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活一次》惡評背後,是對賈玲《熱辣滾燙》的膚淺理解

減肥成功後的賈玲,似乎失去了原有的喜劇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冷感和距離感。

今年春節檔,一批黑馬橫空出世,相信大家的手機里都被“狂瘦100斤”、“硬拉120公斤”的賈玲徹底刷屏了。

正如賈玲之前承諾的,她會把拍攝電影的過程,做成紀錄片,並且免費觀看,她確實做到了。

紀錄片《我只活一次》,共有4個主題,分別是《冒險》《蛻變》《衝刺》《拳擊》。

最後一集與電影《熱辣滾燙》同天上線。

可以說,彈幕的畫風,與之前電影宣傳的積極向上截然相反。

諸如,“瘦了,臉上的肉還是有點松”、“減肥後,面相看起來‘刻薄’”等等。

以前,胖胖的賈玲,大家只會關注她的喜感和高情商;如今,瘦瘦的賈玲,也開始進入女明星的賽道,要接受公眾對自己外貌的評判。

然而,這些都是“膚淺”的表面,電影真正要揭示的,不是減肥的力量,而是“這一年,我能成為誰”的那種,對未知的期待。

如果你只盯着賈玲瘦了這一點看,那說明,《熱辣滾燙》真正的內核,你還沒看到。

今天就讓我們來講一講吧。

《熱辣滾燙》講述的是,一個肥胖自閉,被家人嫌棄,被愛人拋棄,被網絡中傷的討好型人格,在一次次受到傷害的過程中,逐漸學會了反抗和自我和解,並最終學會了如何愛自己的過程。

大家關注的,電影一直營銷的,就是減肥。

然而,在《熱辣滾燙》瘦身版賈玲的背後,實際上是討好型人格的一次崛起。

正如電影中樂瑩雖然沒能在拳擊比賽中獲勝,但她在努力的過程中,減肥了,讓大家看到,她的毅力;她還在最後,拒絕了示好的前男友,讓我們拍手稱快;

比起贏比賽,樂瑩更重要的,是贏得了自己。

主角杜樂瑩是一個自卑但又真誠善良的人,正是因為自卑,所以不敢正視自己的需求,總是習慣性曲意迎合他人,但偏偏是這樣的人,更容易感受到世界的惡意。

這種對世界報以熱忱和善意,卻總被回報以背叛、辜負、欺騙的循環,讓樂瑩形成了一層“自暴自棄”的保護殼,只要待在保護殼內,保持最低的生存需求,就不需要和外界溝通,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然而樂瑩的這個外殼是非常脆弱的,只是一層薄薄的面具,並不能阻擋惡意和傷害。

因為樂瑩並沒有一個“自我肯定”的內核做支撐,因此所有外界對樂瑩投射的指責、憤怒的傾瀉都會被她內化,反覆強化“我”是沒有用的,這一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

而打破這一循環的唯一解法,是認清自己想要的,將那些“指責”“否定”的聲音一一拒絕,不要再優先考慮他人的需求,肯定自我的價值,活的更“自私”一些,並沒有錯。

今天,讓我們抽絲剝繭,看看討好型人格,從幻滅到崛起的過程。

(1)為他人着想地一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別人的“得寸進尺”

與樂瑩相反,閨蜜、妹妹樂丹和表妹豆豆,還有前男友昊坤,就是更“自洽”的人,他們為了給自己牟利,哪怕別人受到傷害,也並不會有負罪感。

閨蜜背地裡與樂瑩的男友在一起,都懷孕準備結婚了,才打算告訴她,事後,還希望樂瑩能夠冰釋前嫌,以伴娘的身份為她正名,免得背負“三兒”的罵名。

這樣無理的要求,樂瑩居然答應了。

妹妹樂丹前一秒,還在鏡頭前,跟母親大肆地發泄,數落着姐姐的各種不是;下一秒就為了孩子上學,想讓樂瑩心甘情願地將房子過戶給自己,毫不違和地打着感情牌“她可是我的親姐呀”。

