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枕頭劉亦菲,演技不夠,金句來湊

來拜這個亦舒,吸一波極品事業運。‍‍‍
跟上師太的節奏,少年,中年,老年,年年都是發財年。
小說水準算幾流另說,但每個時代的風口,師太都立在船頭,吃到了紅利。
1960-70年代,香港報業黃金期,少女亦舒就進《明報》當記者,在雜誌連載小說。
同齡人還在算立體幾何的時候,亦舒已經搭上東風,靠稿酬實現了財務自由。
到了80年代,香港經濟騰飛,她又跟出版和影視行業一起,進入黃金高產期。
抓住時代給的機會,挽起褲腳下場淘金。
盯牢通俗小說賽道,批量生產套路相似的人物故事,一年能產至少7本。
稿費按字收取,她就用空格跟短句多湊字數,多拿錢。
想搞錢的女人,都該學學這種大處勤奮,小處精刮的勁頭。
偶然在中環,看上一對buccellati耳環,那就賣一部版權。
夠格給她演女主角的,都是張曼玉、鍾楚紅級別。
電影不見得多好,但頂級女演員們,留下了亦舒女郎最早的試聽版本,也不算糟蹋。
這個我以前專門寫過,鏈接放在文末。
管它改編是好是壞。
亦舒手拿版稅,背靠專欄、小說、改編電影,還有和文娛圈的坊間軼事,躍升頭部自媒體,自成一個強ip,人設鮮明、更新勤。
《流金歲月》 楊凡導演
亦舒沒上過大學,不知道是沒考上還是不想考,反正她確實不需要。
餘下那點對未擇之路的心有戚戚焉,都寄託進了小說里。
亦舒的女主角,個個都是高材生。
閑散主婦羅子君,雙手高舉的結婚證書,也是用本科證書換來的。
還是70年代的女大學生,稀有程度堪比現在大學校園裡,漸次消失的男學生。
哪怕喜寶這樣的正經情婦,主營業務是傍豪門乾爹,也還兼了個副差——在劍橋念法律。
這兩天正火的黃玫瑰,在書里可不是職場精英。
她沒上過一天班,賺過一分錢,自己蓋章自己:一生人只會打扮和戀愛。
仍舊手握好幾本文憑,讀完法律讀藝術,讀完歷史讀政治。
文史哲跨了個遍,以此彰顯美神內外兼修,不是繡花枕頭。
1986版《玫瑰的故事》,楊凡導演,亦舒欽點張曼玉
亦舒女郎的獨立三件套:高學歷、開司米和女性金句。
外加一個給她們兜底的男人,個個品味高尚,見多識廣,風度翩翩。
職業無外乎醫師、律師、建築師、大學講師。
亦舒不需要什麼名校標籤,但她筆下的紅男綠女需要。
大概她深知精英圈層,多半徒有其表。要寫他們的人格魅力,須得用社會標籤來背書。
從亦舒這裡,得來的一點想法:
優質的通俗作家,必定也是優質mcn。
知道什麼人設能吸到高凈值粉,也知道怎樣敘事,才能立起這種人設。
如今亦舒在內娛翻紅,自媒體和自媒體化的國產劇里,她的女主們又被推上神壇。
亦舒也跟着成為新的ip富礦,和女郎們各紅各的,都是三四十年前就埋下的伏筆。
不過國產劇拍亦舒,從不按原著來。
買下版權,多半是為買下亦舒女郎的名頭做營銷。
而故事或者精神內核是被扔掉不要的。
就像演員拍劇不是為拍劇,是為了去當帶貨博主。
劉亦菲演的這版玫瑰,無論職場還是情場,都是老套瑪麗蘇,但劉亦菲只要甩甩頭髮,來兩句口號:
“女人也要事業的呀。”“女人,不完美又怎樣”。
她就成了這屆網友口中的女性榜樣。
劉玫瑰是清華子弟,美院高材生,找工作刷刷臉,和女老闆聊聊口紅色號,就能輕鬆入選。
長發一卷,再換上鮮艷的大裙子,去高檔酒會轉一圈,立刻和幕後大佬搭上線。順便勾走大佬旁邊,青年才俊的魂。
其實連複述劇情都是多餘。
在抖音刷視頻,在小紅書上刷圖文,全劇就能掌握個七七八八了。
正片才播到劉玫瑰跟第一任男友拉扯,抖音上已經遍地和後二三四任的卡段了。
內容要麼怒懟渣男,要麼被渣男傷害,接着是清醒頓悟,遠離渣男。
內娛特供大女主,句句看不上男人,句句都是男人。‍‍‍‍‍‍‍
這倒是跟亦舒原版女郎一個死出。
偶爾也發#漂亮姐姐搞事業合集#。
一水的精緻妝容,高級穿戴,文案還要告訴你:美不被定義,女人怎樣都美。
配上抖音熱門煽情ost,令人迅速共情,登頂熱榜。
亦舒女郎標籤,再加上社交平台的運作,劉玫瑰就順理成章登頂頭部女性成長博主。
倒是完成了她本來的使命。
前兩年我還總寫,看膩了內娛特供大女主的無所不能和絕對好人。
現在已經沒必要再高舉影視原教旨主義。‍‍‍‍‍‍‍‍‍‍‍‍‍‍‍‍‍‍‍‍‍‍‍‍‍‍‍‍‍‍‍‍‍
行業迅速滑入另一個方向——拿電視劇當短視頻拍。
女主自然不再是傳統影視劇女主。
合格的女主必須是網紅博主,能教女孩做人的那種。
做博主,不拼演技,拼妝造。‍‍‍‍‍‍
圖要美,視頻要多機位,穿戴贊助要顯眼且貴。
出身背景也得優越,不是上過名校,就是進過大廠。
可以迷茫、挫折,但必須很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樣才能先讓你自我代入,再跟着她做夢。
其實亦舒女郎的深度,本來也僅限於此,不必深究。
以前港片改編總失敗,大抵是沒抓到此中精髓。‍‍‍‍‍
還是內娛聰明,乾脆放棄討論人性複雜、時代變遷什麼的。
就照搬亦舒獨立三件套:高學歷、高顏值和女性金句,就很討巧。
開司米不重要,可以換成任意贊助商。‍‍‍‍‍‍‍‍‍‍‍‍‍
最後寫寫,關於亦舒和《玫瑰的故事》,國產劇不會觸及的地方。‍‍
前邊說亦舒寫紅男綠女的人格魅力,需要光鮮標籤來背書。
那麼反過來,假如一個人沒獲得世俗成功;
不會品白蘭地的產地;
身上的襯衫,還留着剛開封的摺痕印記……
在《玫瑰》原著里,是要被挖苦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的。
林更新演的玫瑰前夫哥,寫他配不起玫瑰,就要對他的身材、衣品、職位高低,極盡諷刺。
原著未必還值得精讀,只有些許佳句,適用當下。
比如玫瑰轉述庄國棟(戲裡的初戀男友,小說里的愛而不得)這段:

