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劇《愛情神話》熱演,在劇場也能CityWalk

正在美琪大戲院上演的音樂劇《愛情神話》,將上海最具代表性的街景之一安福路搬進了劇場,舞台裝置以排列組合的方式不斷變幻,如同萬花筒一般,折射出這座城市的色彩。

上一個場景還是安福路武康路交匯處的露天咖啡店,隨着舞台轉動,瞬間又成為故事主人公老白精緻愜意的家。生活與戲劇構成的熱鬧景觀撲面而來,都市男女走出銀幕,唱着爵士,跳着探戈,嬉笑怒罵,活色生香。

回溯2021年年末,在並不景氣的電影市場,《愛情神話》創造了2.6億票房,一時間引發熱議。這部富於都市情調和生活氣息的輕喜劇受到文藝中青年的追捧,在故事的發生地上海,這部電影特別受歡迎,累計貢獻了超1億票房。若以250萬觀影人次計算,大約每十位上海市民中,就有一位看過《愛情神話》。

音樂劇《愛情神話》製作人張楠當時連刷了三遍電影,她覺得影片里的場景“既現實又夢幻”,第三遍,她帶着父母一起去了影院:“有許多五六十歲的市民在影院里看得歡聲笑語。”張楠意識到,觀看《愛情神話》彷彿成了一種社交活動,吸引到很多不常去影院的人走進影院。這也令她產生了無限聯想:影片本身偏文藝,沒有那麼強烈的商業屬性,如果搬到舞台劇的場域,是否能有更廣闊的市場空間?

在張楠看來,眼下的音樂劇舞台,存在各種各樣的品類,有引進的大ip,也有小劇場,但類似《愛情神話》這樣的題材非常稀缺。“有些音樂劇講述宏大敘事,有些是懸疑類題材,但是它離我們的生活其實是有點遠的。《愛情神話》有很強的喜劇性,看的時候會感到放鬆,作為一個現實主義的故事,它又能夠走進每個觀眾的內心。”

《愛情神話》上映後的次年春天,版權合作迅速達成。去年國慶節期間,音樂劇《愛情神話》在上海文化廣場成功首演,獲得較高口碑。今年5月,該劇作為上海·靜安戲劇谷參演劇目之一,在美琪大戲院連演21場。張楠向第一財經透露,今年年內《愛情神話》還將開啟新一輪演出。

好故事是成功改編的基礎

音樂劇《愛情神話》製作人張楠和編劇肖詩瑤在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都表達了她們對電影《愛情神話》的喜愛。

肖詩瑤覺得,《愛情神話》是一部舉重若輕的電影:“它用輕鬆的方式講述了一個上海中年男人的故事。在愛情之外,還有一些人生況味。”這樣的視角,在近年的文娛作品中相對比較罕見:“正因為它講中年人的愛情,因此會更加成熟。圍繞在老白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非常鮮活,構成了一個小小的浮世繪,映射了上海這座城市裡的某一群人。”

在張楠看來,《愛情神話》不只是講愛情,還講了老白與兒子白鴿之間代際關係、老白與老烏之間綿延數十年的友情,以及李小姐、格洛瑞亞、蓓蓓三個都市女性之間的關係:“她們三個人都非常獨立,各具魅力,她們互相欣賞,彼此間逐漸形成的友誼也非常迷人。”

在她們看來,這個故事非常精彩,在人物塑造上也富於當代性,這些都為將之改編成音樂劇提供了紮實的文本基礎。從一開始,主創就決定要保留故事主體,在情節和人物心理上進一步延伸,放大喜劇色彩。

在肖詩瑤看來,《愛情神話》具備商業性,只是導演邵藝輝並沒有選擇用尖銳或直接的方式表達矛盾:“比如老白,他的職業、家庭、情感,實際上潛藏了非常多的矛盾。電影結合了上海的城市氛圍來講述這個故事,將矛盾隱藏在水下。”

音樂劇不同於電影,要讓矛盾浮出水面,讓觀眾始終被牽引。電影用一種類似散文詩式恬淡輕盈的方式講故事,而舞台講究戲劇衝突,它無法像電影一般用鏡頭語言來表達人物內心,要用更外化的方式,讓觀眾直觀地感受到戲劇張力。這並不意味着要將它變成一個“灑狗血”的故事。跳齣電影的線性敘事,音樂劇《愛情神話》着力於挖掘和展示人物的內心矛盾和現實的陰差陽錯,比如在高潮段落,眾人在餐桌旁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調侃,表現的是各懷己見卻又彼此尊重的觀念。