豆豆是樂瑩的遠房表妹,希望樂瑩能參與她綜藝節目的錄製。在樂瑩答應參加節目前,她對樂瑩一口一個“姐”的叫着,用自己“需要錄節目才能轉正”,間接地道德綁架她。

但是當樂瑩鼓起勇氣,為了她站在舞台上時,豆豆卻能毫不猶豫地將她當做一個“笑點”,為了“節目效果”,惡意剪輯,隨意造梗,對她的尊嚴肆無忌憚地踐踏。

善良的討好型人格,總以為自己忍讓和包容就能換來親人和朋友的“愛”,卻不知傷人最深的,反而是更親近的人。

因為討好和不拒絕換來的“友情”“親情”和“愛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平等的地位,對方看不到這份關係的邊界,只會一味的索取,越索取越覺得理所應當,而當停止給予的時候,這份“愛”立刻就會變成“恨”。

這時候,對方的邏輯就會變成,你給是應該的,不給就是錯的,是該被批判的。

(2)不懂拒絕,直到退無可退,打破第一層保護殼:離家出走

一開始樂瑩面對,別人對自己真心的踐踏的情形時,採取的就是一味的退讓態度。

因為討好型人格的底色,是強烈的自卑和“不配得”感。

樂丹和媽媽以孩子為名,問樂瑩要房子的時候,她的回復是,“為了孩子的話,我還能說什麼呢?”

這種情況下,“不給”其實是理所應當,或者“給”但必須是有條件的,也是公平合理的回復。

可對樂瑩來說,擺在她面前的,似乎除了同意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樂瑩認為,自己是沒有對自身所有財產進行支配的權利的。

所以,當其他人提出一個為了“集體利益”的理由,自己就沒有權利拒絕,就只能跟隨集體的決策,而無條件地讓渡所有權。

當妹妹並不感激自己的“無條件付出”,反而認為這是理所應當;

面對妹妹認為,“樂瑩沒對家做出和自己同等的貢獻,這個房子本來就不該是樂瑩”的言論時,她甚至沒有在言語上為自己做任何辯駁,只是以離家出走發泄不滿。

此時的離家出走,不是“自我的建立”,只是一層安全殼被擊碎了,被迫尋找其他的殼子罷了。

而媽媽卻誤以為,樂瑩終於要走出獨立的第一步,甚至鼓勵她,表揚她。

(3)第二個保護殼的破碎:幻想中的愛情

離家出走之後,樂瑩的第二個殼子是她“幻想中的愛情”。

媽媽站在妹妹那邊,自己失去了親情的支持,那個家再也無法呆了,但她內心的自己,仍然是脆弱無依的,於是她開始嚮往尋找,以為愛情會是自己的另一個依靠。

在樂瑩的角度來看,賣不出課的健身教練昊坤,彷彿是一面鏡子,照出了適應不了人情虛假的社會,尷尬又卑微的自己。

在她的眼裡,剛開始的昊坤是有夢想的,站在台上打拳時,那專註和投入的態度讓她着迷。

而因為樂瑩自己的“不配得”感,她從來不曾為自己想要的事情去爭取,甚至在長時間的蹉跎中,早已遺忘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和拳擊教練短暫在一起的時光,像一束光照進樂瑩黑白無味的生命中,學習拳擊也像一個興奮劑,注入樂瑩死氣沉沉的身心裡。

當昊坤因為店老闆老梁的偏心,失去了參加拳擊比賽的機會時,並不寬裕的樂瑩,預支工資,用5000元買來昊坤實現夢想的入場券。

沒想到,她轉身就被現實撞得粉身碎骨,昊坤放棄了夢想,接受了3萬元的假拳費,對於曾經口中的夢想,和樂瑩—-這個過渡期,“上不了檯面”的女友,都棄如敝履。

昊坤是掙扎過的,自己的年齡、實力擺在這裡,是衝刺過後的一無所有,還是見好就收,保留體面,兩者之中,他選擇了後者。

樂瑩與餐廳服務員若曦不同。

若曦對男教練賣課的套路(約你=賣課),餐廳老闆口頭的“不規矩”都心知肚明,但她卻有自己的底線,懂得婉轉迂迴地保護自己的不同;