「大機構里一切職位都不值一哂,不過是大多數人出力,造就一兩個人成名,通力合作,數百人一齊做一樁事。

但創作事業是例外,像他那畫家未婚妻,作品由她自己負責,那才能獲得真正的滿足。」

像亦舒本人在自誇自擂。
也順帶諷刺天之驕子們,驢糞蛋子表面光。
畢生值得誇耀的內容,都印在半張3寸名片上。
既要讓精英刻薄平庸之惡,又反過來刻薄精英也是草台班子。
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人,是張愛玲的死忠粉沒錯了。
張愛玲為了寫書,把闔家上下的醜事抖落個遍。
張愛玲模仿冠軍亦舒,靠描摹名利場中的人精子聞名。 
又常忍不住對人精們的處事學問,比如拜高踩低、虛張聲勢,來幾下夾槍帶棒。
章小蕙年輕時,活脫脫現實版黃玫瑰
《玫瑰的故事》到了第三章,就常借下一代的嘴,重新審視傳奇美神黃玫瑰。
在上一代那裡,玫瑰是顛倒眾生的頂級尤物,美到以天下養也不為過。
可到了下一代,尤其她女兒眼裡,玫瑰不事生產,一輩子靠有錢老爸、有錢老哥、有錢老公,再美也是驕矜籠中鳥。
多年未見的女兒,見到玫瑰的花園豪宅,滿院子的傭人,說的原話:
“香港有一家八口一張床,她做過些什麼,配有這樣的排場?”
後來玫瑰女婿也說,無法想象玫瑰坐進格子間的樣子。
瞬時拔高全本小說的立意。
玫瑰那些被世人傳頌的特質,標新立異,飄逸除塵,見之忘俗等等等等,其實都是階級優越感。
不用賺錢的人,才有資格去鄙視金錢。
不信叫玫瑰去上兩天班,什麼了不起的天仙,即刻泯然眾人。
如今亦舒在內娛翻紅,這些得細琢磨的彎彎繞,都被自動篩掉了。
但這些既貪戀名利浮華,又警惕浮華的態度,恐怕才更接近職場女性真實的矛盾。‍‍‍‍‍
也是為什麼2042年了,我還總在下班地鐵上,打開微信閱讀,翻兩篇亦舒小說的原因。‍‍‍‍‍‍‍‍‍‍‍‍‍‍
美則美矣,毫無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