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斯通憑藉電影《可憐的東西》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後喜極而泣。 圖/ic photo
北京時間3月11日,第96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35歲的艾瑪·斯通憑藉電影《可憐的東西》拿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這是其繼2017年的《愛樂之城》之後,第二次將該獎項攬入懷中。艾瑪·斯通從上一屆最佳女主角獲獎者楊紫瓊手中接過獎盃,在獲獎感言中強忍着淚水:“這不是關於我的,而是關於一個團隊齊心協力創造出比各個部分相加更偉大的東西。”
《可憐的東西》改編自阿拉斯代爾·格雷的同名小說,講述了維多利亞時代晚期,一個名叫貝拉(艾瑪·斯通飾)的女人自殺身亡,並被一位科學家(威廉·達福飾)用未出生孩子的大腦復活。電影追蹤了貝拉從孩童般的純真到青春期再到成年的智力歷程,貝拉的性覺醒是她成熟過程的重要組成部分。
毫不誇張地說,《可憐的東西》很可能是艾瑪職業生涯中最好的表演。艾瑪在肢體方面的天賦從未被挖掘到這樣的程度,她在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塑造了一個複雜的女性角色,從笨手笨腳、不會說話的嬰兒成長為一個渴望性和冒險,拒絕成為任何男人的領地,充滿活力的獨立女性。
20年前,曾有位好萊塢高管告訴艾瑪,女演員的職業生涯就像短跑,而不是馬拉松。她對此嗤之以鼻。一路走來,艾瑪很感激自己能不斷嘗試新事物,作出不同選擇。作為一名演員,她知道選擇自己想做什麼以及想和誰合作是多麼難得。她希望在未來的許多年裡,有機會多去嘗試新事物,讓表演這場馬拉松繼續下去。
排練時尷尬過,拍攝時就沒有禁忌了
《可憐的東西》是艾瑪和導演蘭斯莫斯繼《寵兒》之後的第二次合作。其實,在《寵兒》之前,兩人就有了交集。
2014年,蘭斯莫斯拍攝《龍蝦》前,片中有一個口齒不清的角色,他就打算考慮邀請艾瑪出演。但艾瑪本身也有口齒不清的問題,蘭斯莫斯擔心彼此都太過於入戲,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沒有合作成,但一段美好的友誼就此誕生。從那以後,兩人保持着密切的聯繫。
艾瑪(右)和導演蘭斯莫斯曾合作過多次,雙方早已建立了默契。
《可憐的東西》是導演蘭斯莫斯醞釀了十多年的項目。“我以前從未讀過這樣的書,我被書中的人物、主題、幽默和複雜性所吸引,我甚至被它的視覺效果所吸引,因為阿拉斯代爾·格雷也是一位畫家,他自己畫插圖。你會立刻把這本書解讀成非常視覺化和複雜的東西。”當導演蘭斯莫斯第一次讀到原著小說時就被深深吸引。
2012年,導演蘭斯莫斯與格雷在作者的家鄉蘇格蘭格拉斯哥第一次見面,見完面之後,格雷將小說的改編權交給了蘭斯莫斯。改編的難度相當大,而在電影上映前,作者格雷就去世了。
《可憐的東西》擁有一個詼諧甚至粗俗的劇本,編劇托尼·麥克納馬拉毫不掩飾對這部“非常兩極分化”的電影的喜愛。但他也提到,原著小說雖然狂野而瘋癲,但故事卻是由男人講述的,觀眾永遠不會和女主角貝拉感同身受。於是,編劇轉換了故事中心,才得到了這部關於諷刺控制的成長喜劇。
在創作貝拉這個角色時,編劇麥克納馬拉說,他是在一張白紙上創作的。貝拉是一個身體里植入了嬰兒大腦的女人,童年和社會的印記並沒有在她這個角色身上留下什麼。麥克納馬拉說:“我寫的是一個以開放、冒險、樂觀的方式迎接體驗的人。我沒有任何先入為主的想法,我應該如何看待她,我應該如何判斷她。任何東西。我只是處於不斷自我創造的狀態”。
片中有一個段落,貝拉在吃飯時被一個嬰兒的哭聲惹惱了,她大喊道:“我必須去打那個嬰兒。”這句台詞靈感來自編劇的兒子。在早期的草稿中,編劇擔心貝拉在幼年階段過於禮貌,並指出年幼的孩子可能“就像自戀的反社會者”。他給蘭斯莫斯講了一個故事,有一次,他的家人在一家餐館吃飯,一個嬰兒在尖叫,他的兒子說:“誰來打那個嬰兒!”蘭斯莫斯很喜歡這句話,就把這句話加進去了。
