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這些頂級明星,讓我們變得強大

作者 | 南風窗

“總是需要有無數的光陰無謂地流逝,才能等到一個真正具有歷史意義的時刻——一個人類群星閃耀的時刻出現。”

——茨威格

01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

梁啟超連夜逃走日本。六君子血灑菜市口。

身為翰林院編修的蔡元培,對清王朝失望,辭職回了紹興老家。

當時的嚴復,正在翻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聽聞消息,他悲憤寫下“求治翻為罪”“莫遣寸心灰”。

思想轉新的知識人,已對舊帝國徹底寒心,不再信任。

在壓抑的環氛圍中,他們渴求變化。很快,他們都將被一種新的世界觀吸引。

這種世界觀,由嚴復帶來。

21年前,1877年,嚴復在英國倫敦近郊格林威治的皇家海軍學院學習,那時他23歲,已經在軍艦上實習了五年,到過新加坡、日本,也到過台灣。

在英國,他接觸了達爾文、斯賓塞、邊沁、亞當·斯密、密爾,他對英國法治的公正、嚴肅印象深刻,對駐英公使郭嵩濤感慨歐洲的槍聲正在於此。

回國後的嚴復,翻譯了赫胥黎的《進化論與倫理學》,去掉倫理學,把書名譯為《天演論》。

“適者生存,優勝劣敗。”

此後,世上沒有了胡嗣穈,卻有了胡適之。

正在礦路學堂魯迅,在一個星期日跑到城南,花五百文,買了一本。才知道“原來世界上竟還有一個赫胥黎坐在書房裡那麼想,而且想得那麼新鮮?一口氣讀下去,‘物競’‘天擇’也出來了,蘇格拉底、柏拉圖也出來了,斯多葛也出來了。”

嚴復身後,是更為洶湧澎湃的西學大潮的匯入,科學、民主、自由、文明,一股腦兒地進來了。

一浪高過一浪的新知沖刷青年的認知。

行動,喚起來了。

02

1919,五四。

學生群情激憤,走出校門,走上街頭。

蔡元培到校門口阻攔。“學生們不肯,他也就讓開”,只留下瘦弱的身影。

一個月後的一天晚上,41歲的陳獨秀衣兜里塞滿自己撰寫並出資印刷的《北京市民宣言》。他也像憤怒的學生那樣,走上街頭,散發傳單。

第一次,他成功了,第二次,他被警察廳的密探逮捕入獄,關了98天。

“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他實踐了自己對青年的教導。

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後,是陳獨秀一生中最輝煌的時期。

創辦《新青年》初,他既做記者,又做主筆,還做主編,一個人撐起一份刊物。

《新青年》一月一號,每號約100頁,6號為一卷,從1915年創刊到1917年8月,一共3卷,18期,1800頁,都是陳獨秀一個人主寫。

不到兩年,《新青年》被新青年競相追捧,陳獨秀成為青年領袖。

1918年5月15日4卷5號的《新青年》上,《狂人日記》發表。魯迅橫空出世。

當時,感到《新青年》初期“不特沒人來贊同,也沒人來反對”,分外“寂寞”的魯迅,對於投稿,仍在猶豫: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

錢玄同答他:“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魯迅起來了,“從此以後,便一發而不可收”。

他以筆為刀,雕刻了一副又硬又韌的骨頭。

03

1923年,思想界最為轟動的事情是一場被稱為科玄論戰的大討論。

當年2月14日,張君勱在清華大學做了一場關於《人生觀》的演講:科學能解決我們的人生觀嗎?

他的結論是否定的:“科學無論如何發達,而人生觀問題的解決,絕非科學所能為力”,這隻依賴於每個人自身來給出回答。

“自從中國講變法維新以來,沒有一個自命為新人物的人,敢公然毀謗‘科學’”(胡適),在這個時候,賽先生卻受到了公然的質疑。

論戰正酣時,梁啟超正在北京翠微山養病,但“忍不住技癢”,接連寫兩篇文章參戰。

他的主旨是,人的情感是超科學的,那種科學萬能、弱肉強食、慾望膨脹,競爭激烈的社會,人的精神世界會面臨荒蕪。

四年前,梁啟超去往歐洲,在知識群體集體向西看的時候,他沒有從歐洲看到希望。

相反,他看到:

“一百年物質的進步,比從前三千年所得還加幾倍。我們人類不惟沒有得着幸福,倒反帶來許多災難,好像沙漠中失路的旅人遠遠望見個大黑影,拚命往前趕,以為可以靠它嚮導,那知趕上幾程,影子卻不見了,因此無限悽惶失望。影子是誰,就是這位‘科學先生’。歐洲人做了一場科學萬能的大夢,到如今卻叫起科學破產來,這便是最近思潮變遷一個大關鍵了。”

也是在這一時點前後,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一種對當時的人來說,可稱希望的新學說、新實踐傳入東方,紮下根來。

