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與極的雙向奔赴:王晶又雙叒表白王家衛了

1月4日下午,王晶在社交平台上抒發自己看《繁花》的觀後感,起手第一句便是:實在我蠻羨慕王家衛。

這也不是王晶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達自己對王家衛的愛了。

如果時間回溯,這場酣暢淋漓的表白,還得從上個世紀說起。

各位朋友,你可曾聽說過王晶衛?

他不是王晶,也不是王家衛,還不是汪精衛,更不是王晶和王家衛愛的結晶。

他只是一個角色,一個形象特徵,包含着王胖對王墨鏡的傲慢、偏見與虐戀。

早在1992年的《逃學英雄傳》中,大胖子王晶就借小胖子演員之口自吹自擂:

“我們這部電影的導演,就是最有品味、最英俊、最有藝術修養的王晶先生。”

這句台詞,所有的形容詞都和最後的主語極不協調,可以看做是“王晶衛”角色的孵化雛形。

1994年,《東邪西毒》和《重慶森林》先後問世,王家衛繼《阿飛正傳》迎來又一巔峰。

同年年底,在電影《珠光寶氣》中,王晶第一次對“王晶衛”這一形象做了全面正式的介紹:

全香港第一號藝術天王,香港電影的光榮和希望,後現代風格的首席導演——王晶衛。

如果人類臉皮的厚度極限是萬里長城,那王晶導演的臉皮就是那城牆拐彎處。

《珠光寶氣》中,在王晶衛的導筒下,《重慶森林》慘變“重慶呻吟”,《東邪西毒》異化“東蛇西鹿”......

每一部作品都具備了符號學上極具陽性特徵的、被壓迫的閹割感,表現出了後現代主義的疏離和隔閡。

要說王晶衛的藝術造詣,或許就僅次於什麼《七擒七縱七色狼》、《淫蟲撈女一鍋熟》了。

“菊花是我最喜愛的牛,我和她不可告人的事,連她的牛公都不知道。”

“忌食月餅、蔥油餅,大餅到小餅,每到中秋夜就令我想起了這些餅。”

但凡腦子沒點大病,晶衛先生都寫不出這麼多營養不良的餅。

1996年,爾冬陞在《色情男女》中借台詞調侃宿敵王晶:“沒人要你做王家衛,你做王晶行不行?” - “那你有邱淑貞嗎?”

表面高抬墨鏡、踩低王晶,而更深層效果卻是鄙夷了藝術和商業兩種極端路線,彰顯自己的商業藝術有機結合才是王道。

本以為第三男主角爾冬陞的介入,會稍微分散王晶對王家衛發狂的愛意,誰承想王晶卻在第二年更加走火入魔?只因為——

1997年5月,王家衛的《春光乍泄》上映,再度贏盡口碑和讚譽;三個月後,王晶製作的《精裝難兄難弟》雖遲但到了。

《精裝難兄難弟》號稱“社會、寫實、狂笑、香艷、刺激、大袍大甲文藝巨片”,冠名為“超級無敵大導演吳宇森的fan屎”曹建南的嘔心瀝血之作。

儘管如此欲蓋彌彰,但是就連隔壁躺了二十年的植物人吳老二,都能看出來該片真正的始作俑者是那位署名”不是女人“的編劇——王晶先生。

畢竟像《飛佬正傳》、《黃飛鴻之春光炸瀉》、《東蛇西鹿》這種喪病的爛梗,再加埋古惑仔和難兄難弟的冷飯,也只有王晶可以炒得那麼有滋有味了。

片中,黃子華飾演的王晶衛,直接映射王家衛;阮兆祥飾演的王星,則映射王晶本人。王晶衛對王星進行了語重心長的諄諄教導:

“竟然是你懂得看我的電影?別拍我那些了,你拍你的《賭神》、《追女仔》吧,記得在戲中加點吃屎尿屁的片段。”

“傻小子,你不低俗怎能顯得哥哥高格調呢?總之你就多點時間在廁所,多坐馬桶,這樣就會慢慢發現屎尿屁的威力,以後吳宇森都被你打垮的。”

通過一系列高能台詞,王晶對觀眾的謾罵進行了消解,同時也對王家衛的藝術進行了過火的冷嘲熱諷。

王晶真的那麼恨王家衛嗎?不見得。

為什麼總是消遣王家衛,王晶大有一種別人笑我心眼小,我笑他人看不穿的高深莫測:

“因為太熟,我跟他根本就是好朋友,無所謂的。”

