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張子悅
編輯 | 李固
灰白地板和素色牆體構建出大面積的空白，右側僅一個原木色書櫃點綴，中間綠植豎立，提示着牆角存在，左邊懸掛着一盞金色的吊燈，旁邊是底色為白的指示牌，上面寫着“與輝同行”。
董宇輝新賬號的首播，就在這樣一個簡單到極致的房間角落進行。開播幾分鐘，有網友說“背景太白了”，董宇輝很快關注到了這條評論，歉意地表示下播後會立即調整。對於網友提到的“背景音樂聲音太大”“桌子太高”等問題，董宇輝及團隊都迅速地給予了反饋。
“小作文”風波過去將近一個月，董宇輝終於帶着“與輝同行”出現在人前。從名字就能看出，這是一家基本上以董宇輝為主的公司，似乎給了“丈母娘們”滿意的答覆。
但和想象中的意氣風發不同，鏡頭前面，董宇輝雙手緊握麥克風，白髮明顯增多，美顏都掩蓋不住痘痘和胡茬，疲態盡顯。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艱難，“昨天我一整晚沒合眼”“一睡醒就是房租，就是這麼多人的工資”“以前睡眠挺好的，但最近壓力非常大”。
2022年夏天，董宇輝笑着說自己並非商業領袖，只是“一個幸運的年輕人”。
但年輕人終將成長。無數聚光燈下，初次帶領一家企業邁進商業世界，董宇輝走得小心翼翼。
與輝同行開播30分鐘，董宇輝並未出現太長時間。
過去幾天，他給新亮相的主播分別排演了不同節目。在流量最大的前半個小時，董宇輝把舞台讓給了新主播，自己化身報幕的主持人。“就是要在人最多的時候，讓主播們充分展現出個人特色。”
看着年輕的主播，他似乎找到了當老師的感覺。節目間隙，董宇輝笑稱“這倆孩子已經放飛自我了。做自己，我替他們感到開心。”“作為曾經的老師，我理解好的教育就是讓孩子做自己。”
說這話時，董宇輝兩手緊握着麥克風。直播過程中，除了有時要用左手拿書，其餘時候他基本都是兩隻手握着麥克風，雙臂夾着，身體向內縮，好像在保護自己。
很長一段時間內，董宇輝沒有看着鏡頭說話。只有眼睛偶爾瞥到鏡頭，以及合唱環節主動捕捉鏡頭時，才發現他清楚地知道哪台攝像機正在運轉。
對一個習慣出現在鏡頭前的主播而言，這樣的表現並不常見，顯示出董宇輝極度緊張。直播當晚，他穿着一身黑色襯衫、西裝和皮鞋，並打好了領帶。董宇輝經常穿襯衫，這個習慣源於大學時給外賓當導遊。但全套裝扮在之前的直播里並不多見，西裝讓他明顯局促了不少，“領帶把脖子勒得慌”。
不過，董宇輝仍堅持這麼穿的目的，“顯得正式一點”。
過去一個月，董宇輝和東方甄選經歷了劇烈的變動。2023年12月11日，東方甄選小編置頂評論稱董宇輝的文案是團隊合作寫的，被粉絲質疑搶董宇輝的功勞。輿論發酵之際，小編團隊多次抱怨委屈，前ceo孫東旭直播中摔手機“開會”，甚至透露了董宇輝年薪，更是把公司直接推向風口浪尖。那段時間，東方甄選賬號連續掉粉，公司市值大額蒸發。
眼看形勢逐漸失控，12月16日，東方甄選先是用一紙文件宣布了孫東旭的下台，緊接着晚上俞敏洪和董宇輝合體直播回應“小作文”事件。兩天後，董宇輝被任命為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文化助理，兼任新東方文旅集團副總裁，平息了部分輿論。
同時，俞敏洪透露將為董宇輝成立獨立工作室，單獨開闢賬號和直播間。12月22日，與輝同行（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成立，4天後，“與輝同行”開通抖音賬號，並定於2024年1月9日開啟直播。截至首播，公司已有71人規模。“從東方甄選每個部門篩選了一些成員集結而成。”
表面上看起來，董宇輝的“丈母娘們”在這場輿論戰中大獲全勝，他們期待着“得償所願”或“揚眉吐氣”的董宇輝歸來。
