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提出一個要求,胡歌兩晚沒睡好

《繁花》熱播期間,胡歌曾以這樣一種方式登上熱搜——去年年末,他去上海戲劇學院當考官,學子們熱熱鬧鬧地發感想:我的期末考官居然是胡歌!

此時,距離胡歌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已經過了18年。

當胡歌在東方衛視的採訪間看到我們長槍短跑的陣勢,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像考試啊。”第一個問題剛拋出來,他又忍不住笑:“果然是考試題目。”

從某種意義上說,《繁花》也是胡歌考了三年的一場試。

最終,大家看到了兩種不同的詮釋:飛揚沉穩的寶總是“面子”,重情重義的阿寶是“里子”。而不管人們對胡歌的表演有怎樣不同的看法,有一種共識已經產生:能代表胡歌的,除了李逍遙、梅長蘇,還有阿寶。

“劇里的阿寶不一樣”

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是,因為看過胡歌在《如夢之夢》的表演,王家衛和團隊曾有讓他一人分飾三角的想法,滬生、小毛、阿寶全是他。

“我大概兩天沒睡好吧。”面對求證,胡歌現場來了一個“瞳孔巨震”的表情,直言王家衛的這個建議曾經讓他壓力不小。但很快,他專心回到阿寶的世界,“我不敢多想,多想會影響我進入阿寶這個人物。當然,對演員來說,如果有機會在同一部劇里詮釋三個角色,真的是很大的挑戰了。”

事實上,單是阿寶的世界,已然不簡單。環繞他的,有深藏不露的爺叔,有兩肋插刀的兄弟陶陶,有嘴硬心軟的玲子,有一起出發的汪小姐,也有神秘莫測的李李……他曾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勇敢弄潮,也在股市的起伏中默默忍受髒水,求一個“問心無愧”。

王家衛曾經提點胡歌,那個有衝勁有情義的阿寶,要有當初李逍遙的感覺。而胡歌自己在演繹的過程中,找到了與1990年代奮鬥者的共鳴,“我相信在那個時代,有很多年輕人和阿寶一樣,他們想在時代浪潮里抓住機遇,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但經歷了時代的起起伏伏後,阿寶發現,最重要的還是情與義。”

當然,正如胡歌一遍又一遍向外界所講述的那樣,《繁花》之於他,是一次對父輩記憶的追尋,也是一次對過去歲月想象的補足。他曾經通過小說如饑似渴地感受金宇澄筆下1960年代的上海,後來也在片場一次又一次地豐滿了對1990年代的理解。比如最近“小寧波”錯跳蘇州河的戲份,一度讓胡歌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少年時聽來的種種不可思議的故事,“那一刻我信了,我想,我沒經歷過,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愛情不是重點“

《繁花》的好,當然不只阿寶,更在於從阿寶帶出的人間百態。

胡歌心裡分量最重的,是爺叔和阿寶之間的傳承與更迭。開篇和平飯店裡的戲份,他們一個重回舊地百感交集,一個初出茅廬懵懂未知,彼此對望,便成就了“從阿寶到寶總”的蛻變。

有人調侃,這彷彿武俠片里“世外高人點石成金”的套路,胡歌卻感慨,能完成考驗的阿寶並不容易,“阿寶不只是和陶陶借錢,而是跟很多人借錢。他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兩次湊錢,湊的還不是一個小數目”。

爺叔在套房回眸看阿寶的表情,更深深印在了胡歌的腦海里:“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從你能看到很多內容——爺叔,彷彿看到了年輕的時候的自己。”

同樣,阿寶和玲子、汪小姐、李李等女性角色之間的戲份,並不局限於“愛情”。胡歌說,他不止一次地問過導演人物的情感走向,但王家衛“不響”。或許,最好的感情戲,就是一切都跟着人物自由生髮。

胡歌形容玲子的“夜東京”是阿寶的避風港,“玲子是阿寶堅實的後盾,或者說是他的保險。別看阿寶在黃河路叱吒風雲,只要他到夜東京,永遠是昂首挺胸地進去,灰頭土臉地出來。他們彼此清楚,她是為了他好,哪怕形式上她有點激烈,是吧?”

而阿寶和汪小姐讓人意難平的走向,在胡歌看來也另有韻味:“大家看到的,是我一直在哄她,但我覺得他們兩個人是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他們之間的交集,要比大家想得更遠。在改革開放初期,大家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怎麼樣齊頭並進,怎麼樣在充滿機遇的當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漸漸意識到,擅長講述情感故事的王家衛,給阿寶的感情留足了想象。“不管是阿寶和玲子,還是阿寶和汪小姐,或者是和李李,大家往後看可能會發現,結局是比較開放的。就像我之前講過的,重點不是愛情,重點是愛,是一個更大的概念。”

“不要覺得這話有點大”

《繁花》以滬語創作,胡歌后期自己配了普通話版本,還用阿寶的口吻、以旁白的形式,講述時代變遷對當年的上海、上海人的影響。

對胡歌來說,旁白遠比普通話配音來得難。“導演希望不是播音腔或朗誦的感覺,而是生活的娓娓道來。但旁白里又有很多專業的台詞,你想用生活的狀態去說,似乎也很難說得准。”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像拍攝時一樣,反覆嘗試,一遍又一遍。

因為近期大量的採訪,胡歌常常會回想在劇組的生活,從充滿期待,到進入疲憊期,再到重新振奮。

他難忘剛剛開機時片場那種摩拳擦掌的火熱模樣,演員們都為進入這所“繁花電影學院”雀躍不已,“王導說戲的過程,會讓你學到很多,他會根據不同演員的特質,用不同的方式指導你。”

但與此同時,漫長的周期也在影響着演員們——《繁花》三年的拍攝周期中,胡歌去演了《縣委大院》。沉穩的梅曉歌之後再回來演阿寶,他連人物的年齡感都要重新找尋。

最疲憊的時候,看到現場精力旺盛、事無巨細的王家衛,胡歌好像又鬆弛了下來。“除了在現場執導,美術、燈光、攝影,導演都要看。我們當時私底下討論,他每天睡幾個小時?當我們年輕人覺得疲憊的時候,看着他就覺得一切都不算什麼。”

還有90歲高齡的游本昌,胡歌一再被這位上海戲劇學院的“師兄”所震撼:“我明顯感覺到,這三年,他比之前消瘦了。”他記憶里的游本昌,無論多麼疲憊,只要開機,馬上就能進入狀態,“他很少會在現場說‘我今天想早一點收工’‘我有點累了’,從來沒有。這是我在游老師身上看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一點,我想,支撐他的一定是對表演藝術的熱愛和追求。”

說著,他又強調了一遍:“你不要覺得我現在說這話有點‘大’,這是我最真切的感受。只有和游老師工作過,你才能夠體會到。”

或許,這也是《繁花》這場考試留給胡歌的寶藏——從無數個在現場精益求精的人們身上,他找到了那份和阿寶如出一轍的底氣。無論屋外幾多喧囂,懷抱初心,一碗泡飯依然可以溫暖肚腸。

來源:新聞晨報·周到app 記者 曾索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