局的旁觀者”來形容劇照師。

  在劇組時,能做的只是根據現場的拍攝情況,加上自己對劇本和人物角色的理解,來創作照片,甚至在後期調色上,也會有無法隨自己心意而定的情況。

  但這不代表劇照師是一個機械的委託記錄,即使是在被動的限制里,陳琢也會最大程度地保留自我創作的部分。

  為了更好地理解故事和人物,她會在開機前熟讀劇本,正式開拍後,也會對着通告單把第二天要拍攝部分的劇本再過一遍。“這樣會幫助到自己做到心中有數。”

  拍戲是個連軸轉的事,陳琢曾經下午1點出工,晚上9點收工,次日凌晨零點又出工熬通宵,中午接着出工。她最近拍的一部戲為了要清晨和日落的自然光線,後半個月幾乎每天都是凌晨4點半拍到早上七八點,又從下午4點半拍到晚上七八點。

  在這樣高強度的拍攝中,劇照師隨時要保持專註,除了抓住演員的瞬間表現,還要避免穿幫。“我不能出現在電影拍攝的鏡頭裡,但是也不能讓戲外的東西出現在我的鏡頭裡。”她說。

  工作以來,陳琢在找刁鑽機位上已經頗有經驗,幾乎什麼角度都嘗試過,很多時候你會猜不到她是從哪裡拍到的照片。拍《流浪地球》時,最後那場眾人合力推地下城門的戲,她和攝影師卡在門把手的裡頭,另一場主角們在車內遭遇落石的戲,她和師父擠在車裡  的角落,一邊隨着車體顛簸搖晃,一邊拍攝。

  她第一次獨立拍攝劇照的電影是《涉過憤怒的海》,裡面有一張黃渤在舊公寓樓逃跑的照片,黃渤的眼神與她的鏡頭直直相撞。“那個瞬間給我的機會不多,因為黃渤老師是運動的,所以攝影師跟他跑,我跟攝影師跑。”陳琢回憶,拍攝那張強衝擊力照片時完全得一心多用,一邊跑,一邊看畫面,還得注意避開攝影師。“雖然你在運動,但是你不能影響到任何環節。”

  拍攝角度是表達的一種方式。電影走到觀眾面前,走過了從劇本到導演到演員的更迭呈現,劇照師不過是從這條路徑旁辟出一條小道,從旁觀者的角度解讀故事,用自己的鏡頭再表達。“基於我對這部戲的理解,基於我自己的審美,然後再創作。”陳琢說。“這也是電影美妙和豐富的點,它有非常多角度可以去詮釋,可以去呈現,大家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

  陳琢的照片有辨識度,但她避免把自己的風格帶入每一部作品。《慶余年2》中,她為“長公主”李小冉抓拍的一組劇照美得讓人過目難忘,陳琢笑着說,這樣一段工作之後很容易“愛上”被拍攝的角色。

  平時在電影現場,她不僅會拍攝劇照,還會拍攝一些現場工作照。在《涉過憤怒的海》有一張工作照,周迅剛拍完那場倒掛在車裡的戲,靜立在馬路中央等待導演確認。陳琢用鏡頭留下了這一刻,她喜歡這種珍貴的微妙感。“在演戲的時候不會有,在完全不演戲的時候也不會有。”

  神圖的誕生 靈感,熱愛,偶然

  陳琢的作品中,《涉過憤怒的海》那張老金和娜娜在沾血的柜子里呼應的照片就被許多人視作“神圖”,大家誇它承載了電影的情緒底色。不過她坦誠地表示,自己並不知道什麼樣的照片才能叫做“神圖”。

  後來轉換一個問法:什麼時候讓她覺得一張照片“有了”?陳琢想了想,回答:“那我覺得‘有了’的時候可能是我拍到了這一場戲或者這一部戲或者演員,除了角色之外的東西,或者說我覺得拍攝到了一張圖片就可以講完這場戲的那種照片。”

  再次講述這張“神圖”的誕生過程,陳琢仍然記得關於那天的一切。

  黃渤當時躺在柜子里,攝影機拍的是近景,陳琢不可能拍到他和柜子的整張合照,因為肯定會有東西穿幫。但她覺得一定要有這張照片,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提出了單拍的想法。

  “單拍不僅是麻煩演員,是麻煩全世界,因為單拍就是全世界都要停下來。”那場戲尤其壓抑,陳琢記得那天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拍得很緊張,但大家都很理解她的這個請求,哪怕平時在現場看上去很嚴肅的曹保平導演,也欣然應允。

  最後一關在黃渤那兒。陳琢在心裡準備了一整套和他解釋的話,準備預告後期有了這份素材創作的方向。她剛開口:“黃渤老師等一下可能想讓您在柜子里……”話還沒說完,黃渤回她:“明白。”

