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來的非遺——坡陳大馬五形樁

《拳經》中講:“拳無空出,手無空回。”對於這句話,許宇煥以一招“旋手推舟”給出了最貼切的解釋。

“旋手推舟”是“大馬五形樁拳”中的一招,即面對一個正面的攻擊,以旋手推避,又反手而攻的招式。從這一招,大馬五形樁“以守為攻”的武術精髓可見一斑。

“大馬五形樁拳”始於清朝咸豐年間,屬南派少林拳種,距今已有100多年歷史,以龍、虎、猴、龜、鶴5種動物為原形演化為出拳招式。今年59歲的許宇煥,是屯昌縣新興鎮沙田村委會坡陳村人,也是坡陳大馬五形樁第六代傳承人。

近日,海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六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坡陳大馬五形樁名列其中。一套拳法,傳承百年,其間有多少驚心動魄的“武俠”故事,許宇煥從首代宗師許樂華開始講起。

位於屯昌縣新興鎮沙田村委會坡陳村的坡陳武館

5個手指印展首代宗師武術之風

武術,展示的是強者之風,許樂華能立身坡陳村,是因為那打在大榕樹樹榦上的5個手指印……

清朝咸豐年間,許氏家族的一個分支遷至屯昌縣坡陳村一帶安身立命,卻因人丁稀少,常常受到外村人的欺負,村民就自發組織練習一些武術以防身。恰在此時,許樂華從文昌來到屯昌坡陳村,看到村民正在練習武術。

習武多年的他,以切磋為目的,現場打了一套拳法。這套以鶴爪、龍拳、虎擒、龜頭縮歸、狗闖拳摻雜交加,酣暢淋漓的拳法引起坡陳村民許寶詩、許頌詩兄弟嘖嘖稱奇。隨後被兩兄弟聘為駐村拳師,開始在坡陳村設館授徒,全村人紛紛拜他為師。

看到武館生意好,村裡一位老師傅強行將他趕走,佔了武館,還沒站穩腳跟的許樂華不得已離開了坡陳村。

身為武者的許樂華,心裡憋着一口氣,他只身前往福建南少林寺精習武術,一學就是三年。學有所成後,他再一次回到坡陳村,看到當年的武館已經不在。輾轉打聽之下,許樂華得知當年那位趕走他的老師傅已經去世。

“一氣之下,許樂華紮起馬步,用手指插向跟邊一棵榕樹,大樹陣動過後,人們看到榕樹的樹榦上留下了5個深深的指印。”許宇煥說,村民奔走相告,村裡來了一位武術高人。坡陳村當時的村長聽說後,特別邀請許樂華留下來,在村武館教村民習武。

坡陳大馬五形樁第六代傳承人許宇煥

武者代代傳承 武術融合演化、自成一家

“選能不選親一直是大馬五形樁選擇傳承人的標準。”許宇煥介紹,村裡人一起跟着師傅學習,誰的武術學得最好,就是下一代的傳承人。與此同時,大馬五形樁尚武崇德,傳承人還必須具體高尚的武德。

就這樣,此後百年間,大馬五形樁歷經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傳承人:第二代傳承人許頌詩尊師為父,白天耕種,夜晚苦練,使大馬五形樁逐步提高;第三代傳承人許朝民可提舉200斤重的石鎖,開創大馬五形樁的鼎盛;第四代傳承人許天乙融會各家之長,50歲時參加廣東省武術比賽榮獲第二名好成績;第五代傳承人許桓尚有弟子數百名,76歲榮獲海南省首屆武術錦標賽老年組拳類第一名……

同時,在一代一代武者的傳承中,大馬五形樁也不斷發展完善,形成如今以華佗的五禽戲、五形落地梅花樁、武當五形重手功、福建南少林樁功和冷兵器時代當地駐軍的擒拿格鬥等為基礎,博採眾長、融合演化、自成一家的一種鄉村拳術。

時間到了第六代傳承人,許宇煥7歲開始學武,他說:“大馬五形樁中的‘大馬’就是扎馬步,五形樁重視下盤穩固,所以學習者都是從扎馬步練起。早晚兩次,風雨不阻。練到覺得輕鬆了,就算成了。”

此後就是熟練招數。一套招數並不難,快的半個星期就能比畫出個樣子。然而,難的是如何把這些招數巧妙應用,出奇制勝,一邊說著,許宇煥一邊紮起馬步,氣聚丹田,烏龍入海、猛虎出山、乾龜縮首、乾鶴歸巢……一氣呵成。

一時之間,一招一式伴隨着“嘿、哈、呀”的聲音,響遍了坡陳村,收拳後,許宇煥說:“這套拳法要求以聲帶力,每個招式的聲音也不同,不叫出來,力就發不了那麼大。”

坡陳大馬五形樁第六代傳承人許宇煥

省賽、國賽一路“打” 武術之風延全國

大馬五形樁的百年傳承之路,到了許宇煥這一代,也並非一帆風順。20世紀80年代,坡陳村年輕人爭相外出闖蕩,大家都沒了習武的心思和精力。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2013年海南國際旅遊島武術大賽。

屯昌縣武術協會會長呂常春接到大賽通知後,第一個反應便是“去通知坡陳村人”。原來,呂常春少年時曾在坡陳村習過武,第四代傳人許天乙的慷慨授教,讓他一直心存感念。他的一個電話讓坡陳村老少村民瞬間集結起來,沉寂了20餘年的習武之聲再次響起。

那一次,許宇煥帶領幾位村民在比賽的開幕式和閉幕式上進行武術展示,將大馬五形樁帶到省級平台。同年11月,海南首屆武術錦標賽在儋州舉行,坡陳大馬五形樁一舉摘得集體一等獎桂冠。

2014年8月,許宇煥與同村6名村民一同,前往天津,參加第一屆全國武術運動大會。這次大會讓他印象深刻:“我們是後補的參賽隊伍,6個人一上場,並沒有引起關注,一場拳法打下來,現場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就是這次比賽,讓海南一個小鄉村的武術走上了全國的“舞台”,2016年8月31日,國家體育總局武術中心授予屯昌縣“全國武術之鄉”的榮譽稱號,坡陳村大馬五形樁功不可沒。

“尚武崇德,尊師孝親。保家衛國,仁義禮信。勤儉耕讀,寬容睦鄰。敬畏天地,修己安人。”傍晚時分坡陳村的武館裡,村民自發而來,齊聲誦讀着32字的武訓。

歷經百餘年,坡陳村始終一片尚德、孝親、睦鄰等良好鄉風,不論男女老幼,習武之風代代相傳,除了練就一身強健體魄外,修身尚德,尊師孝親也成為村民的一脈相承。

如今,許宇煥的兒子已經擔起教習武術的重任,成為大馬五形樁第七代傳承人,他說:“習武先修德,作為傳承人,我不應該僅僅傳承武術的招式,更應該傳承老祖宗的武德精神,這樣才能讓大馬五形樁繼續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