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四大京劇舞台”的事與人

近代以來,號稱“遠東第一大都市”的上海,既是商業之城,也是文藝薈萃之所。中國現代話劇以上海為搖籃,京劇、越劇等各路戲曲班社也將這處“大碼頭”當作試金石和淘金地。中西碰撞,南北競生,造就絢麗獨特的海派戲劇文化。

據《上海通志》記載,至1945年,即便剛剛熬過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劫後餘生的上海市內仍保存大小劇場計67家之多。其中,四座以“舞台”為名的新式京劇劇場尤為閃亮,在上海的戲劇演出史及京劇發展史中皆可尋見它們的輝煌。因而,這四座舞台也在戲迷中獲得“上海四大京劇舞台”的美譽。時至今日,這四座劇場依舊矗立原地,以演出為業,迎接來往觀眾,無聲地見證時代變遷。走入其間,我們彷彿仍能聽到餘音繞梁,挾帶着百年的光陰流轉。有“不進天蟾不成角兒”的熱望,亦有國家危亡之際“故國月明在哪一州”的悲愴;有世事無常下舞台明星的人生謝幕,亦有武生宗師在幼沖之齡的成長啟航。磚瓦間、氍毹上,鐫刻的是一代又一代京劇名伶們的生命浮沉。

天蟾逸夫舞台:滬上第一與救亡圖存

從人民廣場向東,行至福州路雲南中路路口,能在街角見到一座近似扇形的四層建築,上有書畫家謝稚柳手書的“天蟾”二字。這便是滬上京劇演出場所的執牛耳者,曾享有“遠東第一大劇場”之譽的天蟾舞台(今為天蟾逸夫舞台)。

“天蟾”有新老之分。“老天蟾”位於二馬路大新街口(今九江路湖北路口),正是如今七重天大廈所在之處。1916年,原“丹桂第一台”(位於今福州路湖北路口,現已不存)的老闆許少卿與人拆夥後另立門戶,租下這處劇場。為壓倒當時風頭正盛的“丹桂第一台”,他便以“月精蟾蜍折桂枝”的典故,將劇場命名為“天蟾舞台”。時人還就此事寫成竹枝詞,“舞台何故號天蟾,曾有多人着意猜,欲使月中丹桂折,命名方始悉由來。”許少卿嗜賭,耗盡家資,最終只得將經營權賣與有青幫背景的“江北大亨”顧竹軒。顧聘任麒麟童周信芳掛頭牌,推出《封神榜》等連台本戲,紅極一時。

1959年天蟾逸夫舞台建築外觀。

1930年,永安公司要收回“老天蟾”所處房產改作他用。顧竹軒便收購位於四馬路(今福州路)的一家劇院,將“天蟾”招牌移來,成為“新天蟾”,也就是如今的天蟾逸夫舞台。

“新天蟾”始建於1921年,屋頂為拱形,場內設伸出式半圓形舞台。觀眾席三面包圍,分三層,共設3917個座位,是當時上海劇場規模之最。時過百年,雖然劇場內部早已歷經整修,只設900餘座,舞台也改為鏡框式,但天蟾的外形仍大體保有昔日的風貌,宛如一隻蹲伏着的金蟾。這座劇場的確沒有辜負命名時的野心,蟾宮折桂,成為滬上第一大京劇場,且至今仍是上海京劇演出的首選劇場,百年來弦歌不輟。

梨園行有“不進天蟾不成角兒”的諺語,天蟾舞台是名角兒們的“試金石”。“四大名旦”之一的荀慧生便是從此起家。1919年,天蟾舞台聘請“國劇宗師”楊小樓組建永勝社赴滬演出。老生定為譚小培,青衣定為尚小雲,至於刀馬花旦,楊老闆則親自指定藝名“白牡丹”的荀慧生。年僅19歲的荀慧生剛出科不久,又是從唱梆子戲轉行,驟然獲得如此機會也遭受了不少閑話。懷着忐忑的心情,他站上天蟾的舞台,以一出《花田錯》打響自己唱紅上海的第一炮。自此,“三小一白”蜚聲滬上,掀起一陣觀劇熱潮。四月演出期滿後,荀慧生並沒有隨永勝社返京,而是被天蟾竭力挽留,合同一續再續,前後竟達數年之久。周瘦鵑、吳昌碩等滬上文化界名人更是為他結成“白黨”,著書立說以揚其聲名。如此,在北京飽受門戶派別排擠之苦的荀慧生終於闖出了一片天地。

梅蘭芳(左)周信芳(右)在天蟾逸夫舞台的演齣劇照。

天蟾舞台不僅是上海的京劇重鎮,更見證着無數仁人志士救亡圖存的慷慨傲骨。若從劇場大門沿着雲南中路行走幾步,會看到一處小小的紀念館。天蟾東側二樓並不起眼的三間屋子,正是中國共產黨“六大”後政治局辦公機關的舊址。解放戰爭期間,中共中央上海局也曾在劇場辦公室設立一處秘密據點。天蟾舞台龐大的人氣成為我黨地下工作者的絕佳掩護,一旦風聲不對,便可混入觀劇的人潮中逃避敵人追捕。

