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一萬種野望,當搖滾被唱跳闖入

作者 | 朋朋 編輯 | 范志輝

現場為何值得奔赴?

以往的答案也許是身臨其境的震撼,抑或是零距離的交流。伴隨着第三期《奔赴!萬人現場》的開播,這個問題有了更加豐富的答案。

椿樂隊用自己的“妖叨”搖滾硬碰samuel的唱跳舞台,風格天差地別,觀眾的喜愛成為唯一標準。也許在現階段的市場中,兩種風格的受眾涇渭分明,但在live舞台上,風格成了無關變量,兩人之間也不過是只有區區4票之差。

直面觀眾的試煉,家綸d.won&景生輝josh光速成長,從現場小白變身演出邀約收割機。第一期節目還在落淚的家綸d.won,在第三期節目中可能已經在考慮先演哪一位行業夥伴的音樂節了。

票房成為唯一標準,真實闖蕩演出市場。不同於以往音綜力求的完美無暇,《奔赴!萬人現場》包容一切突髮狀況,用不完美來成就圓滿體驗,可謂是這個夏天最具“氛圍感”的音綜。

而在這場真實的實驗中,在奔赴萬人現場的跋涉中,音樂人們也正在找到現場的一萬種打開方式。

現場的一萬種野望

見到椿樂隊時,他們剛剛結束在長沙下一階段的綵排。

主唱黨騫身上的襯衫已經打濕,汗水流進眼睛裡就用袖子擦掉,他們身上有一種在現場演出摔打過後的江湖氣,喜歡稱自己的歌迷為“兄弟”,稱歌迷來看演出是“兄弟們支持”。

最近的一段時間,椿樂隊都輾轉於各地演出。在第二期節目中,椿樂隊的《野草》被網友評價#被這個搖滾樂隊硬控了#;在第三期節目中,椿樂隊的《少年窮》再掀高潮。

但對於椿樂隊來說,印象最深刻的舞台是還沒播的《晚風》。

一直以來,椿樂隊都想在《晚風》中加入童聲。奈何囊中羞澀,無力請專業合唱團。主唱黨騫就讓大家回家找親戚、找學吉他的小學生,最後還在小區門口逮孩子,終是未能成行,椿樂隊只能擱置下這個想法。直到在《奔赴!萬人現場》的舞台上玩起來,這一想法便又被想起了。

椿樂隊將它講給導演組,大家迅速幫樂隊落實下去,“小小的夙願終於成為現實”鮮有正經時刻的陳立博感慨道。

“《奔赴!萬人現場》很豐富、很隨和,你想怎麼說都行,你想幹什麼都行。”fine樂團的冠南想法與黨騫如出一轍,“節目組給了我們很大的空間,很高的自由度。”

冠南少言寡語,他對音樂創作有近乎痴迷的執念。在他心中,作品在前,演出在後,“先做好作品,再去做演出會持久一點,穩固一點”。相較之下,fine樂團的喬西則更活躍,在冠南義正言辭地講完音樂作品後,她會大笑着講起樂隊之間的交流和互動。

“通過節目,我們認識很多很有意思的音樂人,大家成為朋友。私下就會聊很多與音樂有關的東西,或者與音樂無關的東西,反正大家都會覺得玩得很開心。”

相較於《歌手2024》的殘酷直播,《奔赴!萬人現場》則更輕鬆,他們可以在很chill的狀態下盡情享受舞台。

如果說fine樂團的關鍵詞是“做自己”,那麼唐漢霄的關鍵詞可能是“找自己”。

身為音樂製作人,唐漢霄的履歷太多耀眼。《無名之輩》、《讓我留在你身邊》等等都是熱度居高不下的金曲,被許多音樂人一次又一次地演繹。

當他站在《奔赴!萬人現場》的舞台上時,那些光鮮的過往反而困擾着他、掣肘着他。“我特別知道怎麼去做製作人,因為我知道這個電影需要什麼、藝人需要什麼、市場需要什麼,但是大家不知道我自己的歌是什麼樣的。”

作為策劃人,梁龍總為唐漢霄感到可惜。“在中國,他製作能力沒得說,絕對是算得上數的。他的每一場舞台都特別有設計感,肢體也會表達,作品內容也很豐富,但是現場不知道為什麼總差一點,打不開。”

梁龍是製作人唐漢霄的好友,更是音樂人唐漢霄的頭號粉絲。

他始終覺得流行音樂特別缺少唐漢霄這樣的音樂人。“我們不缺好看的,也不缺難看的,也不缺有力量感的,但唯獨缺沒有他這種帶着‘詩人騷客’氣質的,他應該找到他的受眾。”