艾瑪是導演蘭斯莫斯上一部戲《寵兒》的女主角。拍完《寵兒》之後,艾瑪就收到導演的邀請,準備出演《可憐的東西》。片中,艾瑪飾演的貝拉最初智力只有孩童的水平,每天只能學會幾個單詞,走路跌跌撞撞。拍攝前,艾瑪看過一些幼兒走路的視頻,但發現基本沒用。
導演蘭斯莫斯與艾瑪在影片《可憐的東西》拍攝現場。
導演蘭斯莫斯在布達佩斯的一個大型攝影棚里搭建了貝拉的世界,演員們提前進組排練了一個月。艾瑪在拍《愛樂之城》時,花了很長時間去排練,並且排練都是很具體的,唱歌、跳舞。但當蘭斯莫斯談到排練時,艾瑪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麼。事實證明,她的排練,和最終實拍要做的事情毫無關係。
不過,排練的過程對艾瑪的表演很有幫助。“和蘭斯莫斯排練時,你所做的就是瞎胡鬧”,艾瑪說,排練的時候,大家已經取笑過對方,覺得很傻、很尷尬,所以當在片場實拍的時候,就沒有什麼禁忌了。
談不上“男性凝視”,要學會拋棄羞恥感
自從去年夏天在威尼斯電影節上首次亮相以來,《可憐的東西》就其露骨的內容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其中包括對性的直白描繪。再加上,男性原著作者和男性導演身份的緣故,這也讓不少觀眾認為本片具有嚴重的男性凝視,是一場對於女演員的女性剝削。
作為主演,艾瑪為片中的女性角色辯護,並反駁了她作為“男性凝視”受害者的說法。“我認為這剝奪了我在這部影片里的地位,因為我本身也是該片的製片人。這是我們選擇的講述故事的方式,所以我覺得把自己排除在外有點兒奇怪,因為我在裡面的表現就好像我不是主要的聲音,或者我被告知該怎麼做”。
艾瑪·斯通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以演員身份主演了這部電影,就被獨立於“男導演和男作家”這個主創團隊之外,她不僅是女演員,也是女製片人,對這部電影的走向也起了關鍵作用。艾瑪說:“我想要儘可能尊重這個角色,這是她人生旅程的一部分。”雖然她個人不想“一直裸體”,但這對角色來說很重要,性是貝拉這個角色經歷和成長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如此。如果鏡頭迴避了這一點,對於貝拉來說,這個角色就缺少了真實。
艾瑪表示,她在《可憐的東西》中飾演貝拉後,“讓我學會了拋棄很多東西,比如羞恥感,被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東西。”
導演蘭斯莫斯也覺得,性是小說本身固有的一部分,這個角色對包括性在內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對導演來說,不要在電影中假正經,因為那完全背叛了主角,並且艾瑪不會對自己在片中的裸露感到羞恥。“我和艾瑪的默契之處在於,我們一起拍了四部電影,有一種心有靈犀,可以在不需要解釋或談論太多事情的情況下交流,只要我開始說一些關於性的事情,她就會說:‘是的,當然,這是貝拉’。我們會做我們需要做的”。導演蘭斯莫斯說。
在憑藉《可憐的東西》獲得今年評論家選擇獎最佳女主角時,艾瑪發表獲獎感言:“這是我人生中最棒的選擇之一,讓我學會了拋棄很多東西,比如羞恥感,被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東西,這一點我還在學習中,現在是評論家選擇獎,是外界的看法。我很感激評論家們給我頒獎,但我正學着不在意你們的看法。”
表演是一場馬拉松,而不是短跑
有一種觀點說,在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那代人之後,好萊塢再也沒有新的電影明星誕生。但從現在來說,如果有的話,艾瑪·斯通肯定算其中之一。
