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陳銘章:拍偶像劇不是去撒“工業糖精”

“甜寵”偶像劇作為影視劇一個細分賽道,近年來曾一度流行。但大熱之下,問題也逐漸顯現,一些流水線複製式的場景、台詞、衝突,觀眾看了開頭就猜到結局,很難不產生審美疲勞。此外,劇情不合理,邏輯有漏洞等問題也讓人詬病。

近日,正在熱播的電視劇《你也有今天》導演陳銘章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談到這一現象時認為,一些偶像劇進入一個誤區,好像撒撒糖就是偶像劇了,在他看來,拍戲不是拍橋段,也不是拍劇情,而是要好好寫人物,觀眾要和人物共情,關注他(她)做的一切。偶像劇,肯定需要甜蜜的瞬間,但一定要有邏輯而非刻意,“是甜的,但絕非工業糖精。”

偶像劇不是撒“工業糖精”

不少80後、90後,都看過陳銘章執導的偶像劇。出道20多年,陳銘章拍攝的電視劇包括《mvp情人》《王子變青蛙》《杜拉拉升職記》《克拉戀人》等大熱偶像劇。

從故事來看,《你也有今天》的劇情並不算新鮮:懷揣律師夢想的少女成瑤(章若楠 飾),被頂尖律所錄取。在租房時,卻沒想到房東一房兩租——房子的另一個租客,正是成瑤所進律所的創始人,當地的頂尖律師錢恆(陳星旭 飾)。這套房子,曾是錢恆創業初期住過的地方,再次回到這裡,是希望能在熟悉的環境下治癒嚴重的失眠。機緣巧合之下,兩人暫時成了合租室友,在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誤會和巧合中,高冷的錢恆慢慢被融化,愛上了熱情善良的成瑤。

陌生人同住屋檐下,還是上下級的關係,這確實是大多數偶像劇中較為常見的設定。雖然故事給出了解釋,但也被不少觀眾吐槽有些套路。陳銘章選擇在劇中將此當作一個梗加以自嘲來進行“去套路化”處理:第一集的標題就是“偶像劇發生在我身上”,用女主的內心獨白來吐槽。同時,女主的好友在得知這一情況後,也吐槽“這麼老土的梗,還能照進現實”。

專註偶像劇二十多年,陳銘章擅長掌握人物和感情,也擅長揣摩觀眾的喜好和需求。但在他看來,這些年大量的偶像劇進入了一個誤區,好像找幾個年輕演員來撒撒糖,就是偶像劇了,“讓我很難受的是,‘偶像劇’這三個字逐漸變成了一個貶義詞——啊,你就是個拍偶像劇的。”

陳銘章說自己這些年聽到過很多類似的調侃,他也一直在探索,希望通過一部新的偶像劇來做一些嘗試,撕掉人們對偶像劇固有的標籤,“我很早就說過,想要拍‘大人看的偶像劇’。現在大家對偶像劇的概念,就是年輕演員撒糖、談戀愛就叫偶像劇,所以市面上真正的偶像劇不多。”

陳銘章希望把人物寫實,讓人物有成長有弧光。像男主是一個俗稱的“高冷霸總”,有了這個經典傳統的標籤以後,怎麼做到和別的“高冷霸總”不一樣?那在創作時,就要給他很多缺點,因為有缺點的人,觀眾會比較容易去相信和代入。

比如男主是很厲害的律師,但他吃不了辣,一吃辣就是一身汗,卻還要跟人家比賽吃辣;他不會游泳,落水還得女主去救他……“我喜歡有很多缺點的主人公,因為大家在看這個戲的時候,能夠看到跟別的偶像劇差異化的人物設置。”

隨着劇集的播出,觀眾也會看到,錢恆和成瑤也有很多成長。錢恆一開始目中無人,但在成瑤影響下,後期的錢恆也會變得可愛,原來風風火火的成瑤也越來越成熟,“這個戲你會慢慢看到女主的成長,她在最後一個官司還要打敗男主。感情上就是雙向奔赴,兩個人都要一起努力,而不是像傳統偶像劇那樣由男生來帶主要節奏,怎麼樣去保護女性、追求女性。”

在採訪中,陳銘章多次提到對當下不少偶像劇“撒工業糖精”的無奈,“我想做一部有機的偶像劇。什麼是有機?就是你的甜是有機的,是邏輯清晰的,而不是人工的。”陳銘章稱,自己是一個喜歡捕捉、放大細節的導演,因為真正打動人的地方,在於感情中的細節,抓住了細節才能拍出女性喜歡的偶像劇。

在拍攝《你也有今天》時,陳銘章印象比較深的是男女主第一次約會吃披薩的戲。可能一般偶像劇拍吃披薩,就是兩人相互喂,看起來甜甜的,“我會去思考這個‘甜’怎麼樣能夠做到有機。”陳銘章說,錢恆是比較高冷的性格,不會主動做貼心的事情。成瑤看到隔壁桌男生在喂女朋友吃披薩,就用眼神去示意,錢恆勉強伸手去拿披薩,似乎要喂。但是這對錢恆來講太難了,披薩舉到一半伸不出去。那在拍攝的時候,陳銘章就讓成瑤離開座椅,往前咬了這一口,“我想表達的是什麼?這個‘甜’是你努力一半,我也努力一半。戀愛是兩個人都各自踏出一步,雙向奔赴去完成一個有機的浪漫。它是甜的,但不是工業糖精,而且在這場戲裡面完成了人物的變化。”

偶像劇不會淘汰 但要玩出新東西

當下的影視行業瞬息萬變,昨天可能流行大女主、甜寵戲,今天又開始說現實主義。觀眾的口味也越來越挑剔,讓創作者捉摸不透。

《mvp情人》劇照

從業超過20年的陳銘章認為,其實市場並沒有變化,而是觀眾可能越來越沒有耐心。“現在是短視頻時代,3分鐘看完一部電影的現象太普遍了。”對於創作者來說,最大的挑戰是怎麼樣留住觀眾,讓他們有耐心去閱讀你的產品。“為什麼我說,拍戲是拍人,不是拍橋段,也不是拍劇情。因為只要你喜歡劇中人,你就會關心他做的所有的事,而不是用今天車禍、明天爆炸去吸引觀眾。我在做的事,就是讓觀眾喜歡我的人物。我希望還是能用很傳統的‘寫人’的方式,讓觀眾去喜歡人物,耐心看完我的戲。”

《遇見王瀝川》劇照

在採訪中,陳銘章提到,偶像劇一直不會缺觀眾,他也相信這個品類是不會被淘汰的,但如果創作者們只做一些很老套的東西,可能觀眾就不愛看。創作者們需要在老套的架構裡面,玩出新東西。像《你也有今天》,就讓男女主人公成了律師,但這個身份又不能只是一個背景板,得有代表性且扎紮實實的案子,案子的邏輯性又要很強,“以前不用這樣,但現在就是得提供更硬的邏輯,讓觀眾也會想看看這個案子後面是怎樣。”

陳銘章回憶,自己早期拍偶像劇時,最初並沒有偶像劇的概念,都是慢慢摸索,成熟之後才會開始注入一些自己的思考。“我會希望我的作品讓更多人看見,讓觀眾享受浪漫之後,還能有一點點收穫,而不只是甜甜一笑。很多人就問我,你是不是天性浪漫?天性相信愛情?不是的,就是因為我不相信愛情,我才拍愛情,因為我希望你在看我的作品的同時,活在一個很愉悅的世界裡面,而你關掉電視、合上電腦、打開門走出去,真實的世界不是這樣的。”

紅星新聞記者 邱峻峰 實習生 肖森陽 編輯 王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