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換臉女主演20集?堪稱國產劇“偷感”第一人?網友:太綠茶了  

端午最應景還得是《白蛇傳》,今天咱聊個經典老劇,但取個少有人聊的角色:

她,國產劇偷感第一人,中途出場的配角,偷女主的人設演了20集;

她,戀愛腦祖師,倒追男主從兄弟做起,堪稱史上最早的“漢子茶”;

她,迎合男凝先驅,極力鼓吹容貌焦慮,殺人犯法也要do成白幼瘦;

她,頂級聖母,談戀愛猶如做慈善,燃燒自己最終成全了男主和青梅竹馬;

……

此人,即《新白娘子傳奇》(下文簡稱《新白》)中的胡媚娘是也。

是,我知道有些人打小就看不上她,《新白》輪到她上線,就好

比《武林外傳》南宮殘花登場,《甄嬛傳》進入甘露寺副本。

可共情力泛濫如我,劇里最能get到的反而一直是她。

《白蛇傳》這個故事,還是太姻緣造化、人間神話了。反倒是這個亂入的小妖,更讓我品味到“傳奇”中的人性氣息。

咋說呢。

大概是一種,明明自己就是個湊數的存在,偏要在上等人的天賜姻緣、命定結局裡搏一把的蠢勁兒。

一個tmi,《新白》主要根據清代的《白蛇前傳》為藍本改編,原只打算拍30集,即拍到白素貞被鎮雷峰塔就完。

但因為播出效果太炸,劇方臨時決定追加《白蛇後傳》內容,才有了如今的50集版。

原著中,胡媚娘本是串場的反派,一隻變成白素貞勾引許仙的狐狸精。

可在劇版里,她卻成了被貶下凡的瑤池玉兔精,修鍊五百年煉成人型,並機緣巧合擁有了白素貞的相貌,成了正牌女主。

怎的突然上桌吃飯?

主要吧,劇方考慮到唯有趙雅芝能扛劇,但白素貞接下來的劇情又都在塔里待着,於是索性把偷臉怪洗白了,好讓她名正言順地演下去。

我恨古早唇線妝

有這buff加持,胡媚娘的配置其實並不算差:

沾點仙家血統,道行夠用,還換臉成了絕世美女。

但《白蛇傳》這故事換個角度看,跟官場職場其實是一樣一樣的。

它一講資歷,二講後台。

這兩樣胡媚娘都差得遠。

你想啊,許仙和白素貞的姻緣是千年前種下的,幕後牽線的則是觀音菩薩。

換句話說,他們這對是最高級別的包辦婚姻,是六道大boss都嗑的美帝cp。

有多霸道呢。

第二集17分20秒,這倆人剛搭上話,42分49秒,就拜上堂了。

玩閃婚設定,這劇才是老祖宗。

而論背景硬,還要數這對的親親兒子:

許仕林。

早當他還在白素貞肚裡時,觀音菩薩、南極仙翁就一口一個“紫微星”,給白素貞行方便、伸援手,倒像是看他的面子。

註:劇中僅在此兩處提到“紫微星”,其象徵的是帝王,與劇情不符,或為筆誤。後面劇情則改稱“文曲星”

更離譜的是,當許仕林有個病痛災禍啥的,這些平時請都請不動的老神仙,居然還主動上門服務。

好幾次險些沒死透可除了老婆沒有任何人care的許仙:?

在中國傳統神話里,“距離”往往是最後才顯現。

牛郎織女,董永七仙女,都是一眼萬年、一見鍾情,等娃都生了才突然冒出來個神仙丈母娘,非給他們物理隔離了。

而胡媚娘和意中人初見時,就已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隔閡:

許仕林被她的原生臉嚇了一跳,口不擇言道:

你好醜!

在本能反應面前,再多的學識禮數都是虛的,文曲星下凡也不例外。

很多人不喜歡胡媚娘,原因便在於她以別人的面孔談了一段本不屬於她的戀愛,為了一己私慾摻和了別人的緣分。

換言之,她根本不配。

但如今的我們應該已經看破,人類社會的所謂“配不配”,本質上就不是“多大腳穿多大鞋”這種邏輯。

它往往是個文化矛盾,更是個階級矛盾。

胡媚娘被傷了自尊后,對着相依為命的姐妹采因哭訴自己長得丑。

采因的反應是噗嗤笑了一下,然後很正經地反駁她:你一點也不醜!