然而，真到回歸之時，他們卻發現，和想象中的意氣風發不同，首播日的董宇輝白髮明顯增多、痘痘和胡茬多到美顏都蓋不住、時不時皺眉，在鏡頭前疲態盡顯。站在高度與其身高不符的展示桌後，董宇輝的手肘和桌面基本平齊，讓他身上更有遙遠和壓抑之感。
他提到，從決定創立公司到新賬號首播，整個過程不到20天。
原定一個月的休假，結果“一天都沒能出去”。董宇輝一直在忙着籌建與輝同行直播團隊的事宜，期間拒絕了俞敏洪的國外旅遊邀請和央視節目邀約。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艱難。初次帶領企業邁進商業世界的董宇輝，走得小心翼翼。“昨天我一整晚沒合眼”“一睡醒就是房租，就是這麼多人的工資”“前段時間睡眠挺好的，但最近壓力非常大”。
直播中，董宇輝有過兩次比較放鬆的時刻，第一次是和俞敏洪的聊天。
首播當日，俞敏洪凌晨5點才從澳大利亞飛回北京，連續工作一天後，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支援與輝同行直播。他透露，直播結束後要請團隊成員吃宵夜，“出差一段時間非常孤獨，有很多話想和宇輝聊。”
在兩個人的對談環節，俞敏洪多次打斷了董宇輝的話頭，引起部分網友的不適和批評。但董宇輝似乎對此並不在意，甚至明顯感覺到因為俞敏洪的到來，他放鬆了許多。
俞敏洪自稱“二大爺”，把新東方現任ceo周成剛稱為“二大娘”，吐槽二大娘出差享福而自己出差工作，董宇輝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變得豐富。聊到俞敏洪殺了自養的雞，董宇輝哈哈大笑，那是開播後他第一次大笑。
隨後，新主播兩兩上場配合。董宇輝雖然話語之間放鬆了許多，恢復了熟悉的“段子手屬性“。但他的雙手仍然時不時扣在產品上方，彷彿有些緊張和不自在。安安和瀟瀟站在兩側時，董宇輝的視線開始向下，兩位女主播只好無奈地玩笑說道：“你可以把我們當成男人。”
不過，很快，書籍作為首播日最後的品類上架，讓董宇輝進入了直播全程情緒的最高點。
提到《額爾古納河右岸》時，他滿臉神往，“我會想起馴鹿逐苔蘚而棲，薩滿在月光下起舞，繁星低垂於夜空，篝火旁人們載歌載舞。向流水訴說心事，給山風寄託哀愁。人們在森林中相遇，也在森林中分離，人們在自然中獲得，也在自然中離去。”
聊到《冬牧場》時，他渴求那種感受快樂的能力。“人拋卻了多餘的慾望之後，親近動物甚至羊糞、親近大雪、親近乾枯的牧草、親近剛生下來的牛犢、親近院子里的野狗、親近家裡的小貓，因為親近這些自然真實的東西，人感到快樂。所以感受快樂的能力，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
講到此處，董宇輝雙手環抱書籍，身體右傾，斜倚在桌子上，彷彿斜靠在一葉扁舟上的名士，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這大概是董宇輝的“摘星”時刻，他多次在採訪中提到王爾德的名句“我們都生活在陰溝里，但仍有人仰望星辰。”在他看來，書籍就是星辰。“書籍能給我們大部分所需要的東西，除了錢。”
西安大雁塔下，董宇輝曾用羅素《我為什麼活着》里的名句向外賓描述唐僧歸來長安城時的情感。那是農村出身的自卑少年，第一次用自己的表現獲得了外部認可，被他稱為“人生第一個轉折點“。
畢業求職時，董宇輝曾請教農民父親的意見，父親只說了句“人是萬物的尺度”，來自古希臘智者普羅泰戈拉，因着這句話他成為了一名老師。
再到東方甄選出圈、雙語直播爆火，董宇輝給直播帶貨創造了一種更為複雜精緻的體驗，書籍帶來的文化基因烙印在內。
“小作文”風波之後，在俞敏洪和董宇輝的合體直播中，董宇輝曾皺着眉頭，小聲說道：“實際上我不喜歡推銷商品，我就喜歡附庸風雅，講講書，談談文化。”
只有談到書時，董宇輝才在這場備受矚目的首播中，依稀有了風波之前的影子。
然而，與輝同行首播日的表現並不完美。
