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結局意難平？原著更虐心

時光撰稿人 | 崔汀

   用迷影的心來寫電影。 

王家衛執導的電視劇《繁花》正式落幕。寶總最後孤身一人，汪小姐、李李都沒和他走到一起，結局令人唏噓不已。

小說里寫道：“男女之事，緣自天時地利人和，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門。”作者金宇澄解釋：“空門，就是兩個人沒緣分。”

電視劇《繁花》中的男女情感百轉千回。原著小說中的感情故事，更是複雜且虐心。作者以細膩的情感筆調，寫出了男女的悲歡離合，家庭的生離死別，朋友的分崩離析。

少年阿寶有難忘的白月光，玲子是陶陶的前女友，汪小姐為了生二胎假離婚……書里每一段曲折情感的發展，與時代環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阿寶的“白月光”蓓蒂

小說《繁花》寫透了上海的人情世故，如果想了解上海，《繁花》是一把“鑰匙”。

上海40餘年的歷史變遷，是小說的時代背景。書中人物在時代洪流中呈現出的情感經歷，是小說的着力點。

阿寶的人生中先後出現過三位重要女性。

第一位是“白月光”蓓蒂，阿寶與她的故事，作者以浪漫筆調書寫。她是阿寶的鄰居小妹，兩人在書中初次登場於1960年，阿寶10歲，蓓蒂6歲。

阿寶帶着蓓蒂爬屋頂、看電影，青梅竹馬。阿寶的成長過程中，蓓蒂常伴左右，她的天真、善良，時時刻刻感染着阿寶。

可是，兩人的處境和時代環境緊密相連。阿寶的祖父是資本家，蓓蒂的父親是高級知識分子。

文革開始，兩人的家庭率先受到衝擊。造反派反覆抄家，父輩們遭到關押審查。最後，蓓蒂萬念俱灰，和保姆紹興阿婆一同失蹤。

原著如此描寫：“阿寶不響，心裡想到了童話選集，想到兩條魚，小貓叼了蓓蒂，阿婆，到了黃浦江邊，江風撲面，兩條魚跳進水裡。阿寶說，這肯定是故事，是神話。”

蓓蒂是少年阿寶記憶中最美好的一部分。他不願意去面對現實的殘酷，在腦海中為蓓蒂書寫了一個童話式的結局，這也是原著中最為凄美的一段描寫。

第二位是“相愛難”雪芝，她和阿寶的故事，作者以現實筆調描繪。原著中的雪芝並非嫌貧愛富，她和阿寶沒有結緣，歸根結底在於阿寶的出身。

此時，文革剛結束。

雪芝的哥哥知曉阿寶的身份和處境，上門發難道：“如果不是看中安遠路新式里弄房子，看中我妹妹全民單位，會跟我妹妹談，笑話。”

雪芝哥哥的這一段話句句扎中阿寶要害。阿寶的祖父是資本家，這讓阿寶在求學、工作等人生環節上處處受限。

他與雪芝自由戀愛，結果被對方家人從骨子裡看不起，這是兩人分手的直接原因。

電視劇《繁花》的重點是商業交鋒，特殊年代這一段歷史背景完全跳過。因此，雪芝才被改寫成遠嫁香港。

對比來看，小說的情節更加契合歷史，同時凸顯出阿寶在當時的窘迫境遇。這既是阿寶一個人的情感寫照，也是一個時代人群的縮影。

第三位是“意難平”李李，作者寫他倆的故事，以悲劇為情感基調。

原著里，汪小姐從來沒有出現在阿寶的情感世界，李李才是他的愛人。阿寶初見李李，只見她“高挑身材，明眸善睞”。

李李的故事線在劇集中雖有大改動，但是人物性格仍然有相通之處。譬如原著中的李李曾被好友欺騙，她對任何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不過，她信任阿寶。因為，她愛着他。

書里如此描寫兩人的試探對話：“李李說，我認真講一句，我還可以吧。阿寶說，可以。李李說，剛剛聽阿寶跟女人通電話，我已經吃醋了。”

原著的精妙文字是一大看點。作者金宇澄擅長描寫男女之間的微妙情感心理，萬般風情化作隻言片語，情到深處無需多言。

玲子是陶陶的前女友

小說《繁花》中，1990年代登場的女性角色繁多。她們或是人間清醒，或是為愛痴狂，或是步步心機，構成了一部上海女性圖譜。

小說里的玲子曾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她在日本生活多年，回滬後開了飯店“夜東京”。

