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蔣子龍(左)合影
◎焦金木
我第一次見到蔣子龍老師,是2015年初春陪劉心武老師到廣州參加《2015花地文學榜》頒獎活動。記得在休息室里,劉老師和蔣老師在一隅親切交談,蔣老師問及劉老師是否考慮續弦,劉老師坦誠地告訴他,北京關心的人士曾陸續給他介紹過幾位女士,其中一位,接觸後印象不錯,雙方一起喝過下午茶、吃過西餐、聽過音樂會,但後來有一次此女士問劉老師:“你那《鐘鼓樓》我真是喜歡!以後是不是把這本書的版權交付給我呢?”劉老師心裡一驚,所謂版權繼承,是指作者死了以後五十年內,其版權付與及收益由作者親屬或遺囑特定指認的人士享有,“現在我活得好好的,咱們也還沒有走入婚姻殿堂,怎麼就想到這上頭了呢?”後來就“軟着陸”,沒有再交往下去。劉老師把如此隱私告訴蔣老師,可見他們互信程度很深,蔣老師也直爽地跟劉老師說:“你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慎重是對的。”
2018年12月,“文萃錢塘—弄潮杯2018年度人民文學獎頒獎典禮暨第二屆杭州錢塘江文化節閉幕式”在浙江杭州舉行,蔣老師和劉老師都被授予“改革開放40周年特別貢獻獎”,劉老師應邀與會,我在杭州又一次見到蔣老師。在去往杭州的高鐵上,劉老師又跟我說到蔣老師在改革開放新時期文學上的貢獻,他說前些天又讀了一遍1979年發表的《喬廠長上任記》,還是很感動,“你生得太晚,後來社會生活變化很大,那樣的國營工廠那樣的廠長都成歷史上的光斑了……”但是,劉老師說,他還記得,社會是怎麼發展過來的,改革開放初期,上上下下有一大批喬廠長那樣銳意改革的幹部,要沒有他們的魄力,他們的勇氣,他們的帶領,他們的勇於“吃螃蟹”,社會進步的局面是不會那麼樣迅速打開,“你和你兒子兩代人,是不會享受到改革開放的豐厚紅利的!”
在杭州活動現場,劉老師、蔣老師再次晤面,前後上台領獎。蔣老師有兩個細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一、活動現場的闊大舞台對面,是幾排大沙發,第一排每個沙發旁的茶几上,都預先寫好了方便對號入座的標牌,劉老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以後,蔣老師進場,他發現給他安排的座位,是在與前排一溜兒沙發垂直的側面,那裡有兩個沙發,顯然是給最重要的人士準備的,其間的茶几上放着兩個標牌,一個寫的是他,另一個寫的應該是杭州方面的一位領導幹部的名字,那位領導當時還沒入場,蔣老師站在沙發前凝視數秒,然後不動聲色地迅速把自己那個標牌,與一大排沙發的頭一個沙發旁茶几上的標牌,加以調換。後來杭州領導來了,原來安排坐在大排沙發頭一位的人士,是中國作協一位領導,來了也就挨着那位杭州領導坐下。二、蔣老師接受頒獎後,他很認真地追問:“說我是改革文學的代表人物,那麼,改革文學,究竟指的是寫改革的文學,還是對文學進行了改革的文學呢?”
杭州回北京的高鐵上,我把對蔣老師的觀察告訴了劉老師,對於換標牌,他只是一笑;對於蔣老師的追問,他說:“了不起。有的人領了獎只是高興,子龍卻有這樣的追問。這種探究精神,值得咱們學習!”
攝影/劉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