  那一瞬間,她被感動到。“那一瞬間你感覺有人能懂你這個小屁孩在想什麼。還有大家都想為這個電影好的那種感覺。”

  黃渤再次躺進衣櫃,不到30秒的時間,神圖“有了”。陳琢回憶道:“生命中那個節點它在閃耀。”

  “有時候那些很神的照片都是不經意間拍出來的。你可能以為你看到文本上的(重場戲)並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有什麼’。所謂的‘過場戲’也經常會有動人的時刻。”

  她喜歡《慶余年2》里慶帝的一組照片,那組照片就是在候場時抓拍的。陳道明大半身子隱於垂簾之後。“我覺得那一刻就很帝王的感覺,帝王的那種落魄,那種驕傲。”

  只有光影技術,撐不起一張神圖的生命力。這些劇照最動人的魅力在於鏡頭下,一群創作者對於創作本身的熱忱。被問到成為劇照師的條件,陳琢的第一回答是:愛電影,愛攝影。電影《小小的我》發布的海報也是由她拍攝,易烊千璽扮演的腦癱患者劉春和用扭曲的右手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張海報是電影中有的戲份,但為了把手部細節拍攝更清楚選擇了擺拍。“拍的時候其實非常地順利,易烊千璽老師已經非常習慣他那個角色有什麼樣子,有什麼肢體語言。”她晚上修圖的時候回想起白天拍攝的情節,都會再次被觸動。

  被看見的幸福 尊重,展現,欣賞

  陳琢對於劇照的理解,是在拍完老金和娜娜父女在柜子里的那張神圖之後升華的。

  當時拍攝完成後,她感覺肩膀上卸下一座山,無意識地一回頭,發現黃渤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她人傻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愣愣點了點頭。

  再轉過頭時,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哭了。那是一種很強烈的,被人肯定的奇妙的情緒。

  劇照師的工作更偏向於提供宣發內容,並不是人人都理解,甚至有人會覺得:截圖也行,為什麼要專門讓人拍?陳琢還經歷過被清場的工作人員請出拍攝區域的事。“劇照師這個職位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重要,但是我真的從來不覺得我自己不重要,我就是很重要,不是說是地位上,是創作上,一張劇照里有我的思考,這是有唯一性的東西。”陳琢說。“那一刻我覺得我這種‘愚蠢’的想法被肯定了。”

  當然,對於做劇照師,陳琢也有着自己的遺憾,那些耗費了心血留存的珍貴瞬間,有時候最終只能封存在硬盤裡。有過一些項目結束精修了四位數的照片,最後只公開發布了十多張的經歷。她安慰自己,已經把能做的做到最好了。拍《風起隴西》時,陳坤會很喜歡看她每一次拍的劇照,也經常給她說自己對這些照片的感覺,陳琢對此感激不盡。“我覺得這些照片曾經留在他的心裡,很ok。”

  好在,被看到的那一部分一直為她提供着源源不斷的職業幸福感。

  從去年《涉過憤怒的海》,到今年的《慶余年2》,陳琢拍的許多照片都獲得了不少來自觀眾的肯定,有些人不知道她,有些人通過社交平台刷到她,在她的動態下留言誇讚。

  被拍攝者也不吝尊重和讚美。《涉過憤怒的海》上映時,周迅工作室發布的照片,每次都會給作為攝影師的陳琢署名。電影《風平浪靜》殺青那天,陳琢把她自己最喜歡的一張劇照打印了出來,送給了當時飾演宋浩的章宇。章宇收到後說:“你讀懂了宋浩。”“我覺得這個是對劇照師最高的評價。”陳琢說。

  作為劇照師,陳琢一直認為自己從事的是一份無法被代替的工作。

  “它可能會被淘汰,但無法被替代。”她解釋。“有可能以後的電影宣傳不需要劇照作為平面物料,可以理解,說不定未來會有別的宣傳方式,但只要還需要劇照,劇照師是不可能被電影截圖取代的。”

  她還想做到自己干不動為止。

  采寫:南都記者 余曉宇 實習生 宋卓欣 圖片:受訪者提供

  ❷“聲音魔法師”

  擬音師孟德曉:不存在我們做不出來的聲音

  影視作品是一種視聽綜合藝術,不過在日常生活中,觀眾明顯會偏重於“視”大於“聽”,然而,一部好的影視作品必然會兩者兼備。

  有關音效的幕後工種,擬音師是一個不被人熟知的崗位。早在上世紀20年代初期,當時的擬音師已經開始在廣播工作室的廣播劇現場直播中添加音效。後來電影業日益崛起,越來越多擬音師參與到電影的擬音工作。