玲子是陶陶的前女友，再見亦是朋友。阿寶與玲子只是普通朋友，沒有商業合作，更沒有東京的邂逅。

陶陶在原著中生性風流，情史豐富。一部《繁花》看完，讀者會對陶陶的感情線留有深刻印象。

陶陶拈花惹草，對他造成極大困擾有兩名女性，分別是潘靜和小琴。潘靜是有夫之婦，獨自從河北到上海，幫朋友打理公司。她在1990年代，已經具備在上海購房的實力。

潘靜和陶陶認識之後，陶陶見到漂亮女性就暗送秋波，兩人遂展開約會。潘靜主動遞給陶陶自己門鑰匙，這段情節被電視劇嫁接給了小阿嫂。

潘靜主動找到陶陶家門，勸他妻子芳妹讓位。陶陶本就抱着不負責任的心態，被潘靜的攻勢嚇到，明確表示和她一刀兩斷。

陶陶和潘靜的這段故事，峰迴路轉。讀者一開始以為陶陶又有一段風流韻事，沒想到是一個感情漩渦。

陶陶個性中的自以為是、心猿意馬被表露無遺。他與潘靜的這段經歷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不知悔改的陶陶遇見小琴之後，才是真正的劫數。

小琴在電視劇中是“夜東京”的服務員，沒有個人故事線。

原著中的小琴是來自農村的姑娘，在上海做小生意。她憧憬能在上海立足，在“夜東京”和陶陶結識，小琴看到了希望。

小琴與陶陶走到一起之後，她事事為陶陶着想，溫柔可人、通情達理。這讓陶陶樂不思蜀，越發對小琴迷戀，之後更是向妻子芳妹提出離婚。

小琴心深似海，她會規勸陶陶和妻子和好，書里寫道：“小琴說，做一份人家，不容易的，明早起來，去跟姐姐賠禮道歉。”

她這幾句善解人意的話，以退為進，陶陶對她更加戀戀不捨。

原著中的陶陶是玩火自焚的典型人物，他總以為自己在情感遊戲中是獵人，後來卻糊裡糊塗地成為了獵物。

小說《繁花》中的人物關係駁雜，前夫妻、前男女朋友等關係縱橫交錯。這在今天看來，彷彿是作者金宇澄刻意編織。

但是，我們對照1990年代的現實環境，以及陶陶、玲子、小琴等人的商人身份，就不難理解人物關係複雜的緣由。

陶陶售賣大閘蟹，兼具送貨上門服務，他由此與玲子產生親密關係。

玲子經營飯店，來到此間的人物多是都市閑人，男人女人在酒桌上觥籌交錯，難免會橫生枝節。

汪小姐為二胎假結婚

唐嫣在《繁花》劇中飾演的汪小姐令人難忘，這是一個閃亮的角色。觀眾看着她一步步從外灘27號的青澀職員小汪，成長為獨立自強的外貿公司創始人汪總。

原著中，汪小姐本有一個幸福家庭，可她偏偏把自己的幸福人生破壞得四分五裂。

1990年代，我國執行獨生子女政策。汪小姐天天想着生二胎，礙於丈夫宏慶的公職身份，她就和宏慶辦理了假離婚。

她誤以為自己懷孕之後，通過中間人介紹，和另一個人辦理了假結婚。由此，故事牽引出另一個主要人物小毛。

小說《繁花》中，阿寶、滬生、小毛是三位主人公，他們的友誼貫穿全篇。年少時的三人齊頭並肩，成年後則變成了商人阿寶、律師滬生、下崗工人小毛。

這是原著和電視劇最大的區別，原著的主人公來自社會的不同領域，可以展現出更為廣闊的社會背景。

電視劇只關注商人群體，描繪了1990年代上海商界的崢嶸歲月。

電視劇《繁花》30集的篇幅，單獨聚焦主人公阿寶，仍然讓觀眾意猶未盡。如果滬生、小毛的故事線並存，60集的內容也未必能講透。

小毛的第一段戀情，是全書的重中之重，這段感情影響了小毛一生。

小毛少年時，鄰居銀鳳新婚不久。她的丈夫是海員，長期出海。銀鳳見小毛少年初長成，主動引誘，兩人遂發展出不倫戀情。

書中如此描述兩人單獨相處時的情境：“銀鳳關房門，小毛想走，銀鳳一把拉緊，輕聲說，嚇啥，到里廂去坐嘛。房門嗒的一鎖。小毛心裡一抖。”

作者金宇澄對情感的描述文字，呈現出曼妙委婉的風格。小毛的這“一抖”，寫盡了人物慌張矛盾的心態，少不更事，欲拒還迎。

小說《繁花》是一部有關人情世事的宏篇佳作。書中涉及上海40餘年的歷史變遷，金宇澄用廣角鏡觀察、記錄、描述城市中人們的命運沉浮。

《繁花》是一部值得反覆閱讀的書籍。讀者初看的重點在人物，再看的重點就是城市。

金宇澄細緻詳盡地描繪上海的大街小巷，阿寶年少時生活的皋蘭路，小毛居住的西康路，李李“至真園”所在的黃河路……

讀者跟隨小說的情節，像一名遊客走進了繁花似錦的大上海，這座城市的模樣越發清晰可辨。

《繁花》中的出場人物超過160位，作者對每個人物幾乎都是平視。他以客觀的筆觸，寫出人物的命運發展。

但是，文字掩飾不住金宇澄對上海的深情。

讀者透過《繁花》，憧憬上海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