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唐嫣演技入魂,王家衛讓這些上海演員,在《繁花》動了真情

《繁花》開播的前一天,身為主演的胡歌在採訪中,講了這麼一段拍攝往事:

“拍攝南京路的一場戲時,有一個瞬間,一下子把我拽回了童年。

記憶里那該是午後的夕陽,我在那一片金色里看到了我和我的媽媽的背影。在那一刻,我站在那裡,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這段往事的後續是,王家衛導演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胡歌,然後說了一句:

“這部戲就是要做到八個字——似曾相識,熱淚盈眶。”

一、給上海的情書

1969年,17歲的金宇澄,第一次離開上海,遠赴黑龍江務農。

當這位土生土長的上海人,站在了2600多公里的東北黑土地上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思鄉之情,瞬間湧上心頭。

彼時的上海,於他而言,就是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朝夕相處的時候沒有多大感覺,一旦離開,思念的河水就不停泛濫。

2011年,59歲的金宇澄,已然回到上海,並在令無數文學青年嚮往的巨鹿路上,做了大半輩子的文學編輯。

有一天,他照例走過靜安菜市場,回想起自己與上海闊別後又重逢的經歷,一個想法突然浮現:用自己所擅長的文字,寫下他所熟知的上海。

這個想法,像極了一個痴情的男子,終於鼓足勇氣,給自己暗戀多年的女孩,動筆寫下一封情書。

那時,距離金宇澄第一次對上海動情,已經過去了整整42年。

說寫就寫。

很快,金宇澄就在一個叫“弄堂網”的方言網站上,註冊了一個叫“獨上閣樓”的賬號。

之後的幾個月時間,他一直在這裡,用上海話記錄著獨屬於上海的故事,總共寫下了30多萬字。

一年後,《收穫》雜誌刊發了這部作品,金宇澄把它取名為《繁花》。兩年後,《繁花》集結成書,正式出版。

《繁花》甫一問世,就被譽為“最好的上海小說之一和最好的城市小說之一”,這也是為什麼,它能夠橫掃中國文壇的各項大獎,並且被諸多文學愛好者所推崇。

不過,《繁花》真正被大眾所熟知,是因為它走上了影視化的道路,而且還是被“世界上最浪漫的電影人”王家衛所執導。

王家衛對上海是有執念的,出生於上海的他,5歲時跟隨父母去了香港,此後他對上海的認知,很大程度上都來源於記憶和想象。

金宇澄在書中細緻入微的描寫,補齊了他腦海中的上海面貌。

因此,一口氣讀完《繁花》以後,王家衛很快就找到了金宇澄,二話不說地買下了版權。此後,便開始了為期10年的籌備與拍攝。

二、演的是戲,動的是情

劇版《繁花》一經開播,就吸引了無數觀眾的眼球。

有人被阿寶蛻變為寶總的跌宕劇情所打動,也有人被王家衛氛圍感十足的審美所感染,更有人被劇中“琳琅滿目”的各式美女所吸引。

但要說《繁花》中最迷人的,那必然是滬語版中,讓人難以自拔的上海氣息。

而這部劇中的地域風味之所以這麼濃重,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劇中那些一雙手都數不過來的上海演員們,所帶來的腔調十足的表演。

毫不誇張地說,觀看這部金宇澄用滬語寫作,王家衛用滬語導演,胡歌、馬伊琍、唐嫣等一眾演員用滬語表演的劇集,不像是在看戲,像是在看一群人在真實地生活。

不同於原著中,60、70和90年代的故事交替出現,電視劇中的故事,聚焦於90年代的上海。

劇集細緻地講述了,平凡的年輕人阿寶,是如何在時代的春風和自己的打拚中,成為名震一時的寶總。

胡歌飾演的阿寶,靠股票和外貿發家,一躍成為黃河路上無人不知的“時代弄潮兒”。

你說他是空手套白狼也好,說他是有志者事竟成也罷,總之,在胡歌的演繹下,一個有智慧、有城府也有人情味的上海青年,橫衝直撞到了無數人的心裡。

同樣的角色,胡歌還在《琅琊榜》中飾演過梅長蘇,但不同於梅長蘇千帆閱盡後的一成不變,《繁花》中的胡歌,在王家衛的調教下,既展露出了他早年的輕佻,也表現出了他步入中年後的成熟與老練。