前期預熱階段，團隊文案多次出現了錯別字失誤，惹得粉絲紛紛留言，擔心新賬號出現選品不嚴等基礎問題。直播期間，工作人員討論聲蓋過主播、背景音樂聲量太大、直播間背景過白等問題輪番出現，董宇輝不得不緊盯評論區，一旦發現有什麼問題就當場更正，或承諾下播後解決。
主播講品的專業能力，也沒能在這場直播中被很好地體現。無論是董宇輝和俞敏洪，還是董宇輝和新主播，聊天內容更多是個人經歷，而非帶貨產品的信息。而主播們對產品的熟悉度更是不盡人意，時不時需要導演騫兒的“場外支援”。有網友評論稱，“全場講品最多的是騫兒”。
整場直播下來，被主播詳細講解的產品不多，許多產品僅僅是在展示桌上過了一遍就被撤下。連董宇輝本人都說自己“沒有好好賣貨”。
饒是如此，粉絲的關注度和購買力，依然為這場首播造足了勢。
開播僅10分鐘，這場直播就拿下了抖音“小時榜”和“人氣榜”第一名，並登上帶貨總榜第一名，在線人數最高接近200萬人。
開播30分鐘，與輝同行粉絲數上漲40萬至455.6萬。截至1月10日6時，新賬號粉絲數量已經超過700萬。
22點，與輝同行直播點贊數量超過10億。這個數字讓董宇輝感到難以置信，在他過往的職業經歷中也並不多見。2022年7月9日，作為東方甄選出圈一個月的驚喜，粉絲曾在直播間點贊到11億，那時花費了一天時間，而此次首播只花3個小時。到下播時，該場直播點贊數量已經超過了12.8億。
另外，董宇輝透露，該場直播的gmv已經超過1.5億元。在當下的直播帶貨格局，董宇輝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目前，董宇輝預計仍會在與輝同行規律直播。1月10日上播安排中，董宇輝將負責20:00-22:00的直播，其餘4個小時由新主播上場講解。據透露，農曆新年之前，與輝同行會保持一周直播5天的頻率。年後，隨着團隊招聘擴充，董宇輝將帶領主播開展外景直播，主題暫未透露。
董宇輝表示，與輝同行在保持東方甄選農產品基因的基礎上，將探索書籍和文化在旅遊上的可能性。“未來可能還會進行一系列跨界合作，涉及各行各業大咖領軍人物的訪談”。
對於未來是走“李佳琦模式”還是“羅永浩模式”，董宇輝未做太多說明。不過根據此前透露，日常直播以外，他會騰出更多時間去採訪作家、推薦書籍、看看全國各地的風景名勝。由此預計，董宇輝淡出“與輝同行”似乎也是必然的趨勢。
開場節目中，主播瀟瀟飾演莎士比亞一角，手裡拿着《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念着“我可否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可愛溫和……”
很少有人記得，2022年6月9日，當成千上萬的網友湧入東方甄選直播間時，董宇輝正在念的，恰好就是莎士比亞的這首《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天》。
那是董宇輝的“奇蹟時刻”，自此改變了一家教培企業和一位英語老師的命運。時至今日，他仍然困惑於自己為何會受到那麼多人的喜愛。“我們曾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獨行，沒有提示、沒有希望、沒有增援、沒有方向。當時，我直播大概只有一成內容關於產品，更多是文學、地理、歷史、詩歌，但沒有人在乎，直到2022年6月9日。”
最終，他把原因歸結於命。
如今，命運的輪盤再次被撥動，與輝同行也在等待着屬於它的“奇蹟時刻”。
參考資料
1. 董宇輝首次全英文採訪完整版--cgtn
2. 董宇輝中國傳媒大學演講--網絡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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