經歷為期28個月的大修,天蟾逸夫舞台這座百年歷史的戲曲劇場於2021年煥新回歸。 

台後庇護着地下秘密戰線,台前的演員們也以戲發聲,在山河破碎之際喚起觀眾的愛國情懷。1931年,正在天蟾長期駐演的周信芳聞聽“九一八事變”爆發,憤慨非常,日夜趕排連台本戲《滿清三百年》。他將南派京劇名宿潘月樵留下的《明末遺恨》編入其中,力求“喚起人心,齊力救亡”。當年12月,周信芳飾演的崇禎皇帝便登上天蟾舞台,一句“你們要知道,亡了國的人就沒有自由了”振聾發聵,既是劇中亡國之君的哀嘆,亦是一代名伶向觀眾的拼力一呼。梅蘭芳為避戰禍舉家遷至上海後,也在天蟾舞台推出《抗金兵》與《生死恨》兩出新戲,借北宋末年金兵入侵的舊故呼喚觀眾同仇敵 愾。尤 其《生死恨》一出,寫盡淪陷區人民的悲慘心聲。雖上演三場即遭日方阻撓,仍轟動滬上,爭相購票的觀眾竟擠碎了售票處的門窗玻璃。上海淪陷後,梅蘭芳蓄鬚明志,暫停演出。周信芳創編的一系列愛國新戲均遭查禁,他本人也受到敵人的恐嚇。有人勸周信芳離開舞台,他卻說:“抵禦外辱,戰士們有槍,我周信芳有京劇,京劇就是我的槍!”即便無法上演,他依舊在劇場中貼出《文天祥》與《史可法》的海報,期盼光明的到來。1950年5月17日,在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個春天裡,《文天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於天蟾完成首演。

共舞台:齊天大聖愛喝酸梅湯

從天蟾舞台出發,沿西藏中路朝延安東路步行約500餘米,就是與大世界相連的共舞台。1917年,名震上海灘的富豪黃楚九開辦大世界遊藝場,集餐飲、雜技、戲劇、電影等60餘種遊藝項目於一身。據《大世界報》介紹,大世界“可容納一萬餘遊客”,內設“七個戲台輪流演出各種戲曲”。而共舞台的前身就是附設在大世界中的京劇劇場。1930年黃楚九將之改建為獨立劇場,又邀請專演悟空戲的“猴王”鄭法祥演出連台本戲《西遊記》,並因此為劇場起名“齊天舞台”,使之與台上的齊天大聖相得益彰。

然而,黃楚九不到一年便染病去世,大世界被黃金榮整體收購。黃金榮遂將劇院又更名為自己曾經營過的共舞台。

戲班中素有“北京學藝,天津唱紅,上海掙錢”的說法。“商路即是戲路”,商業興旺可以為戲劇行業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不僅劇場老闆經營有道,連台上的名角兒也頗具商業頭腦。鄭法祥在共舞台演出,見夏日炎炎,前來遊玩的人們都要購買飲料解渴。他便藉著地利,與人合夥在大世界東首開了一家鄭福齋食品店,將清涼解暑的酸梅湯作為招牌,風靡上海,號稱“酸梅湯大王”。鄭法祥還向當局申請,以齊天大聖的形象註冊“齊天”商標,可謂將自身的明星效應發揮到極致。京劇演員們為上海留下的飲食店不止鄭福齋,還有如今廣西北路上的百年老店洪長興。作為上海第一家清真羊肉館,洪長興是無數上海小囡的涮羊肉“啟蒙”。但它原本只是馬連良的二伯為回民出身的馬家班開設的伙房,以便解決眾人來滬演出時的吃飯問題。可見,戲路也能成為商路。

海派京劇的觀眾主體是伴隨城市化進程而新生的市民階層,因而與北方觀眾的欣賞趣味並不相同。徐珂曾在《清稗類鈔》中寫道,“觀劇有兩大派,一北派,一南派。”他總結兩派特點,“一言以蔽之,北人重藝,南人重色而已。”上海觀眾更為偏愛直白的感官刺激,華麗繁複的機關布景戲大受歡迎。共舞台便是“海派機關布景戲”的大本營,先後推出《火燒紅蓮寺》《宏碧緣》等劇。為配合各式機關布景的使用,共舞台在舞台中間裝設了可以拆卸的活動轉檯,活動翻板,後部還裝有水池。劇場中配備立式絞車和“吊威亞”用的滑軌。