換句話說就是,在這部劇中,我們看到的胡歌不是割裂的,而是渾然一體的。

尤其是他穿着西裝、操着一口上海話在生意場上指點江山時,那種感覺,只能用“美自天成”來形容。

寶總的成功離不開爺叔的指點,其實,用“爺叔”二字來稱呼游本昌所飾演的高人,似乎並不合適。

因為,像他這種年輕時叱吒風雲,中年時歷經挫折卻不失意,老年後依然葆有紳士魅力和個人智慧的老年貴族,更適合用“老克勒”來形容。

在上海話中,“老克勒”的原意是指大顆的寶石,後來才漸漸成了老年貴族的統稱。

《繁花》中的爺叔,就是“老克勒”的典型代表。

劇集伊始,當他看到換裝完畢的阿寶時,他先是一怔,察覺到自己熱淚盈眶以後,又立馬緊閉雙眼,低下了頭。

從他忍不住哽咽的喉嚨可以看出,此刻,他看到的不只是搖身一變的寶總,更是經年之前,那個風華正茂的自己。

爺叔之外,阿寶的成功,還離不開兩個上海女人的協助,一個是馬伊琍飾演的夜東京老闆娘玲子,一個是唐嫣飾演的外貿職員汪小姐

雖然同為上海女人,但她們身上的腔調完全不同。

前者言談舉止中盡顯城府,一看就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底層女人,好不容易逆天改命以後,依然把賺錢當做生活的唯一真理,哪怕是真心對待阿寶,也免不了處處算計。

而唐嫣飾演的汪小姐,從她畢業的學校、工作的地方,還有她的衣着服飾和嚴格的家教,都可以推斷出,她是一個出身優渥的富家女。

所以,她為人處事毫無城府,給人留下的印象,不外乎風風火火、莽莽撞撞和咋咋呼呼。

也因此,很多觀眾都對唐嫣的演技發起攻擊,說她演得過於輕浮。

但番茄君倒覺得,唐嫣在劇中的表演,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她出道以來最富感染力的角色,在“墨鏡王”的調教下,她真是把一個不諳世事的高知女孩,演得太好了。

馬伊琍和唐嫣固然吸睛,不過,要說劇中最美的女演員,那必然是劇集伊始就空降到黃河路上的外地女孩——李李

幾位主角中,李李是唯一的外地人,也是唯一不說上海話的,但王家衛卻把最多的偏愛,都給了辛芷蕾所飾演的這個角色。

從華麗的服裝,到精緻的妝容,再到絕美的鏡頭角度,使得辛芷蕾這個原本長相有點粗糲的東北女孩,搖身一變成了上海灘上,最狠也最風情萬種的老闆娘。

也難怪黃河路上那些各具風韻的老闆娘會嫉妒、為難她,就連處事不變的夜東京老闆娘玲子,也要處處防備着她。

除了上述幾位主演,《繁花》中還有很多讓人眼前一亮的演員們。

這其中,有連同幾位主角在內的29位上海演員,比如:

硬生生地把上海小老闆演出東北老大哥氣質的鄭愷

把海鮮老闆演得生龍活虎的陳龍

堪稱90年代女幹部直接附體的吳越

以及雖然不是職業演員,但演起戲來,能夠狂甩很多職業演員幾條街的網紅“papi醬”和模特佟晨潔

前者飾演的精品店老闆娘,渾身上下都有着掩飾不住的市井氣。

而後者飾演的至真園經理,舉手投足間都盡顯着精明能幹。

當然還有董勇、喻恩泰楊皓宇,這些來自於別處,但絕對符合時代氣息的實力演員。

尤其是董勇在劇中飾演的杭州老闆,看似老實巴交,實則一肚子小心思,簡直就是一個集傻氣、土氣還有奸氣於一體的“土洋結合體”。

當這些本地的、外地的、職業的、非職業的演員,合力描繪出90年代上海的華麗景象時,我們才終於明白:

《繁花》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它用上海的景,上海的人和上海的話,讓這些演員,在明知是在演戲的情況下,對那段遠去的時光動了真情。

三、“上只角”的“清明上河圖”

如果說,金宇澄的《繁花》,是屬於全上海的“清明上河圖”;那麼經由王家衛改編的《繁花》,則是只屬於一小部分上海人的風景。

說白了,劇版的《繁花》中的十里洋場,只有在“上只角”生活過的老上海人才能有所共鳴。

而整個上海,除卻上只角的富人,還有下只角的窮人,更有“住不起上只角,又看不起下只角”的中只角人。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會批評劇版的《繁花》華麗到有些不切實際,因為,不是每個上海人,都住在“上只角”。

90年代的黃河路,就是典型的“上只角”才有的繁華景象,當時的老闆談生意,全在這條街上請客吃飯。

劇中那些璀璨到有些失真的霓虹燈牌,實際上都是依照90年代真實存在的酒店,一比一複製過來的。

李李的至真園就開在黃河路上,雖然現實中這個餐廳並不存在,但從它開張時的宏大場面可以看出,它就是根據苔聖園酒家虛構而來的。

除了黃河路上那些金碧輝煌的餐廳之外,玲子在進賢路上開的夜東京餐廳,汪小姐在外灘27號工作的外貿公司,還有能給阿寶撐牌面的和平飯店。

這些地方,勾勒出了90年代“上只角”的現代景象,也構成了觀眾對於90年代“上只角”的繁華想象。

但《繁花》中最讓人神往的,並不是這些熱鬧的地方,而是在這些地方中,出現的人,發生的事。

有了這些,“上只角”才有了人情味,“上只角”的“清明上河圖”,才能真正到躍然於觀眾的腦海之中。

四、似曾相識的王家“味”

作為王家衛的首部電視劇,我們可以很輕易在《繁花》中,看到很多他以往電影作品的影子。

比如,出現在至真園門口的辛芷蕾,簡直就像是從《重慶森林》中直接出走的林青霞,兩人在舉手投足間,完全就是同一個人。

再比如,一出場就金句頻出的游本昌,跟《一代宗師》中的趙本山,也頗有相似之處。

而李李和阿寶之間,隔着街道都能來電的對視,也像極了周慕雲和蘇麗珍在《花樣年華》中的極致曖昧。

不只是人物上的對照,轉場字幕的運用,紀錄片片段的引用,也都能在他此前的作品中,找到可以參考的例子。

當然了,光有這些相似之處,還不能匹配王家衛獨有的浪漫風格。

考究的燈光,巧妙的鏡頭,還有別出心裁的剪輯,才是《繁花》能和王家衛直接掛鈎的根本原因。

也正是因為這種獨屬於王家衛的“味道”,《繁花》的質感才能如此高級,《繁花》中的上海,才能讓人如此動容。

結語:逝去的海上舊夢

《繁花》出版以後,曾有人問金宇澄,這本書的書名含義,他說:

繁花就像星星點點生命力特強的一朵朵小花,好比樹上閃爍的小燈,這個亮起那個暗下,是這種味道。

很多人把他的回答,跟書中的人物命運聯繫在一起,感嘆着那些如同小花一般的人物們,在時代春風的吹拂下,有的凋零,也有的盛開。

可實際上,金宇澄在記錄上海生活的散文集《洗牌時代》中也曾明確表示,《繁花》之所以名為繁花,是因為上海特有的住房形態。

在這裡,新舊大小的房子交織出現,像極了繁花錦簇的景象。

所以,歸根結底,《繁花》只是藉由人的事,來記述他對於地方的情,人物的頑強,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這個地方自身的博大。

劇版的《繁花》,讓90年代上海,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時光濾鏡,觀看它的時候,你會覺得似曾相識,又會覺得舊夢已逝。

好在,歷經了歲月變遷,依然活躍在時代舞台上的上海,會在大家晃不過神的時候,溫潤而又醇厚地說提醒着我們:那些讓人似曾相識而又熱淚盈眶的一切,並不是夢。

(電影爛番茄編輯部: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