事實上,“好朋友”這個詞始終還是太過普通。

他對王家衛愛得深沉、愛得執着、愛得偏激、愛得變態。

1995年的《電影雙周刊》中,王家衛和王晶兩位男嘉賓,罕見地公開評價對方——

王家衛說:“他(王晶)的電影簡直養活了很多電影人,而且有他自己一套對電影的看法。”

言語間是藝術家對商人特質的認可和嚮往。

王晶對對方的評價還是那句:“我一直看不懂他的戲,亦無資格評價他的戲。”

然而在往後幾年,王晶最老生常談的,還是這個他最“無資格”評價的王家衛。

畢竟按照王晶最初的設定,他出道應該是個文藝青年,至少像王家衛那樣的。

現實卻是,王晶從來沒有向大眾展示文藝的一面,而王家衛後來卻真的成為了王晶,拍出了喜劇片——《擺渡人》(雖然不是導演,但王監製佔據很大話語權)。

也在2021年的10月,王家衛成功舉行了澤東拍賣會。一條90秒的《花樣年華》未曝光短片,居然賣出428萬港幣,直逼他當年的單片上映票房,算得上絕對的成功。

從王晶的角度來看,他們二人沒有本質區別,“我和他都是商人,只是一個販俗,一個販雅。”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看到王晶和王家衛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大可不必大驚小怪。又想起王晶曾說過的一個他和王家衛之間的小故事——

“有一次我去他公司樓下的一個茶館,我們兩人聊天。一個年輕人看到我們兩人坐那兒,驚訝得嘴都合不上,為什麼這兩個人不打架還喝茶?”

末了,王晶又意猶未盡地加上一句,“我笑死了。”

是的,這是一場磁鐵南北兩極的雙向奔赴。

電視台出道早期,王晶師從劉天賜,王家衛跟隨甘國亮。

90年代中期後,二人又遇到了同一個電影投資人——台灣學者的蔡松林。

王晶一貫把電影當作完全的商品,墨鏡往往將電影視為純粹的藝術;

王晶為了老闆開心不惜受觀眾唾罵,墨鏡經常送老闆住院,贏盡影迷口碑;

如果你想賺錢就去拍王晶的電影,如果你想拿獎就去被王家衛折磨。

王晶和王家衛,的確可以代表香港電影商業和藝術的兩種極致。

而極致的兩端,又是一種藝術家王晶和商人王家衛的惺惺相惜。

鮮有對別人電影指手畫腳的墨鏡,在採訪里直白地替王晶打抱不平:

“我個人覺得很多人都用上低俗、cheap等字眼來形容他的電影,這其實很片面。以前我亦有看他的電影,王晶其實是個說故事說得很好的人。”

而在《圓桌派》中,主持人問王晶:“王家衛和賈樟柯誰好?”阿晶毫不猶豫地回答:“王家衛好。”說話間還表露出甜蜜微笑。

很難不令人信服,“王晶衛”確實是靈魂相吸的。

本港一級監製——麥當雄,居然也是王晶衛的cp粉。他曾針對王晶票房和墨鏡文藝兩種電影怪現象作出過犀利點評。

對於王晶,麥當雄評價道:“阿晶絕對是一級電影製作人才,但他走的路線大眾化。整個80年代的主流是喜劇,他是喜劇的a班馬。但步入到90年代,喜劇主流開始不保,變為多元化口味。王晶跟着這多元化趨勢走,卻不斷打折扣。”

“某些原因,是因為他要不斷追求數量,但是觀眾的口味不斷提高而去追求精品,這種情況下,他反而變得愈走愈低。作為創作人,應該要給自己適當的休息,阿晶在不斷透支下,似乎不可能再拍出高水準電影,觀眾支持正在萎縮。”

關於王家衛,麥當雄評價亦算客觀:“非主流派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但不足以推動電影業的振興。他們可能出不到鯉魚門,就算出到也只能在別人的幾間藝術影院放映。王家衛當然是非主流,但他能夠顧及商業性。”

“王家衛能,張藝謀能,但很多人又想學學不到,我叫這些是手淫導演,只求自己過癮,不向投資者負責、不理市場需求。藝術電影也有市場,香港成功的只有王家衛一人,但並不足以影響大眾文化。”

香港電影該如何定義?相信麥當雄和爾冬陞的看法是一致的:電影是一種有藝術成分的商品。

無論是藝術至上,還是票房第一,在香港這片土壤中,註定都是行不通的路。到底什麼才是良性發展的行業模式呢?

有王家衛,也有王晶,我們支持藝術,同時也不排斥商業。精髓很簡單,只有三個字——王晶衛。

嗑王晶衛是大勢所趨,他們是香港電影平衡木的兩個端點,而其他導演,無非是在其間尋找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