於是,他給唐漢霄支招。“下次介紹唐漢霄時,不要再提製作人的標籤,把它犧牲掉,不要調動觀眾的期待,讓大家只看到音樂人,聽眾的味覺分泌還是很神奇的。”唐漢霄便在梁龍的提議上更進一步,他不僅拋棄了製作人的標籤,他還大膽選擇一首新歌《伽利略》。

“這首歌目前還沒有發,這期節目還沒有播。”唐漢霄想要把這首有着個人色調的歌曲首唱留給《奔赴!萬人現場》的舞台,“大家如果聽到的話,肯定先聽到節目的現場版本。”

“我自己之前寫的歌,比如說《卡西尼》、《末日飛船》,都關於我自己一種很個人化的哲學觀和宇宙觀,《伽利略》可能是一種呼應的延伸。因為我覺得我自己不是特別能融入這個時代。”唐漢霄告訴音樂先聲,“我又有很多想法,會在很長的時間中去思考,而伽利略在那個時代他是反權威的,也是跟時代格格不入的,但是在未來更長時間前他真的是對的。”

從小夙願,到做自己,再到找自己,音樂人在舞台上展開一萬種野望。在這個“以票房為唯一標準”的舞台上,音樂人似乎已經脫離了票房,這是一種矛盾嗎?

答案其實不然,在每一場購票演出中,音樂人其實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不斷錘鍊作品,拿出最好的狀態來面對觀眾。無論做自己還是找自己,本質上都想為觀眾呈現出最好的自己。

一萬次現場的試煉

身為樂隊的核心成員,梁龍也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市場和觀眾才真正地接受二手玫瑰。

天氣、舞台、票價都在左右着演出效果,演出時的觀眾氛圍總沒有定數。即便這一場人滿為患,巡演的下一站可能就門庭冷落。放眼整個市場,你更不能確定這個時代哪個音樂風格會突然拔得頭籌。

可以說,現場演出的唯一確定就是不確定性。音樂人們也只能做好準備,迎接一次又一次的試煉。

在第一期《奔赴!萬人現場》中,楽七俱樂部的主唱金典大頭遇到了全場最嚴重的舞台事故。當他演唱到《酒醉的呱呱》時,話筒突然沒聲了,他只能重新開始,再唱一遍。“懵了,體力上也完全虛脫了,跳的時候越跳越沒勁,越跳越沒勁。”

下台以後,金典大頭獨自在錄影棚外逗留了一個小時。“左想右想,左邊的我安慰我,右邊的我折騰我,左邊的我說下一次好好排查,不要出這樣的問題,右邊的我追問舞台怎麼能出這種事故,真的很不專業。”

為了讓自己下一次能有更好的表現,除了提醒自己下一次一定要排查所有設備外,金典大頭在排練和演出的間隙開始健身,“有一個好的體力是disco funk樂隊主唱的職業素養”。

然而,即便是經驗更豐富的巡演音樂人,也仍舊繞不開舞台上的難題。

在來到《奔赴!萬人現場》前,王靖雯已經在線下的livehouse中巡演了三年。“其實一直特別期待自己真的能走到更大的舞台上,面對更多的觀眾,實現更多自己想做的東西,我一直在寫歌,所以還希望能讓更多人能了解到我的作品,”

來到這個舞台前,王靖雯設想了很多“更”,但沒想到最先獲得的是“更失落”。

“我本來就是個悲觀內向的人,總會下台後一遍遍想自己在舞台上的失誤。”王靖雯表示,“我也看了很多老師的演出,最近我才能感受到是在一個很大的場子里,你做一個小的動作不夠,就是你要做很多的設計,你才能撐得住整個場地。”

唐漢霄則在演出前嗓子突然出現了問題,綵排時他已經唱不出來了。

“現場總有一些歌迷因為你買票,因為你坐飛機來到這個城市,你必須對自己的歌迷負責。”在開演前,他緊急去醫院,打激素,做霧化,最終堅持着唱完最後一個字。

對於全場現場演出經驗最足的樂隊supper moment而言,現場的魅力仍在於未知,只不過這次的未知不是來自舞台或者觀眾,而是來自舞台上的樂手們。

supper moment成立至今已有18年,彼此之間的默契無需多言。“因為我們在舞台上面,尤其是在livehouse裡面,大家自由地玩音樂。”主唱sunny時常能在耳返中聽到隊友進行一些小小的即興,那時錄音室里沒有的東西,“我就會慢慢被吸引過去,彼此之間用這種方式互動,慢慢觀眾也可以感受到。”