有點嗑到了怎麼回事

這個笑可不是嘲諷啊,采因是純粹覺得媚娘可愛。

為毛?因為在她們底層小妖的世界,哪有什麼美啊丑啊的,能活着就不錯了。

你再看媚娘評價自己的話:不是張討“人”喜的臉。

可見,審美這玩意兒是一定文化環境的產物,也是脫離了生存壓力的人間、天界才配享有的特權。

在遇到那個少年郎之前,這兩個小妖對自己的條件,是壓根沒概念的。

而上等人的特權還不僅於此。

佛說一切都是因緣和合,可在現實社會,底層人的相守叫“搭夥”,有資本的才能有緣千里來相會。

兩個有緣人背後牽紅線的,哪怕不是觀音菩薩,也總得是基本的物質條件、人身自由和……臉。

這倆港圈大美人也是大勢cp來的

胡媚娘初步診斷結果出爐:明明是寶鵑的命,偏得了晴雯的病。

於是,胡媚娘成為了這段家喻戶曉的神仙愛情里,貿然闖入的異類。

她的愛情里沒有命中注定的巧合與偶遇,只有純人工的安排與設計。

胡媚娘之愛情攻略第一步:致敬祝英台。

古代女子硬追男人畢竟不合禮數,換個男裝事半功倍,距離感先大半。

胡媚娘之愛情攻略第二步:強勢入駐,建設周邊配套設施。

待到兩個人混得滾瓜爛熟,胡媚娘又光速落戶許仕林家隔壁,恢復女兒身開了一家繡房,別人的故事都是愛上鄰居家少年,她是去給愛上的少年當鄰居。

不消說,這下直接混進了許仕林的核心生活圈。

比不得斷橋邂逅的浪漫,胡媚娘沒有老天撐腰,男人只能自己追。

在我看來,這反而令她身上有了一種頗為現代的品格。

先前曾提到過,中國傳統的神話對“痴”推崇到了迷信的境界,精衛要把汪洋填平,牛郎和織女要跨越銀河去相愛。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也是這樣不可思議的弘誓。

許多人會將這種痴情解讀為與天命抗爭的偉岸,是用最微弱力量成就愛情神話的壯烈。

但仔細想你會發現,這種“痴”動人不假,卻很難談得上反抗。

在不可違背的天命面前,白娘子不還是入了塔,許仙還不是出了家,而精衛不也為著一份仇恨,永恆盤旋在驚濤之上?

他們是執着的,而執着往往象徵的不是叛逆,而是不服氣的順從。

在影視中,真正有反叛性的改編也實在不多。

一個,是《魔童降世》版哪吒。

可他反抗天命的前提,是魔丸滅世級的強大力量。他和許仕林一樣,不是胎投的好,而是本人就是神一般的胎,也稱胎神(胡說八道)。

喏,又繞回了前面的“身份背景論”。

再有,就得是胡媚娘了。

很多人介意胡媚娘騙了許仕林,展示出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但回頭想想,白素貞何嘗沒騙過許仙?

把鬼屋變白府的是誰?偷財寶邀功的是誰?還有端午節現原形把老公直接送走的又是誰?

因為白素貞的各種大謊圓小謊,許仙坐牢、受刑、流放乃至下地獄都體驗過,一個沒什麼大志的小伙,愣是被折騰到劫滿成仙。

發現沒?

哪怕後台這麼硬,白素貞對自己和許仙的姻緣仍是不自信的。

盜庫銀是為快點讓許仙開店,盜法寶甚至只是為了給他出去顯擺。

這種愛不落在實處,而是越過他的需求直接給福利,換句話說,是討好與取悅。

內在原因,是即便二人有千年姻緣,可白素貞仍不相信愛能戰勝天理。

相較之下,胡媚娘對愛情的理直氣壯,有時都讓我驚訝。

大姑娘倒追心上人,采了花就獻,像呼吸一樣自然。

當對方青梅竹馬的面,大方承認感情不帶絲毫掩飾。

這都不是什麼“配得感”的事了。

毋寧說,在媚娘的概念里愛是一種很純粹的付出。她對許仕林無所求,所以也便不需要考慮什麼配不配的。

至於什麼“姻緣”?

她好像都沒意識到這些玩意兒的存在。

劇里唯一一次提到這種論調,反倒是在為自己找借口開脫:

我這麼痴迷,或許是上輩子欠他的吧?

別想了姐姐,姻緣這種稀缺物資,怎麼可能隨便分配到咱普通人頭上?

