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婦專業戶”范湉湉,第一次惹得全網憐愛

從《奇葩說》辯手到轉型為演員,范湉湉一直是以“獨家刻板人設”行走娛樂圈的,be like:身着花衣,頭髮卷卷,滿臉橫肉,目露凶光,嘴巴總是塗到最鮮紅,開口罵街時整個人彷彿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叫人聞風喪膽。

毫無例外,此次在《繁花》里,她走的依然是囂張跋扈、張揚不好惹的路數,但意外的是,卻讓人怕不起來,也恨不起來。

范湉湉扮演的角色叫盧美琳,黃河路飯店“金美林”的老闆娘,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叉着腰看對面至真園又出了啥洋相——“喲喂,斷電了!”“看啊,大廚罷工啦!”“誒,這不神通廣大的老闆娘嗎?被警察帶走啦哈哈哈哈哈!”

不過,相比於這樣的得意瞬間,更多的時候她都是不怎麼快樂的,她好像總在發脾氣,要麼罵人、要麼打人,看上去暴躁得很。

經典的打人場面有兩處,我們倒着說:

第一處,老公金老闆為躲債,失足墜樓身亡,盧美琳傷心過度、癱軟在地。可當她看到老公姘頭小江西時,突然將對方的頭重重掄向牆壁,一遍又一遍……

那畫面,不可謂不觸目驚心。

第二處,汪小姐用自己的名字在金美林訂包間,一開始答應得挺好,可等人到了,盧美琳又說沒空位,明擺着是存心讓汪小姐難堪。

矛盾一觸即發,推推搡搡間,與汪小姐同行的范師傅打破了金老闆的頭,盧美琳不依不饒,最後給到汪小姐兩個選項,要麼叫警察,要麼打你小汪一耳光了事。

此時,隔壁寶總聞聲而來,化身護花使者,鄭重表示願為小汪挨這一耳光,盧美琳進退兩難,焦灼幾秒後,只得奉上一記響亮的“啪”。

兩次打人有兩個共同點,一個是下手都挺狠,另一個是,她明明為施暴者,卻從未成為真正的勝利者。

老公炒股欠債,和自己貪得無厭、嗜賭成性有關,也和小江西當老闆娘心切的急於求成有關,偏偏和勤勞致富的盧美林沒有直接關係,可最後的鍋卻要她這個合法妻子來背,只因借款合同上抵押掉的是整個金美林。

殺人誅心啊!那是盧美琳的多年心血、生活來源和撐場子的門面,金美林沒了,盧美琳所有的驕傲便會隨之湮滅。

但,又有幾人心疼她呢?

寶總為小汪挨耳光那一段,不論是黃河路的看客,還是屏幕前的觀眾,都紛紛為男主角的仗義擔當而喝彩,為俊男靚女當眾發糖而歡呼。但其實,墨鏡王也把幾個微妙的鏡頭給到了沒有主角光環的美琳。

打完寶總之後,盧美琳臉上先是呈現出慌張與無措,當她轉頭看到小江西蹲在老公身邊,一邊哭成淚人,一邊為其療傷時,忽地嘴巴一抽,後立刻將頭轉回,彷彿在努力剋制悲傷。

每一次,盧美琳的暴躁都與無助相連,哪怕她兇悍無比,你也總能從張牙舞爪的火星子里嗅出幾分可憐人的酸楚。

張牙舞爪,何嘗不是為了掩飾無人撐腰的落寞?總是盼着看別人笑話,何嘗不是為了給凄凄楚楚的自己個兒找個墊背的,以獲取些許平衡?

時間再往前倒,其實早在黃河保衛戰那一回,她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人生底色。

美琳隨老相好杜紅根去砸對面至真園的場子,進去的時候,氣勢洶洶、得意洋洋、好不威風,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可不料老闆娘李李有高人指點,反倒打一耙,到頭來,比美琳還兇悍十倍的杜紅根也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盧美琳氣不過,回到飯店後就對老相好大吼大叫,吵來吵去才知,原來人家是抓住了她老公好賭的把柄。

盧美琳要強,說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的,賭債她都還了的。

杜紅根還擊:你再怎麼賺,任你老公那麼賭下去,也是什麼都沒有。

話趕話的氣話,到最後竟一語成讖——老公真的沒了,眼看飯店也即將要賠進去了。

《繁花》的宣傳語一直主打“江湖兒女,有情有義”,其實看似是丑角的盧美琳也在齊列,只是她的情義付錯了對象。

戴軍飾演的這個金老闆是個顯而易見的毒瘤,若早點拔掉,盧美琳估計也不至於悲慘至此,可她不僅沒有此想法,反而很是看重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公。

這家飯店,對內管理,對外商戰,忙前忙後的人是她盧美琳,用現在的話說,美琳姐可是主理人呢。但打扮精緻、幹不了幾件實事、成天勾搭女服務員的她老公卻愣是被安了一個金老闆的閃亮頭銜。

此外,請注意,這家店可是姓“金”的,金美林,顯然意喻和和美美夫妻店。在店裡的顯眼位置,還懸掛着夫妻倆笑臉盈盈的合照,彷彿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這或許是盧美琳的美好願望:“古往今來,都是‘男人為天,女人為地’,男人是家裡頂樑柱,那麼我嘛,面子給足男人,夫妻總能同甘共苦走下去了吧~”

受到這種傳統規訓的綁架,盧美琳一直在努力建構和維護她認為的“美好家庭”,哪怕男人不忠誠、不中用,她也不願正視。別看她對外總是兇巴巴的,綠帽都戴到眼跟前兒了,你看她揭穿了嗎?清理門戶了嗎?沒有的呀!

就算裡面已經爬滿虱子,她也不願掀開這席華麗的袍。

一來,這是她苦心經營的體面,她不願打破,自己天天笑話人家嘛,總不能反過來讓自己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

二來,由於傳統思想過於根深蒂固,她無法想象另外的幸福可能性,諸如——“自立自強自個兒過”,或者你就當養個金絲雀,別硬給他安“大老闆”的名分,讓他飄得忘乎所以。

美琳做不到的,因為按照她的價值判斷,身邊沒有個男人,她的自我價值也會跟着缺一塊。

所以盧美琳是什麼人呢?她就是那種逢年過節會催婚的女性長輩:女人啊,還是要結婚生孩子,你的人生才完整,不管高矮胖瘦總得有那麼一個。

說得頭頭是道、語重心長,彷彿自己是掌握人間真理的老法師,其實只是習慣了腳下的桎梏,桎梏黏上了血和肉,再也掙脫不開,讓她誤以為那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而盧美琳的故事之所以令人揪心,是因為命運無情地扯掉了那層桎梏——她的男人被奪走,面子和執念被一併打碎,只剩一片血肉模糊。未來將會如何?要麼涅磐重生,要麼就此沉淪。

現在都在高喊女性主義,可對於一大批如盧美琳一樣的年長女性來說,她們的思想已經極其固化,格局不大,性別觀念也很難前衛起來,如真要脫胎換骨,那可是很疼很疼的。

我心軟,所以會忍不住想:於盧美琳們而言,相對於經歷生活大震蕩後的“打破-重建”,“保持現狀、糊塗到老”是否為一種更好的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