你既得有點“保守”,又得有點完全無所顧忌的“實驗”。

這是梁龍提煉出的現場演出進階經驗。天平的一邊是保守,是一種信念感,時代可以不同,音樂可以不同,外向的表達也可以不同,但內心的信念感要始終如一;天平的另一邊則是實驗,去嘗試不同的東西,維持住信念感再突破舒適區。

也許這兩側的平衡,才是現場演出帶給音樂人的試煉。

一萬人演唱會的可能

接受到節目組的邀請時,梁龍被“奔赴萬人”這一要素所吸引。

“奔赴萬人看似是從一個基數到另一個基數的量變,從一個小範圍到一個大範圍的認知。但是從百人livehouse到千人livehouse在當下並不是那麼難的事情,走到livehouse之外就是另外的維度了,從一個livehouse到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萬人現場,絕對是一個很難的過程。”

對於一個音樂人而言,萬人演唱會到底意味着什麼?

大家眾口一詞的是,萬人演唱會是音樂生涯中的“里程碑”。然而,展開聊下去時,每個人都對萬人演唱會有着個性化的、專屬的期待。

王靖雯的語氣開始有了滿溢的幸福感。“我昨天晚上真的認真期待了一下萬人演唱會,我要把一開始在很小的livehouse里答應我歌迷的那些事全部都實現。”她想象着粉絲們可以為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營造一片燈海。每一位觀眾都拿着寫有她名字的燈管(經人提醒她才改成了熒光棒),大家還可以購買她的周邊,而她的聲音可以久久回蕩在場館裡。

對於金典大頭而言,萬人演唱會還不夠,他期待的是萬人蹦迪現場,讓一萬個人的快樂都累加到舞台上。

已經演過幾十場萬人演唱會、站上過紅磡體育場的supper moment則用他們的一首歌《l.i.f.e》回答了這個問題。

“life在英文中是生活,一樣也是live現場。”吉他手martin講述到,他們在那首歌中回顧過去的生活,其中最濃墨重彩的當屬那些在現場的情緒,在走過18年的supper moment的心底里,“現場其實就是生活。”

對於整個音樂行業而言,萬人演唱會又意味着什麼?

《奔赴!萬人現場》的後台,梁龍跟犬儒樂隊說過一句話:“在livehouse的演出中賣一千張票,犬儒用了1年,二手玫瑰用了15年。”

在梁龍的記憶里,二手玫瑰開始拿民族、民俗的元素做結合,當時人們感覺他們在嘩眾取寵,不能理解搖滾樂怎麼能做這樣的混搭。時代悄然變化,當椿樂隊、廚子和戲子樂隊在演出結束後,全場的氣氛好得沒話說,行業夥伴跟梁龍開玩笑說,“你看多少樂隊受你們影響。”

“現在大家已經變得很放鬆了,甚至覺得民樂正是我們應該去堅守的或者是我們應該去自信表達的東西。”梁龍表示,“我發現搖滾樂隊的孩子其實已經變得非常自信了,而且市場也自信了,這個是我特別開心的。”

這份自信,也是《奔赴!萬人現場》給到行業的答案。

在舞台上,《奔赴!萬人現場》讓十分多元的風格碰撞對抗。梁龍走過這麼多期節目,他見證了在livehouse的小場地,搖滾樂隊硬控樂迷,是十足的佼佼者;到了稍大一點的舞台上,流行、r&b、唱跳的風格開始釋放出自己的力量感。

在舞台下,從售票livehouse到校園,梁龍認為比賽越來越好看,因為《奔赴!萬人現場》實現了聽眾群體的“複合”,觀眾們在音樂風格上的偏好也被消除掉,只剩下學生群體這一個共同的身份,群體收窄了,觀眾的豐富度反而拓寬了。

多元的音樂風格遇上多元的音樂受眾,梁龍很興奮看到這一切。“行業已經開了這個口子,接下來的市場必須是多元的,多元的市場才有多元的體驗,有了多元的體驗才有對內容精確的選擇和判斷。”

當多元的市場形成,各種音樂風格的“盲盒”打開,梁龍期待整個市場能夠有更加正向的審美。“不是說我們去要求誰的審美,而是你完全可以選擇你認為好的東西,但也沒有必要去詆毀你認為不好或者你不喜歡的東西。”

也正是源於此,梁龍才不斷地將音樂人引薦給行業夥伴,他始終覺得這是自己的一份責任,能夠將一檔音綜節目的短期效益變成長期效果,讓各種音樂風格都能在市場中均衡地生長與發展。

在採訪的最後,梁龍告訴我們:

“過去,許多音樂人或者樂評人都會評價一種音樂風格是小眾的、是邊緣的、是另類的,尤其是地下的。我是特別不喜歡這個詞,我一直是特別討厭這種說法,沒有音樂是地下的,所有的音樂都應該是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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