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女團直播背後:台前風光,台下“很卷” | 封面深鏡

封面新聞記者 林珏瑤 張奕丹 實習生 蘇曼軻

2023年12月12日,中央網信辦發布關於開展“清朗·整治短視頻信息內容導向不良問題”專項行動的通知,要求開展為期一個月的清朗行動,整治網絡上色情擦邊、低俗人設、網紅惡意營銷等行為。

2024年1月1日,國務院頒布的《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條例》正式施行,亦對網絡表演提出更高的要求。

在網絡直播盛行的時代,除了娛樂,網絡直播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做網絡主播,是否真如外界猜想,工作輕鬆、收入又高?

近日,封面新聞記者對話多位網絡直播從業人員發現,有些網絡女團成員來自追逐演藝夢想的年輕女性群體,有的人自幼學習舞蹈藝術,希望把興趣變成職業,但苦於難以找到線下演出的機會,網絡直播讓她們得以打破傳統線下舞台的邊界,和觀眾產生新的連接。

但這一行,也如她們所說,“很卷,稍不努力就可能被替代”。

直播前,“1912.”女團成員旭旭正在化妝。封面新聞記者張奕丹 攝影

把舞台搬到網絡

在成都錦江區一棟寫字樓里,走廊兩旁的房間搭建了不同場景的秀場舞台。下午五點,工作人員準時打開攝像頭和音響。這個取名為“1912.”的女團,五名成員站上舞台,伴隨着音樂扭動身姿。而在線上直播間里,來自全國乃至全世界的數千名觀眾,在同一時間收看她們的表演。

“1912.”女團由八位平均年齡在20歲左右的女生組成。這些成員當中,既有自幼學習舞蹈的舞者,也有到跨界從零開始學習演藝的新人;既有“川妹子”,也有從北方遠道而來的女孩。她們都擁有同樣的熱愛和夢想,希望能夠站上舞台演出,獲得展示自己的機會。

2023年8月26日,來自黑龍江大慶的女孩旭旭第一次站到女團的直播鏡頭前。彼時,她放棄了在老家當舞蹈老師的工作,為了追逐“明星夢”來到成都。她想將自己的舞蹈展示給更多人,但線下演出的機會實在難尋。

當天開播前,她用兩個小時學會了上百支“抖音舞”。在接下來的四個小時里,她對着直播鏡頭向觀眾展示着她剛學的舞蹈。儘管很疲憊,但她喜歡這種狀態。“我覺得我的表演是有觀眾的,雖然觀眾和我相隔很遠,但心卻是在一起的。”旭旭回憶。

“1912.”女團合影 受訪者提供

成為女團成員之前:難以實現的“明星夢”

為了呈現出高質量的直播內容,訓練和直播,幾乎佔據了旭旭和隊員們生活的全部——每天中午到公司後,她們先上兩節舞蹈課,隨後化妝,準備直播。直播從傍晚開始,一般會持續到半夜。不用直播的時候,大家都會抓緊時間休息,或者主動加練。

對於旭旭而言,這樣的生活並不陌生。在成為“1912.”女團的一員之前,她曾經有一段時長兩個月的練習生經歷,遺憾的是,當時她沒能像想象中那樣“出道”走向選秀舞台。

旭旭自幼學習民族舞,一直嚮往舞台演出。讀高中那年,她從當時正火的《偶像練習生》綜藝節目中了解到練習生這個群體,便提出要到北京當練習生。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家人否決了。“那時候年紀太小了,爸媽不想讓我一個人往外跑,我‘磨’了他們兩年。”旭旭回憶。

拗不過執着的女兒,兩年後,旭旭的父母最終答應讓她去北京當練習生。

成為練習生後,生活變得很充實,但又和旭旭想象的有些不同——當時她放棄了學業,沒有工資。每天,她把大部分時間花在學習各種技能上,包括聲樂、舞蹈、鑒賞、形體等。傍晚下課後,她還要留在公司複習當天學習的內容。為了省錢,她和其他練習生合租,擠在一個小小的隔斷房裡。

旭旭的大部分支出都由父母承擔。有一次,她在訓練營的月考中獲得第一名,拿到6000元的獎金。留下一部分給自己日常花費後,她把剩餘的錢都轉給母親。“我說,媽媽你給我拿了那麼多錢,我終於能稍微還你一點點了。”她稱。

她和幾乎所有的練習生一樣,都在等待一個出道上台演出的機會,然而這樣的機會卻少得可憐。她回憶,和她同期進入到訓練營的練習生有幾百人,練習生們要按照“100進50,50進20,20進10,10進5”的流程不斷接受選拔和篩選。最終能站上選秀綜藝的人,幾乎是萬里挑一。

因為疫情,旭旭在北京待了兩個月後,便回到東北老家。直到2023年,她決定重啟這個心愿——來到成都,成為一名女團成員。這一次,她終於覺得自己的夢想慢慢實現了。

站上更大的舞台

將近年關,“1912.”女團的成員們愈發忙碌。在剛剛過去的2023年年末,她們接到了四川省一台網絡春晚的演出邀請——對於不少成員來講,這是她們第一次接到演出邀約。“接到邀請的時候真的很激動。”旭旭說,除了日常的直播,她們也準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排練節目上。

“1912.”女團成員鐵鎚正在練習舞蹈 封面新聞記者張奕丹 攝影

去年八月份加入“1912.”女團時,鐵鎚(化名)尚還不善歌舞。如今,儘管已經獲得站上舞台的機會,但危機感如影隨形。“1912.”女團的直播運營團隊為成員們制定了競賽淘汰、榮譽評選機制,根據每場直播中規定時間內的人氣值選拔優秀的女團成員,得分越高,能在鏡頭前展現自己的時間就越長。

這意味着,在秀場上,成員們既是隊員,也是競爭對手。

“新媒體(網絡直播)是個很卷的行業,很多人都會想來拼一拼。”她說。除了下播後偶爾和朋友們聚餐吃吃飯,以及晚上睡覺休息,鐵鎚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練習跳舞上。“如果你不努力,就可能被別人替代。”

對於她們而言,表演不僅僅是展現自己的機會,也是給喜歡自己的粉絲朋友一個交代。“我們希望(在各種比拼)可以沖第一”,旭旭說,這意味着她們可以獲得更多曝光的機會,也可以多拍一些作品回饋給粉絲。“希望讓粉絲們也看到我們的用心。”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