  很多時候在拍戲的過程中,不是所有的聲音都可以同期錄下的,而怎樣動用“一切技術手段”,則是考驗擬音師功力的時候,他們要用有限的道具模擬出近似的聲音。比如:椰子殼切成兩半,就可以模擬出馬蹄聲;玻璃紙產生的噼啪作響可以有火焰的效果;大而薄的金屬板,彎曲時可用於打雷;塑料袋搓一搓可以模擬出煎牛排的聲音;甄嬛的腳步聲是用鈴鐺來配的……可以說,擬音師是個需要極強想象力的高難度工作。正因為擬音工作有一定難度,所以市場上合格的擬音師一直很稀缺。

  近日,南都娛樂專訪有着十多年工作經驗的擬音師孟德曉,他曾為《外交風雲》《奇門遁甲2》《大秦賦》《小敏家》等作品做過擬音工作。這位從業多年的“聲音魔術師”謙稱自己還在學習摸索中,擬音還有太多的可能性可以挖掘。

  工作日常

  師從資深音效師 擬音師在行業內不會被人忽視

  孟德曉雖然是錄音專業畢業的學生,但千禧年初期間,專業課程設置里還不像現在一樣那麼完備,當時並沒有安排擬音這門課。他在畢業後通過老師介紹,來到了北京跟隨程小龍學習擬音。程小龍是香港資深音效師,他在15歲便加入邵氏電影公司學習音效。2001年初,程小龍到北京德外大街建立北京龍音效文化傳媒有限公司,開設錄音室專門從事電視、電影及其他音效製作生意。多年來,他曾與吳宇森、王家衛、徐克、李翰祥等多名導演合作製作後期音效。

  從零開始學習的孟德曉,2008年開始學習,由學成到獨立工作花了差不多兩年多。一個擬音師的工作日常是怎麼樣的?他們會從接手一個項目開始,首先是確定戲的周期,規劃需要多長時間來製作。確定好之後,就開始着手準備,一步一步往下開始製作。目前,孟德曉已經有一個固定的擬音團隊,一般一個項目,只需要兩到三個人協助他即可。擬音工作內部的分工,會有一個擬音錄音師,製作的時候分為錄和做兩部分,一人在外邊操控軟件設備,以及在棚里負責製作的。

  至於要花多長時間來擬音,除了取決於是院線電影還是網絡電影,還取決於體量和題材,看是現代戲,還是古裝戲,根據不同的題材和工作量,可能工作周期會有不同。對孟德曉來說,耗時最長的一次電影擬音,不包括後期的修改大概花了兩周時間,加上後期修改時間會更長一些。如果是自己獨立接項目的話,則是視情況來給團隊成員分成;如果是受聘於公司,則是看公司的薪酬體系。孟德曉還透露:影視後期里,每一個環節的薪資都比較平均,差不多。但由於擬音師技術含量比較高,擬音師已經在行業內能做到不會被人忽視。

  如何獲得好“聲音”

  擬音需要有耐心 好的聲音質感需要反覆嘗試

  從入門到精通,孟德曉覺得最難的是剛開始跟不上節奏,擬音師需要跟畫面上演員的表演以及他們的動作,完全保持一致,這個對於新人來說還是比較難的,需要通過反覆的練習,才可能熟練地掌握這個節奏。這非常考驗一個人的協調性以及反應能力。

  除了先天的節奏感之外,孟德曉認為後天的耐心也非常重要。因為做一部戲特別繁瑣,會有很多動作很多細節要做,特別考驗耐心。擬音師需要的耐心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現場收音容易收到雜音,而擬音師後期需要做出提純狀態下更有質感的聲音,這就要求錄音室絕對地安靜。孟德曉提醒,進入錄音室除了要脫鞋,冬天的時候像羽絨服這種摩擦聲比較大的服裝不可以穿進去,夏天的時候也不能開空調,甚至擬音師的呼吸聲都要控制,像打鬥戲或者跑步戲條數多了,擬音師就會有點喘,這時候就要及時調整。因為專業話筒特別敏感,特別微小的聲音都會被收錄進去。

  擬音的過程,擬音師要注意的事情還有很多。擬音前,擬音師需要調動想象力去想某個聲音應該怎麼創作出來,拿什麼道具搭配,做多少層不同的聲音,最終會呈現一個好的效果,需要事先把它想象出來,整體有一個規劃。這關乎聲音的質感,孟德曉需要根據各種不同的細節選擇不同材質。比方說走在雪地上的腳步聲,是剛下過的雪薄薄的一層,還是下了很久的特別深厚的雪,都會有所區分的。每當出現疑問,擬音師就需要跟導演、製片方確認,也需要跟聲音指導確認。