據稱,《火燒紅蓮寺》的布景為高達三層的樓房,樓梯走廊一應俱全,每層都可單獨打開或關閉。1936年,卓別林到訪上海,曾在梅蘭芳的陪同下前往共舞台觀看《火燒紅蓮寺》第四本。卓別林的觀劇感想,各家記載並不一致。有說只顧展示奇技淫巧,表演藝術不算上佳的連台本戲並不能滿足卓別林,故而他又轉到新光戲院看馬連良的《法門寺》,沉醉於馬連良唱念做表之精妙。亦有一說,言卓別林觀看《火燒紅蓮寺》時並不吝嗇掌聲,尤其對劇中你來我往的刀劍把子十分熱衷,誇讚其為“東方僅有藝術”。他又大讚《火燒紅蓮寺》機關布景之精妙,換景頻仍、變化無窮卻又能一絲不亂,稱“該劇場景變換之多,在西方只有在演莎士比亞戲劇時才能看到”。

以多方史料互證,卓別林當日的確是先看《火燒紅蓮寺》再看馬連良的《法門寺》。至於不同記述,隱約可見的是寫作者抱持“北派”與“南派”兩種京劇審美傾向。《火燒紅蓮寺》與《法門寺》同日上演,正說明在彼時的上海,無論觀眾偏好何種京劇欣賞趣味,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演出。卓別林究竟喜不喜歡《火燒紅蓮寺》並不重要,他的到來已經為劇場提供了巨大的商業價值。共舞台歡欣鼓舞地在劇場門口擺出寫有“歡迎卓別林”的花籃,又在報紙上連續登載廣告,上書“滑稽大家卓別林特來本台觀劇”“卓氏觀後讚不絕口”,結結實實地蹭了一把這位國際巨星的“熱度”。

人民大舞台:舞台事故成就父子雙雄

坐落於九江路的人民大舞台是上海現存最早的京劇劇場,其前身為文明大舞台,始建於1909年,也即清宣統元年。1932年,哈同公司投資45萬銀元,將原本為磚木結構的劇場改建成鋼筋混凝土結構,設三層觀眾席,可容納觀眾2500餘人。這次改建,劇場大門便從三馬路(今漢口路)調轉過來,朝向二馬路(今九江路)。改建後的劇場隨經營者的變化幾易其名,但“大舞台”三字始終不變。

要談從大舞台走出的名角兒,便不得不提及一場舞台事故。上海觀眾一向熱衷火爆熾熱的京劇武戲。武戲演員各有絕活招攬顧客,有的演出甚至以“真刀真槍真功夫”作為噱頭。舞台效果或許熱烈,但也使演員受傷的風險大大增加。1935年新落成的大舞台與有“江南活武松”之稱的武生名家蓋叫天簽訂合同,新排全部《武松》。一日,蓋叫天演至《獅子樓》一折。武松前往官衙為兄告狀,反被縣令責打四十大板,怒不可遏之下尋到獅子樓,斬殺西門慶。原本演此劇目,舞台上只有一桌二椅,由演員做出上樓下樓的表演即可。但海派京劇喜用硬景,竟真的搭出二層酒樓。武松與西門慶纏鬥,二人需先後從窗中翻下,露 一 露“雲 里翻”的絕活。按照戲路,西門慶應在落地後立即滾向一邊,為武松留出空間。不料,當日蓋叫天躍到半空,才發現西門慶未能及時改換位置,仍躺在原地。為避免與其撞到一起,蓋叫天只得在空中奮力閃身,落地時摔折右腿。有觀眾回憶,骨折後的蓋叫天仍以左腿站住,勉力支撐到大幕拉上,絲毫不墜武松的英雄氣。

蓋叫天傷後,尚未到期的演出合約只能由他的長子張翼鵬頂替完成。彼時,張翼鵬不過是上海灘上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驟然由他接演大軸,大舞台的老闆擔心票房號召力不夠,希望張翼鵬冠上“蓋叫天公子”的名號,也好沾沾父親的光。可張翼鵬不願受父蔭庇,堅持以本名登台。查看當年報紙登載的廣告,一開始,大舞台仍用大字將“蓋叫天”之名居中,其下又以一行小字寫“哲嗣張翼鵬代”。但幾天後,廣告上的大字就換成了“張翼鵬”,不再提及蓋叫天。這是一個演員真正蛻變為“角兒”的時刻,他的名字本身便足以成為招牌和標誌,毋需附加任何說明。張翼鵬此後長期在大舞台擔任主演,創排了頗具他個人特色的連台本戲《西遊記》,連演八年之久,徹底站穩了腳跟。

或許是天妒英才,張翼鵬年僅45歲便猝然離世。生前僅有幾張劇照,還未來得及留下什麼影像資料。我們只能從回憶文章和故紙堆字裡行間的微妙變化,去遐想當年的盛景。1995年,大舞台的舊房被徹底拆除,在原址改建商廈。歷經跨世紀的重建後,人民大舞台於2011年再度開門迎客。