04

入獄後的陳獨秀,按照胡適的說法,獲得某種宗教般的感召,逐漸走向20世紀的共產主義。

他和蔡元培、李大釗等人發起成立了北京工讀互助團運動,進行空想社會主義實踐,但都在短期內無疾而終。

當陳獨秀又再一次帶着《新青年》回到上海,和主張談實際問題與實用主義的胡適,徹底分道揚鑣。

五四之後,陳獨秀從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領袖,編刊立言的知識分子、學者,轉身成為新生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不要命的革命者。

也因此幾度入獄。

但此後的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革命和理想。

在男人們都在思考中國向何處去,重新想象中國在世界上的位置時,何殷震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

她的思考,不在中西二元、富國強兵、革命改良的傳統框架中進行。

她和丈夫劉師培,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對主流的權力結構保持了思想和情感上的疏離。

何殷震本人的思考,帶有濃厚的馬克思主義印記。她主要着眼於工業資本主義,是如何系統性的生產窮苦的無產階級的。

立足於原創性概念“生計”,何殷震看到的世界,是被資本主義、殖民主義、國家主義、帝國主義所主導的剝削結構對人的異化,在這些不平等結構中,資本與財富不平衡地積累,導致了社會的不公。

所以思考和批判,也必須在全球的層面展開,民族國家也不過是社會等級制的生產者和保護者。

由於這一思考邏輯,早在1907年,她就批判歐美女權追求的是“偽自由”和“偽平等”,也比波伏娃早42年洞悉了性別是一種社會建構。

05

在形而上的問題被充分思考的年代,也有人在做具體的事。

陶行知,這位平民教育最早的倡導者之一,同樣有過棄醫從文的經歷,也曾醉心於近代科學技術和社會政治哲學,也發起或組織過各類演說、運動、展覽。

但與勞苦大眾的接觸,使他深感沒有真正的公民教育,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共和制存在。

陶行知脫下了西裝,給車夫、漁夫、要飯的孩子、飯館的廚子教知識,在工作、街頭、監獄做教育,辦暑期學校,提倡男女同讀。

在他那裡,“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只教學生勞心而不勞力的教育,是“吃人的教育”。

他要通過平民教育,打通貧富、階層的“橫階級”,解除三教九流的“縱階級”,實現社會的四通八達、全面連接。

同樣在鄉土裡做事的,還有費孝通。

他的背後是革命的餘燼,眼前是層出不窮的新問題,當時的中國社會,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變革。

他在廣西金秀瑤山,展現花籃瑤族的社會特點和民族文化;在自己的家鄉,江村,記錄遭受外部衝擊而劇烈變遷的過程;在祿村,討論土地制度問題。

對中國鄉村社會結構的系統總結被寫進《鄉土中國》,在這一本書里,他提煉出了“差序格局”。

“在差序格局中,社會關係是逐漸從一個一個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聯繫的增加,社會範圍是一根根私人聯繫所構成的網絡,因之,我們傳統社會裡所有的社會道德也只在私人聯繫中發生意義。”

在現代化進程中,雖然原有的鄉土社會的秩序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但是一個富有生機和未來的社會,也需要以鄉土倫理為基礎。

晚年的費孝通,在意社會學的“文化自覺”,回到中國傳統文化來重新尋找自身定位,再次梳理過去,希望通過自己,“把五四這一代知識分子帶進文化自覺這個大題目里去。”

06

1988年,梁漱溟去世前一個月,對記者說,他對中國文化的期望,“就是順應時代的潮流”。

梁漱溟,這位“最後的儒家”,中國文化獨特價值的堅定守護者,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邏輯深刻支配一代中國人心靈的時候,卻不覺得中國落後,一生在文化比較重為中國傳統尋找重生之機。

他眼中的中國文化,由早熟,導致了它的停滯,也使它跳過了科學思維。

但這是中國文化的特點,不見得是弱點。中國所長是“人對人”,西方所長時“人對物”,這也是兩者文化發展殊途的地方。

而未來中國文化,應該在“仁義禮智信”無倫智商增加一倫,“團體對個人”“個人對團體”的互相關係,兩者彼此尊重,由此養成民主的氛圍。

時鐘回撥。1903年,嚴復在翻譯密爾的《論自由》時,將它翻譯為《群己權界論》。他們共同察覺到了某些中國需要的東西。

百年中國,多的是愛得深沉的人。

他們的激憤、不甘、隱忍、倔強中,是對國家的愛,民族的愛;對社會的愛,對人類的愛;對女性的愛,對弱者的愛;對文化的愛,對理念的愛。以及,對自己的愛。

他們的愛,千百態。或者表達為反叛,如陳獨秀、魯迅、蔡元培;

或者深入鄉土和窮苦人中,如費孝通、陶行知;

或者力求貫通中西文明,化合新文明,如嚴復、梁啟超、胡適、梁漱溟;

或者在專業領域深耕,如林徽因、趙元任;

又或者,能夠超脫於國家和民族,而具有深刻的反省意識,如何殷震。

抬頭遙望,這些響噹噹的名字,如閃耀群星,照拂夜空。

編輯 | 茗婷

排版 | 樂妍

南風窗新媒體 出品

未經授權 禁止轉載

關注南風窗,查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