  孟德曉會收集各種各樣的道具,根據畫面再臨時挑選,沒有特別獨特或者萬能的道具,而是盡量根據發聲原理選擇相應的道具。他在拿到畫面之後首先盡量選擇稍微貼近影片真實發聲的道具,如果滿足不了,再找其他相似的、音感質感聽上去更好的道具。現實物品發出的聲音雖然很真實,但是錄出來之後的質感未必就好,可能先選的道具聲音不太符合標準,那就需要更換,並不是說某個畫面就必須得選用某個道具,也是要不斷嘗試的。

  在分辨好的聲音和差的聲音時,孟德曉分辨的方法是不好的聲音,普通觀眾聽了會感覺突兀。如果讓普通觀眾聽出來這是後期配上去的,那就是比較失敗的聲音。

  在孟德曉看來,每一個能發出的聲音在現實中都可以模擬得到,不存在做不出來的聲音。比如他曾經為梁家輝和林志玲主演的電影《王牌》做擬音工作,其中一場戲是特務審訊,需要用鉗子拔指甲。剛開始孟德曉通過掰扯、擠壓塑料片來擬音,但導演聽完感覺沒有撕心裂肺的感覺,孟德曉需要尋找更合適的方式。他回憶有一次在公園看到秋天掉下來的松果跟指甲的形態有點像,也是一片一片的。然後他就撿了一些回去,做了一些試驗,初步做了一個基礎的配音,又疊加了好幾種聲音:撕扯西瓜皮、擰動芹菜、擠壓西紅柿的聲音,把它們疊加到一起,最後才做出了撕心裂肺、血肉模糊的效果。

  數字時代的變化

  數字錄音時代 擬音師的發揮空間更大

  現代擬音藝術隨著錄音技術的改進而一起進步。現今聲音不必像模擬時代,需要單個音頻軌道上現場錄製。那時因為音軌有限,一場戲可能需要一個大的團隊進行配合完成。數字時代不同的聲音可以分別在不同的音軌上錄製,再小心地與它們在畫面中的對應物精準同步。當畫面上聲音特別多的時候,孟德曉並不會手忙腳亂,數字錄音時代音軌沒有限制了,所以就不需要一次性全部完成。

  在孟德曉看來,模擬時代相當於現場直播,必須得同時完成,不能出錯,所以就導致了很多細節欠打磨。到了數字時代,給擬音師的發揮空間會大很多,因為它沒有音軌和次數的限制,可以反覆地進行推敲和修改,可以把一個動作拆分成無數的細節,做得非常真實。這也導致成本降下來了,使用的是軟件工作台,不需要那麼多硬件,很多時候靠電腦就能夠完成。比如像玄幻片里很多超現實物體發出的聲音,則屬於特殊音效。孟德曉科普道,現在的玄幻片大部分是拿素材去貼,拿插件、合成器去合成。擬音工作室使用數百個道具和電子效果來重現不同電影的環境聲音。

  至於電腦是否會取代手工擬音師,擬音師普遍都認為不該和不可能。比如台灣資歷深厚的擬音師胡定一認為,音效庫的聲音沒有辦法取代擬音,人做出來的聲音是活的,是有情緒的。孟德曉則從另外的角度去解答,他澄清了這種觀點的一個誤區:電腦合成其實不屬於擬音的工作範疇,它屬於整個電影的聲音後期,它分為好幾部分,其中的一部分是擬音來完成的,另外一部分就是需要素材合成。電影音效一般是要分類製作,特殊音效、常規音效、環境聲,它是分為不同的程序的,有相關不同的部門負責。所以沒有電腦替代人工擬音這個說法,它本來就是兩個部分。

  行業現狀

  大部分還是“師徒制”

  但是在談到擬音師入行的問題,孟曉德則沒有那麼樂觀。儘管越來越多人知道擬音師這一崗位,但目前擬音師的從業人員還是比較少,擬音工作確實比較辛苦。這份工作入門沒有一個硬性的標準,但對人員的素質要求還是有一點高。如果從零開始到可以獨立工作,需要的時間會比較長,大部分人會在這個過程中就放棄了。擬音行業大部分還是師徒制,專門的社會招聘比較少,很多是需要熟人介紹,年輕人未必有這個人脈。對於想入行的年輕人會有很多信息差,想了解到相關的信息還是比較難的。

  孟曉德的老師程小龍和知名擬音師魏俊華,兩人早在十多年前就擔心這個行業會面臨後繼無人、濫竽充數的尷尬境地。他們都曾以辦學的形式來招收學生,來為電影市場提供相應的人才。如今十多年過去了,當初兩人所擔心的矛盾——入行的人才太少、想入行的人入行難,似乎依舊存在。擬音師作為一種小眾職業,未來大概率也會小眾下去。作為觀眾,我們能做的是給一部影視作品鼓掌時,能意識到背後有擬音師的功勞。只有給到他們的掌聲越來越響的時候,他們才更有動力繼續堅守下去。

  采寫:南都記者 劉益帆 實習生 凌浚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