但樂瑩卻像一隻飛蛾,不懂得表達卻有一顆執拗的心,哪怕滾燙的火焰,灼燒得體無完膚,也不願回頭。

這團火焰,燙得昊坤看見軟弱的自己,燙傷了企圖揩油的餐廳老闆油膩的自尊心,燙破了求職綜藝節目上“專家”和“觀眾”的冷漠和自以為是。

於是愛情離開了,工作丟失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謾罵淹沒了樂瑩,她終於失去了所有的殼子和退路。

畢竟面對網絡,人是無處可逃的。

樂瑩的忍讓和不拒絕,終於換來了所有企圖占她便宜的人的心滿意足,她變成了看客眼中想看的故事,只剩下遍體鱗傷的自己。

(4)破繭成蝶的過程很痛苦,但最後卻是美麗的

現實不是電影,很多故事到這裡就完結了。

被現實摧毀了求生欲和生命力,只有避世的行屍走肉,他們將永遠都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裡。

但是,樂瑩是幸運的,生活的千錘百鍊,最終轉成了她對世界打出的一記重拳。

在她生命中最有活力的那段時光里,是拳擊拯救了她。

現在她要用拳擊,讓曾經失去一切的自己,重返光明。

在樂瑩近乎瘋狂的訓練時,周圍人對她的目光和看法是逐漸轉變的。

教練老梁認為,樂瑩這個胖子,要堅持練拳擊,是不可能的;

但他在她的堅持中,看到了信心,本來一毛不拔的他,不僅延後了樂瑩繳納課時費,還最終給了她一次替補上台的機會。

然而,也僅此而已。

他是現實且理智的,因為雙方實力懸殊,他不希望看到樂瑩盲目堅持打完全場而受重傷,勸她適可而止。

妹妹樂丹,當她被問到對改變之後的姐姐的看法時,她給予了肯定,說瘦身效果挺明顯的,雖然仍嘴硬地說,“想要贏,還得找個男人嫁了”。

這就是電影令人欣喜的地方,電影並沒有陷入一種“樂瑩通過努力後,立刻就贏回了大家都喜愛和尊重”的俗套劇情中,畢竟那不現實。

因為自始至終,樂瑩需要贏回的,只是與曾經自卑而渺小的自己和解。

樂瑩轉變的執念是“想要贏一次”,並不是通過“瘦身”變得和過去不同,從而得到周圍的認可。

而且可以看出,對於樂瑩的轉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理解和支持的。

就連一直關心和愛樂瑩的爸媽,哪怕看到她在拳擊場上受傷,坐在台下眼淚汪汪,也支持她的想法,但還是會委婉地表達,希望樂瑩能回來幫持家裡的店。

而這一次,樂瑩學會了拒絕。

片中有一幕,爸爸看着樂瑩不小的變化,笑着問她說,如果你有一大一小兩個蘋果,朋友需要的話給哪個。

曾經的樂瑩會兩個都給,換來的是朋友認為她不愛吃蘋果。當爸爸以為現在的樂瑩不會給了,樂瑩卻說“看心情吧”。

學會拒絕,並不只是單純地拒絕“道德綁架”的惡意,或者是他人對你的無邊界感地試探,更是對於那些站在“為你好”的角度,甚至善意的對你人生的干預。

結語

想要贏一次,實質上是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次罷了。

站在拳擊場上打完整場比賽,是對過去無力的自己和所有嘲諷看不起自己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不必去過度體諒別人,為自己而活以後,得到的不是“復仇”之後的快感,而是一種超然的充實感。

樂瑩跑步過程中,這種心態的變化尤為明顯。

雖然電視上還是播放着,被惡意剪輯,中傷自己的綜藝節目,她已經可以不再理會,當作沒看到;

跑步時,路過背叛自己的閨蜜和前男友在散步,她也可以當作不認識,淡然處之,擦肩而過;

比賽結束後,曾經拋棄自己的“渣男”有意挽回,她也可以體面拒絕,說看心情吧。

誠然,學會拒絕和重視自我的需要,並不是終點。

在拒絕惡意的傷害和善意的干預後,不以敵意看待世界,面對不理解自己的人,也不試圖解釋自己時的那種淡然,才算真正“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