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無言》導演:女大佬鄧家佳有張力,陳建斌胡軍愛琢磨戲丨劇中人

文/莫莫

責編/糊糊、圈圈

騰訊娛樂聯合新娛樂合伙人,推出《劇中人》欄目,關注熱播劇幕後,此為第⑥期。獨家對話騰訊視頻熱播劇《黑土無言》導演臧溪川,講述幕後故事。

撤縣劃區的關鍵時期,一夜之間三人離奇死亡。第一集抓到嫌犯,第三集嫌犯就承認殺人……騰訊視頻x劇場第四部劇集《黑土無言》,讓觀眾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不僅僅是殺人者究竟是誰,更有腦子裡蹦出的無數個“為什麼?”

而這正是《黑土無言》在x劇場的“一劇一格”。主打冷峻現實主義刑偵劇路線,以刑偵視角展現了時代變遷下的社會眾生相和命運抉擇。抽絲剝繭、層次豐富的“慢推理”偵破過程,是對人的情感和人性的深度挖掘。

從《十日遊戲》《沉睡花園》到《九義人》,臧溪川導演的前三部類型劇豆瓣評分都在7分以上。 《黑土無言》,他帶領團隊遠赴東北雪城牡丹江實景拍攝,用鏡頭為劇集注入了凜冽的氣質,也在鏡頭中留下了更多的巧心思,為觀眾帶來極致的沉浸感和參與感。

以下為臧溪川導演自述:

冰天雪地拍攝冷到哆嗦,拍攝時還刮邪風

《黑土無言》編劇寫的是東北的故事,我們也希望在劇中做出寒冬的凜冽氛圍。因為在這種環境下,那些小人物為自己生活的奔波和掙扎,就更加符合人物的心境。所以,我們選擇在2月份的牡丹江開機,原汁原味地呈現冰天雪地下的東北故事。

冬天在東北拍戲真的是特別辛苦。天氣冷,車子陷在雪地里是很正常的事情。最困難的是冰面上的拍攝。冰面很滑,大家走在上面的速度和平時不一樣,整個效率肯定也平時要低,安全第一,也不能催。但是東北的冬天白天時間很短,我這個導演也是不好,有時候為了搶天光,可能就不能準時放飯,或者讓工作人員倒班吃,冬天的飯放一會兒就冷了,他們還要在冰面上吹着冷風吃飯。

《黑土無言》的夜戲很多,熬夜拍攝很正常,在冰面上我們也熬過好幾個大通宵。夜裡冰面上比白天更冷,不刮大風還好,一颳風拍起來就更辛苦了。楊雪松和陳小明躺在冰面上聊天那場戲,觀眾看着兩人好像很愜意,但那天是嘎嘎的冷啊,我自己穿着羽絨服和棉鞋都冷得哆嗦,他倆在冰面上一拍兩個小時。當時還來了一股邪風,觀眾要是注意細節,會發現他們說話的時候,雪就從畫面的上方吹進來了。風特別大,打光的燈吊上去之後晃得不行,一晃就有影子,有影子就不對了。等風停了再拍,中間還被大風刮滅了好幾個燈。這場戲拍完,楊雨潼(陳小明飾演者)說自己都快凍僵了。

所以,我總說這一行要沒有熱愛,真干不下去。冷是真冷,但每次從鏡頭裡看到畫面很美的時候,就又覺得特別值得,哎呀,來對了,太好了,那會兒就不會覺得冷了。

以一種含蓄的方式拍攝,看不明白也不影響看戲

看到觀眾對陳小明的媽媽手上拿着嚴紅橋給的新房鑰匙勸女兒的各種解讀,特別高興觀眾注意到了鑰匙這個細節,這確實是我們在拍攝時加進去的一些巧心思:媽媽眼含熱淚對着閨女搖頭,鑰匙卻已經套在了她的手上。有的人也許會做很高的道德綁架,但擺在自己眼前,又會怎麼選擇?也許有人會說我肯定不會像他們這樣,我相信,但人各有志,我也相信她拿了,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我用一種含蓄的方式,鏡頭一帶而過,看明白了就明白了,看不明白也不影響看戲。

拍攝《黑土無言》,我不想用特別明顯的方式來表達,有些小心思,不僅僅通過人物的語言來表達。陳小明父母的第一場戲,我用了一個固定的鏡頭。沒有給那兩個演員近景。因為她家裡的陳設、環境,那種夫妻之間的矛盾、糾結,不是某一個家庭的個例,而是群像中的一個點。這兩張臉是什麼樣不重要,重要的這兩個人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他們在幹什麼?觀眾看了後感受到了什麼?

其實,每一場戲我們都在琢磨,有什麼更好的更巧的方式來表達,不要那麼直白。比如楊四年輕時候殺他師父之前的一場戲,我們鏡頭是從地上的一雙腳慢慢上去,腳周圍全是煙頭,讓觀眾能感覺到這個人已經站了好長時間了,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因為他下的那一錘太難了。殺了師父,可能孩子就有救了,在這兩個生命之間,該怎麼權衡?這是很揪心的東西。能看到這些巧思的人,也就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陳建斌說“你想多拍直接說”,鄧家佳表演有張力

陳老師(陳建斌)和軍哥(胡軍)真是愛琢磨戲啊。每一場戲都琢磨得透透的,儘可能拿出最好的東西,不將就不對付。那場大家津津樂道的審訊室里喂餃子的戲,劇本里有寫吃餃子,但不是喂餃子,就是他們琢磨出來的。

