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鄭曉龍:《偵察英雄》為什麼選羅晉和馬思純?

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陳宇浩

在很多人看來,“鄭曉龍”這三個字代表着劇目的品質力量。從古裝傳奇到當代生活,他在每個階段都留下了深受觀眾喜愛的作品。今年,鄭曉龍又給觀眾上了一盤“硬菜”,最近正在浙江衛視中國藍劇場熱播的《偵察英雄》,是他首次將鏡頭轉向抗美援朝戰場,聚焦偵察兵這一獨特的群體。

談到拍攝抗美援朝的故事,鄭曉龍認為要關注戰爭中的普通人;精品創作的秘訣在於寫人的故事,要符合邏輯和生活常識;而時間會留下來好作品。當然,他也有創作瓶頸期,也會有“想要躺平的時刻”。

q:為什麼會選擇偵察兵的視角去講述?

a:選擇偵察兵,一定意義上是在填補創作空白的區域。偵察兵在戰爭中有重要作用,要通過他們了解敵方情報,給我方做戰略決策和戰場分析。當時我們沒有特種兵這一兵種,而偵察兵個人素質和作戰能力非常強,會把他們當成特種兵來使用。

他們穿插到敵後進行偽裝,出其不意攻打敵人重要的指揮所和彈藥庫等等。靠少數人的奇襲打勝仗,對大部隊的後方跟進和整場戰鬥的勝利起到重要的作用。同時,偵察兵的犧牲也是巨大的。他們常常腹背受敵,又很難得到支援,所以他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勝仗,這裡面也包含着不怕犧牲的精神。

q:拍攝過程遇到過什麼困難?

a:對於戰場拍攝,我們要求在細節上得有充分和具體表現,比如戰場的排兵布陣,分別用什麼武器打敵人坦克、步兵,而不是轟隆轟隆一陣亂打、毫無特點地結束。每一仗都要表現出特殊情況下的特殊戰鬥,他們遇到的戰場形勢千變萬化,也會上當受騙遭遇危機。

拍攝和敵人鬥智斗勇的過程,我們是以一種平視心態去處理,而不是妖魔化敵人,敵方也是很努力地想要贏得戰爭,在這種情況下敵強我們才更強。咱們不走套路,那種簡單的處理在我看來是一種不負責任、不動腦子。

我們的“以少勝多”是建立在我們的智慧謀略和勇氣上,而不是建立在敵人的虛弱上。戰場是要有智慧和戰鬥精神的,這裡面具體就包含了每一個士兵的戰場能力,生存能力和殲敵能力,光靠不怕犧牲、英勇無畏是不成的。

q:讓您印象最深刻的戲是哪一場?

a:最後禿鷹嶺那一場,雙方打得最慘烈、最焦灼,我們重傷和犧牲的人很多。最後偵察連點名報數的時候,你會覺得特別難過。只有輕傷的戰士們持槍集合站在那裡報數,他們打着繃帶,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破爛爛的。整個偵察連只剩下三十多個人。

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q:講抗美援朝的故事,希望年輕一代從這部劇中獲得什麼?

a:那個時候的中國是被迫參戰,當時的我們剛經歷一系列戰爭,準備工作並不充分的,但是沒辦法,只能這麼去打。敵我的強弱是變化的,我們只有靠智慧、戰場上的判斷、還有準確的信息與情報,才能最終打勝仗。

我們要講的,是戰爭中普通人的故事。我們特彆強調戰場中的意外,有時候一個地雷、一個榴彈就把人炸死了。戰爭中有英勇犧牲的,也有意外導致的死亡,但他們都是英雄。

(希望年輕人)能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段非常艱難的歷史,儘管最後我們打勝了,但實際上付出了巨大代價,每一個在戰場上的個人都面臨著巨大的危險,希望年輕人更珍惜現在的和平。

q:2021年您導演的重大現實題材劇《功勛》在浙江衛視播出反響熱烈,當時您與編劇劉戈建老師合作了《能文能武李延年》單元,對這次《偵察英雄》劇本創作、角色塑造有哪些影響?

a:我們是一個樓長大的發小,我們和我們的父母都有部隊經歷,對戰爭軍事題材都有一種心結和願望。2003年,我和戈建拍過一個片子叫《生死十日》,講抗戰時期的故事。

對抗美援朝,最早寫的是李延年的故事,原來最早的劇本(《能文能武李延年》)我覺得有很大的問題,所以我就找戈建幫忙,把原來的劇本整個推翻了重新寫。寫完了後,我們就找毛衛寧導演去拍,當時也得到了觀眾和專家的肯定。那麼這回我就說,你看了大量的資料也別浪費了,我們再重新找一個角度來寫,所以這次合作很快就確定下來。

q:這是您第二次與羅晉合作,相比較於第一次合作,怎麼評價他的這次表演?

a:這次比《幸福到萬家》的合作更深入,那次他演的不是最主要的角色,但那個戲裡留給我很深的印象,他(羅晉)是一個陽光聰明又充滿朝氣的年輕人,這和我們片子里年輕的基層指揮官是一致的。

和上次的角色比,他(梁辰)更沉穩、智慧,還要能吃苦、不怕犧牲,他在生死場上經受鍛煉、和敵人搏殺。那個時代的年輕人,也比現在更單純乾淨,腦子裡想的東西不那麼複雜,人際關係和人情世故更簡單。這次他的表演有很大的突破,而且更加成熟、更有力量。

q:為什麼會選擇由馬思純來扮演文婕?怎麼評價她這次表演?

a:現在很多女演員一個個都為了演戲減肥減到枯瘦如柴。馬思純倒沒有,她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這一點特別像那個時代的人,她特別樸實地去表演,以真實的狀態反映那個時代的人。

她演得也非常好,她把自己放到那個裡頭,很努力。(劇里的文婕)不是那麼簡單,她是一個有心理創傷的人。她面對人的時候都比較誠實,把什麼東西都給你。那個時代的情感,他們(文婕和梁辰)是經過生死考驗的一種情感。

q:從《金婚》《甄嬛傳》《功勛》《幸福到萬家》再到《偵察英雄》,您的作品類型豐富多彩,也收穫到很多肯定。創作有什麼秘訣?

a:第一,作品要寫人,寫人性,寫人性的複雜性。第二,要符合邏輯,符合生活常識。很多作品沒有常識,編故事不講邏輯,這是非常大的問題。

他們說我的作品怎麼每次都能踩點,我說我才沒去踩點,我哪知道現在什麼“點”流行。但是,不管什麼“點”,有“一點”是共通的,人性與人性的複雜都是能夠想象到的,電視劇就是講人與人之間的故事。

片子好不好,別看現在火或不火,這都不重要。大浪淘沙,經過時間檢驗能夠留下來的才是好的作品。我們應該追求真正能夠通透人性人心、而且符合歷史真實的(的作品),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q:您有過創作瓶頸期嗎?也會有那種想要躺平的時候嗎?

a:我老在瓶頸期,拍完一個片子,就進入了瓶頸期;但是拿到另一個東西,你還會覺得這挺有意思,但馬上就進入一種焦慮,思考怎麼才能把它弄好。

我早就想躺平了。我身邊很多人都退休了,到處旅遊,我特別羨慕他們,我想我也應該出去溜達溜達,去到沒去過的地方,看看美景。但有時候說這話也有點坐着說話不腰疼的感覺。人家說我們還想能工作呢。但你如果真的一下子完全退休、啥都不幹了,也會有一種失落感。所以說,兩邊各有千秋,各有各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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