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殺》爭鳴丨“獵奇重口”不該成為懸疑片賣點

正在熱映的《默殺》可謂是打響了電影暑期檔的第一炮。作為一部小成本類型片,其票房成績不可謂不突出。然而,伴隨票房成績的一路高歌猛進,爭議也隨之而來。為了營造驚悚效果的恐怖片拍攝手法、引發生理不適的受害者特寫鏡頭等等,都成為網友批評的焦點。局部處理的失當,是否折射出整體創作觀的偏軌?倘若創作者是將懸疑劇的各類元素視作為滿足獵奇、爽感加碼的半成品“料包”,一鍋亂燉以刺激票房,恐怕會導致這類題材創作窄化,令懲惡揚善的價值觀倡導,成為空中樓閣。

客觀來說,《默殺》作為商業類型片,作為一部新人導演作品,從創作完成度來說可圈可點。影片圍繞一起發生在東南亞某地的校園凶殺案,展開故事。整體敘事流暢、信息密度高、人物形象鮮明。從立意來說,“袖手旁觀的沉默促使悲劇發生”這樣的主題,也發人深省。

作為馬來西亞華人導演,柯汶利其實早在2018年就着手籌備《默殺》第一版的拍攝,而這也是他的長片首作。影片尚未真正完成,開放的中國大陸影視產業,就率先向他敞開懷抱。他先後執導了翻拍電影《誤殺》、網劇《唐人街探案》,使其累積了創作經驗,也收穫了不俗的商業反饋。而這,也為他重拍這部《默殺》奠定了很好的受眾基礎。在上映之初,“《默殺》看爽了”的社交平台熱搜,便很能說明他對於商業片的駕馭能力。

然而隨着受眾的持續擴大,《默殺》的“爽片”邏輯也暴露出一些問題。首先是對於懸疑罪案元素集納密度過高。整個故事裡,涉及校園暴力、家暴、偷拍、未成年犯罪、教育腐敗、連環凶殺案等等元素,統統在一個福利學校上演,奇情程度拉滿,但也完全犧牲了真實性,打造了一個為了呈現惡而炮製惡的“真空哥譚”。其次,影片在校園暴力、兇殺等情節中,把鏡頭對準受虐者,出現不少痛苦猙獰的面部特寫。再者,為了營造緊張氛圍,導演轉而使用了恐怖片常用的jump scare(跳殺)手法,儘管奏效,卻在觀影中或多或少消解了題材的嚴肅性。

針對於此,導演在採訪中回應,希望以大的視角儘可能集納社會眾生相,並且認為“如果你在電影里感受到痛,那就代表說我們成功了”“如果《默殺》讓你看到很多惡,感受到很多痛,其實是在提醒你不要再沉默”。

我們認可導演倡導為弱者伸出援手的發心,但我們也要追問——批判惡就一定只有復現惡、感受痛這一條路徑嗎?事實上,血腥暴力鏡頭的直觀表達,固然會帶來即時的痛感與情緒,引發對弱者的強烈同情和對加害者的憎恨,但,這只是滿足了最樸素的善惡觀,對於一系列社會議題的剖析未免流於表面,更忽略了人性的幽微複雜,忽略了對於滋生惡之土壤、環境的檢視。更何況,對於接收方來說,目睹暴力場面到底是激發對暴力的模仿,還是警惕現實悲劇重演,尚且是個未知數。當下,其實已有不少舞台和影視創作者意識到這一問題,因而在同樣的題材呈現中,規避直觀展示暴力,轉而用符號意象等更隱晦、更間接的視聽方式,一樣能夠收穫觀者的共情,引起反思。

好的作品,理當於無聲處聽驚雷。面向大眾的文藝作品,也當有此追求。

  作者:黃啟哲

文:黃啟哲編輯:郭超豪責任編輯:邵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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