我們劇本好就好在沒有把反面寫得那麼蠢,讓人物針鋒相對而不是一方被碾壓。他們倆又把這種針鋒相對演得給人一種談笑中檣櫓灰飛煙滅的感覺,說說笑笑間就過完了招。我在現場看他們倆演戲代入感特彆強,基本上機器一架,就在那看戲了,有時候還得提醒自己一下,有些重要的點是不是都給到了。

網友表揚陳老師第一場摘蔥吃麵條的戲,說他是懂東北人是怎麼吃面的。吃面這個場景劇本里有寫摘蔥,但抹拉蔥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他一定是去打聽了東北人是怎麼吃面的。軍哥也為角色做了很多的設計。比如第四集,兒子送了一個新手機給楊四,放在桌上,他正吃着飯,兒子走了後,他拿手機之前,手先在胸前衣服上抹了幾下。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不但讓觀眾看到了他那個層面人的生活習慣,也看到了他對兒子送的手機的一種珍視以及對兒子的愛。

鄧家佳飾演的王萍,觀眾說看她氣場不像做女老大的。其實選擇她就是因為我們不想順撇。如果找一個看上去就很女老大的演員,她做任何事可能大家都覺得順理成章,反而鄧家佳這樣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讓人覺得不能怎麼樣的一個人,能做出那樣的一件事,成就那麼大的事業,會讓人對於她肩負了多少東西,內心承載了多少東西,有挖掘的興趣。

而且鄧家佳的表演很有張力,不動聲色,也能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東西和力量。她本人對表演也是精益求精。有一場別說女演員,對男演員來說也是很辛苦的戲,她雙手綁在背後,在冰面上被拖着腳一路拽,還要各種掙扎翻滾。我們拍了兩條,每一條都很長,但每條都感覺有點瑕疵,我覺得兩條拼湊起來是ok的。她說導演咱不留遺憾,再來,拍到滿意為止。

陳老師也是拍了幾天後就跟我說,你要想多拍,直接跟我說,沒問題。軍哥也很好說話,跟他說今天要多拍些時間,他都是“你拍吧”。真的是遇到了一波好演員,中國可能像這樣的好演員挺多,但是能遇到這麼多好演員在一起也挺難得的。

聚焦案件背後,反映人對慾望的控制

2021年7月,《黑土無言》的選角導演丙辰跟我說有一個類型劇的項目想找我拍,我以為會是那種強情節、特別戲劇化的劇,覺得很難有新意。劇本也沒看,就拒絕了。因為是好朋友,他堅持讓我看看劇本。

看完劇本,發現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它走的是社會派推理的細膩路線,更多的是挖掘人、人和人之間的情感,是案件背後的東西,而不是案件本身。反映的是人的複雜性、人性的複雜性。我覺得這個是有意思的。

就像開播第一天,我看觀眾都在猜兇手,猜得也都八九不離十。但就是這個看似好像很簡單、一眼就能看到兇手是誰的案子,卻能讓觀眾看了產生無數個為什麼?比如楊四一開始否認,為什麼又突然承認自己殺了人?他為什麼要殺人?他跟嚴紅橋有什麼過節?說到後面,就是情感的事情了,父子血緣的東西。

楊四的一生很悲慘,遭遇了無數次人生的岔路口,無數次的抉擇,前提都是因為親人,因為家庭,因為情感。他的選擇很撕扯人心,每個人的視角不一樣,理解也是不一樣的。

而《黑土無言》就是通過這個人物的遭遇,講述時代造就了各種各樣的人,在這個環境下,在看到一些機會後,有的人希望通過自己的雙手踏踏實實奮鬥,有的人想投機,做一本萬利的事情,從而表達人對慾望的控制。劇中很多人正是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慾望,被慾望牽着走上了不歸路。

這類劇的門道是在和觀眾做遊戲,有拉扯才有意思

從2020年到現在,一連執導四部類型劇,也不是對這類題材劇情有獨鍾,就是因為拍《十日遊戲》起家,找過來的就都是這種帶點推理的劇了。幾部劇拍下來,根據自己生活中的觀察,過往拍的劇的觀眾反饋,以及看別人拍的劇,漸漸摸索出了一點這類劇的門道。我覺得做這類劇,其實就是在跟觀眾做遊戲,得讓他們感覺似對也似不對,如果一眼就能看到頭,就沒意思了。導演和觀眾的交流要有拉扯才有意思。觀眾不會因為慢就不看了,只要鉤子勾得住。

這類劇集難做也難在這兒。所以,處理一些戲的時候,我會把自己放在觀眾角度考慮,這場戲這麼處理,他們愛看嗎?這句台詞他們會覺得有意思嗎?不愛看、沒意思就改或者不要。自己都覺得沒意思,觀眾憑什麼覺得有意思?自己都覺得看不下去,無聊尷尬,怎麼會覺得觀眾就愛看?尤其現在觀眾看了那麼多好劇。

其實除了這類題材劇,別的類型,我也能拍。我喜歡落地一點的,也就是所謂接地氣、生活化那種類型,讓觀眾通過看劇,像照鏡子一樣看到自己。雖說每種題材都有它獨特的魅力,但我還是喜歡不要離我太遠的,讓我拍科幻、玄幻,我也未必拍得了,或者能拍,但不一定能拍得好,那就別糟蹋這個項目了,好好拍自己喜歡的或者得心應手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