媚娘當然也痴,但她的痴法,不是為了填補命定的隔閡,而願做一隻銜石子的鳥。

她是眼神專註到看不見海,一意孤行地朝對岸奔去。

天命可違不可違,於她都沒兩樣,她只想瀟洒、暢快地釋放愛意。

細想想,“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一說法,還是間接承認了“天命”的力量。

而更徹底的反抗,或許就是媚娘這樣,始終忽視它的存在,只相信自己的心跳。

當然,我們都知道胡媚娘的愛情後來不得善終。

你還把這故事當作職場辦事來解就好:

一來,“特例”容不得亂開、多開,更忌諱得寸進尺。

許家上一代的孽緣已是老天垂憐,如今這代又搞出一對,當領導好說話嗎?

二來,凡事還講究個先來後到、有憑有據。

許仕林還沒出生就和表妹指腹為婚了,媚娘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怎麼跟欽定的比?

而最殘酷的一點,依舊是階層。

多年前法海預言,許仕林會高中狀元,屆時也是白素貞的出塔之日。

但許仕林的上岸,代表的也是文曲星歸位,從那一刻起他便聖光護體,邪魔外道無法再侵擾。

而在這套神話體制里,胡媚娘自然也屬於這類侵擾者。

她先前不知道這結局嗎?

當然是知道的。

許仕林這種出生即在終點線的人,自然有私人定製的傳奇劇本。

而地位卑微的局外人媚娘,對人與人之間命運的差距看得更明白。

你的父親

還在金山寺出家為僧

你的母親

已經被壓在雷峰塔下面有廿年了

他們都在等着你

等着你中狀元

去推倒雷峰塔

一家團圓

別太兒戲了,你這樣的人物來這世界一遭,就是為了贏的,怎麼可能和我這種人在一起?

最後一面,赴死之前,她心裡想的依舊是新科狀元神的名聲,不能被自己玷污。

私以為,最極致的戀愛腦,還不是在愛情中迷失自我。病入膏肓,人反倒會太看得清自我。

胡媚娘愛情的結局,是為許仕林擋下大boss的一計殺招,隨即灰飛煙滅。

恰如所有故事總愛呈現的那樣。

馬呂斯的歸宿是珂賽特,艾潘妮的歸宿是塵土。

太無私的愛,反而更顯得沒有重量。

在投胎前,媚娘去向許仕林指腹為婚的表妹道賀,也為自己曾經的“插足”致歉。

這是天意

我何苦強求呢

很多人說,這就是她是頂級綠茶的鐵證,爆改人設也換不了狐狸精的根源。

但我想說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插足的前提,是對方首先是一對。

仕林和碧蓮都是彷徨的,他們背負着”天意“如此沉重的東西,對彼此卻都不十分確認。

仕林自不必說,但一直被認為忠貞不渝的碧蓮,也是直到媚娘去世、塵埃落定,才拒絕了追求自己已久的寶山哥。

若“留備胎”對女性是個太惡意的說辭,我們至少可以推測,她對所謂“天意”也並沒有絕對信心。

媚娘的還魂,反而是成就這段天賜良緣的最後推力。

說來也好玩,端午假期我恰好去看了那部口碑巨好的動畫電影《機器人之夢》,而它的情節竟讓我不斷想到胡媚娘。

它是一個很經典的故事,卻用了很新鮮的講法:

主角狗狗生活孤獨,於是訂購了一台伴侶機器人,相處中漸漸產生了真的感情。

但它的走向不是經典的跨物種大愛。

機器人在海邊發生了故障,又恰逢海灘關閉,要一直等到第二年夏天才會重新開放。

狗狗一開始想盡辦法去解救機器人,但到後來,他也漸漸遺忘了這個夥伴。

其實無論胡媚娘、艾潘妮還是機器人,他們都代表着我們在感情里更卑微、怯懦的面向。

按時興的價值觀看,就是十惡不赦的戀愛腦。

某種程度上,我也認同這種現實主義的論調。

失去了機器人的小狗繼續過着一個人的生活,有時孤獨,有時熱鬧,而在夾縫中,它偶然也會想起仍在海灘上躺着的舊愛。

人性是這樣的。

如果在一段感情開始時就有一方是被工具化的,那麼ta最終通過愛感化一切,實現平等雙向奔赴的可能,便無限趨近於零。

可我一直覺得,能去愛是一種很了不起的超能力。

為了彼此相擁,不惜以蚍蜉之身去撼動根深蒂固的規則,不也是一種勇敢嗎?

可以拒絕不理智,但別拒絕自己愛的能力,因為正是這種力量讓整個世界變得美好。

就像《機器人之夢》在現實之餘給我們留下的一絲溫柔:

每個人最終都有機會遇到更適合自己的緣分。

“命中注定”這樣的腔調早爛在了故紙堆里。

現代的愛情神話,是靠我們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