留白與開放是《愛情神話》的魅力之一,比如老烏年輕時與索菲亞·羅蘭是否真的有過浪漫的邂逅,格洛瑞亞和老白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都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每個觀眾帶着各自的視角進入這個故事,看到的結局都不一樣。這一點,在音樂劇舞台上得到了保留和放大,構成一個個懸而未決的謎題,在戲劇結束後引人遐思。比如在老烏回憶與索菲亞·羅蘭的故事時,老白揶揄這位老友:“你們不知道老烏年輕的時候,就800度近視了。”而一旁的蓓蓓保持她一貫的理性冷靜:“這件事的真假並不重要,老烏覺得真就可以。”

音樂劇的終曲將“愛情神話”拆解為“今天的愛情,就是明天的神話”。在肖詩瑤看來,電影雖然沒有直接點明它想要表達的愛情究竟是怎樣的,但可以從中看到每一個人在情感上的轉變:“比如李小姐從最開始不相信愛情到最終願意嘗試,我們將它提煉為音樂劇的主線,那就是無論你處於怎樣的年紀,無論你經歷過怎樣的情感創傷,你始終都可以勇敢地擁抱愛情,嘗試愛情,相信愛情。”

自帶文旅屬性的ip

劇場外,街道依舊熙熙攘攘,劇場內,老白家的客廳里上演着飲食男女的痴纏曖昧。上海這座城市的弄堂煙火與摩登精緻在舞台上鋪陳開來,消弭了現實與戲劇的邊界。

《愛情神話》妥帖地嵌入上海這座城市的肌理。“在這座城市長大的人好像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一切都太過熟悉,而邵藝輝作為旁觀者,挖掘出的城市氣質更具魅力,那些看似瑣碎無意義的城市街景,非常打動我。”張楠說。

進入劇場,戲還未開演,觀眾會被舞台上近乎一比一復刻的建築和街景所吸引。仔細觀察,許多豐富的生活細節藏在其中。上海滑稽劇團的道具設計師王斌在舞台上完成了“電影級”的置景,即便在特寫鏡頭下,每一件道具也都經得起推敲。

比如老白的家的書架上擺放着許多電影、音樂類書籍,以展示主人的審美品格,李小姐的家是老房子,裡面住了好幾戶人家,因此門口安着好幾個門鈴,樓梯旁邊的牆面斑駁潮濕,到處掛滿了塑料袋。這些細節如果不是以極近距離觀察,或許都難以分辨,但也正是這些細節構成了這座城市的生活氣息,在視覺上給人以親切與真實的感受。觀眾如同置身其中,與舞台上的人,一同生活和歡笑。

相比首輪演出,美琪大戲院的舞台和觀演空間更加緊湊,劇組也調整了部分舞台調度,拉近了“街道”之間的距離。在歌曲部分,主創團隊再次放大了不同曲風的色彩對比,在爵士的基調上,踢踏、探戈、搖滾、流行相互輝映,“香蔥茄子”和“鄉村騎士”的諧音梗,弄堂口的修鞋鋪和咖啡店各安一隅,風雅和市井、戲劇和生活相得益彰。

在張楠看來,《愛情神話》與上海這座城市的深度聯結,使得它天然具備文旅合作的屬性。在《愛情神話》開演前,劇組在張園的一棟小別墅內落地了“老白的家”快閃店,在這個戲劇體驗空間里舉辦了包括主創見面會、戲劇工作坊等一系列活動,讓觀眾體驗音樂劇的各個創作環節,分享台前幕後的趣事。5月19日,港匯恆隆廣場中庭還將舉辦一場老白的個人音樂會,這是音樂劇情節在現實中的真實再現。

張楠希望《愛情神話》在吸引到原有的音樂劇觀眾之外,也能吸引一部分市民觀眾走進劇場。作為舞台劇《繁花》的執行製作人,她深知戲劇觀眾圈層拓展的不易:“《繁花》從2017年開始到今年,七年時間,才有越來越多從未有過戲劇文化消費經歷的市民因為《繁花》的故事,買一張戲票進入劇場,其中不少是七八十歲白髮蒼蒼的老人。”

張楠注意到,《愛情神話》二輪演出已經開始吸引音樂劇觀眾以外的群體,一些觀眾帶着自己的家人來到劇院,度過一段輕鬆愉悅的時光。五一小長假期間,來自北京、廣州、內蒙古等的外地遊客拖着行李箱在美琪大戲院打卡看戲,在上海旅遊的同時,體驗這座城市獨特文化產品的魅力。未來,《愛情神話》有望前往其他城市開展巡演,將滬語音樂劇的魅力推廣至更廣泛的觀眾群。

(本文來自第一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