中國大戲院:名伶的新生與告別

2018年6月,牛庄路上修繕一新的中國大戲院重新承接演出,向南來北往的觀眾敞開大門。這次整修,施工方參考1929年其前身三星舞台初建時的設計圖紙,保留劇場主體結構和外立面,又按歷史原樣恢復了屋頂上的兩座尖塔和劇場內的三層觀眾席,以求修舊如舊。參與修復中國大戲院的專家鄭時齡回憶,他求學時就曾聽老師誇讚過中國大戲院的聲學品質,哪怕坐在三樓最後一排也能將台上聲音聽得清清楚楚,足見當年建造時的用心程度。

中國大戲院落成於1930年,原擬定名為“三星大舞台”,無奈受到黃金榮警告,言稱上海灘只能有九江路一家大舞台,於是改叫“三星舞台”。1936年初,“布景大王”周筱卿買下這座劇場,將他在淞滬會戰中被炮火炸毀的閘北更新舞台移至此處重開。無論從觀眾容量、地理位置還是存續歷史來說,中國大戲院似乎並不如其他三家舞台那樣突出。而之所以能夠與其他三家並列為“上海四大京劇舞台”,或許在於這座劇場見證了太多京劇名伶藝術生涯的開場與落幕。

周筱卿經營更新舞台,聘請厲彥芝為劇場第一琴師,兼任後台經理。厲彥芝幾個年幼的孩子也在劇場中生活,充任戲中的幼童角色。更新舞台在牛庄路重開後,厲家的孩子們年歲稍長,藝術也日益精進,已能與成年名角兒同台獻藝。北京常能見到科班童伶登台獻藝,在上海卻並不多見。上海觀眾格外厚愛這些小演員,為他們冠上“厲家班”的名號。麗歌公司也瞄準更新童伶的商業價值,以800大洋的酬金邀請眾人灌制八張唱片,在當時相當於上海一個熟練工人近兩年的收入。厲家班眾人中尤以厲慧良最為突出,戲評家寫道,“這孩子在上海唱了幾個月,真不知要陶醉多少人?”又斷言,“這樣的人才,就是全中國的戲劇界里,也是難得發現的。”厲慧良也果如評論所言,以開放、超前的觀念吸納眾家所長,形成自身獨特的藝術風格,日後成長為開宗立派的武生宗師。

演出有歡欣的開場,便也終有難捨的落幕。1947年,杜月笙六十大壽,在中國大戲院舉辦“杜月笙先生六十華誕南北名伶祝壽義演”,一時明星雲集。“冬皇”孟小冬貼出兩場《搜孤救孤》,隨後宣布退出菊壇。一代坤伶魁首36年的演藝生涯就此落下帷幕。“冬皇”的“絕響”在上海造成萬人空巷之勢,戲票價格炒到十倍以上仍是有價無市。就連馬連良也因買不到戲票,只能與他人同擠一個座位。未能到場的觀眾,守着無線電收聽現場實況轉播,竟連帶收音機也漲價不少。孟小冬的《搜孤 救孤》學自余叔岩,盡得其真傳。而今再聽這場演出實況,錄音質量雖不算上佳,但孟氏之以聲傳情,揮灑自如,猶在眼前。其中“法場”一折,程嬰祭奠好友與幼子,真如杜鵑泣血,字字婉轉關情。今人研習余派藝術時也常將此錄音作為法帖,格外珍視。

以女子之身登台,縱然藝術水準已臻頂尖,好事者卻總圍着她與梅蘭芳、杜月笙的情感糾葛揣測窺探。不知曲終人散後,走下中國大戲院舞台的那一刻,孟小冬又在想些什麼呢?

修繕後的中國大戲院於2018年重新開門迎客。圖為劇場內部。袁婧攝

世上只有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但時間卻可以改變很多事。“四大京劇舞台”中,如今除了天蟾舞台仍以戲曲演出為主、延續百年風華之外,其他三家劇場則更進一步擁抱當下演藝市場的風起雲湧,各自精彩:中國大戲院不問劇種,轉型為接納綜合演出的專業劇場,着力孵化原創戲劇,而共舞台和人民大舞台經過多年的沉寂,也從脫口秀和小劇場音樂劇中找到一條煥發新生的道路。與人民大舞台“相依”的亞洲大廈甚至一躍成為滬上近年聲勢最猛的演出場地。若在演出前後到這幾家劇場走走,常能見到熱情的粉絲圍在門外,期盼看上一眼心愛的演員。恍惚間,好似當年觀眾簇擁着名伶的場景重現。時光便在這“變”與“不變”中,倏忽百年。

  作者:熊之鶯

文:熊之鶯 (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生)編輯:徐璐明責任編輯:邵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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