艾瑪·斯通在《緋聞計劃》中飾演高中女生奧利芙。
在《太壞了》(2007)和《喪屍樂園》(2009)等電影中擔任配角之後,艾瑪·斯通在《緋聞計劃》(2010)中一舉成名,這是她第一次主演電影。在威爾·古勒執導的這部喜劇中,艾瑪·斯通飾演了一個伶俐且討人喜歡的高中生,她立刻定義了自己的明星形象:一種普通女性的魅力,混合著一種頑皮的尖刻性格,以及一種真正的喜劇天賦,這讓她在銀幕上脫穎而出。
從這部電影開始,她獲得了金球獎電影類音樂/喜劇片最佳女主角提名,當時22歲的艾瑪迅速從青少年喜劇界轉向更廣闊的領域,儘管她選擇的項目,包括《瘋狂愚蠢的愛》、《超凡蜘蛛俠》系列、《相助》等並不總是符合她的表演潛力。
2014年的《鳥人》是她表演方向上的一次修正。她憑藉該片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之後又憑藉在歌舞片《愛樂之城》中的角色,在30歲之前就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艾瑪憑藉在歌舞片《愛樂之城》中的角色,在30歲之前就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其實,艾瑪並不是《愛樂之城》女主角的首選(另一個艾瑪——艾瑪·沃特森是第一個被考慮的人選),但這個角色確實讓人覺得是為她在銀幕上的獨特個性而生的。不出所料,她的表演令人驚嘆,展現了普通女性的親和力和尖刻的幽默,同時又有着天真的浪漫氣質。當《愛樂之城》上映時,關於艾瑪和她的搭檔瑞恩·高斯林的演唱質量有很多爭論。的確,對於一部標榜自己是經典歌舞片的電影來說,兩位主角的歌舞表現自然無法與吉恩·凱利(《雨中曲》男主角)或朱迪·加蘭(《綠野仙蹤》女主角)作比較,但艾瑪的表演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演唱上的瑕疵。
可以說,從《愛樂之城》以後,艾瑪在她選擇的電影項目中已經表現出了野心,不再是停留在一些甜蜜角色上,而是在角色塑造上開闢更廣闊的疆土,出演了像蘭斯莫斯的《寵兒》這樣的文藝影片。她也憑藉該片的表演,第二次獲得奧斯卡提名。
《寵兒》對於艾瑪來說是一部很重要的電影,這部影片為她提供了足夠的藝術表演空間,她也抓住這次機會,用新的、有趣的演藝方式擴展了她的表演風格。最重要的是,她和導演蘭斯莫斯之間建立了相互信任和富有創造性的合作關係,後來兩人又合作了《可憐的東西》《善種》以及改編自韓國電影的《拯救地球》。
蘭斯莫斯執導的文藝影片《寵兒》為艾瑪·斯通打開了新的表演空間。
此外,艾瑪也極富事業心,她與丈夫戴夫·麥卡里共同創立了製片公司,艾瑪獲得了著名獨立製片公司a24公司的首份合同,在a24公司幫助下製作了《當你完成拯救世界》(2022)、《問題專家》(2024)以及即將上映的《熒屏在發光》等獨立電影。除主演外,她還製作了本尼·薩夫迪和內森·菲爾德的古怪電視劇《詛咒》,在劇中扮演一個妄想狂和自私的真人秀節目主持人,表演得非常不討人喜歡,但卻令人興奮。
20年前,作為好萊塢新人的艾瑪剛搬到洛杉磯,去參加了一個大會。會上,一位高管告訴她,演員這個行業,對於男演員來說,是一場馬拉松,而不是短跑,但對女演員來說,恰恰相反。雖然還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艾瑪當時已經意識到這位高管的建議“完全是垃圾”。因為在這個行業中有很多她很尊敬的女性,她們已經證明,隨着時間的推移,生活和工作只會變得更有趣、更充實。
一路走來,艾瑪很感激自己能不斷嘗試新事物,也很感激在工作中有機會作出選擇。作為一名演員,她知道選擇自己想做什麼以及想和誰合作是件多麼難得而又多麼珍貴的事情。她更希望在未來的許多年裡,有機會嘗試新挑戰,讓表演這場馬拉松繼續下去。
新京報記者 滕朝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