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覺得你最好》:以家庭為情景的愛情喜劇


《還是覺得你最好》(又名《飯戲攻心》)自2022年9月9日於內地公映以來,目前已取得1.07億元票房佳績。同時,其香港本土票房突破7600萬(數據截至2022年11月26日),成為香港本土首部超過7000萬的港產喜劇,亦擊破了周星馳的《功夫》(2004)創造的票房紀錄,成為中國香港影史喜劇片冠軍。


此部電影是導演陳詠燊繼關注中年男性的作品《逆流大叔》(2018)後的第二部長片。整部影片開心搞笑、溫馨治癒,是典型的港式愛情喜劇,藉由兄弟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講述整個家庭的變遷及三兄弟的個人成長。大哥的舊情人Monica變成了二哥的女朋友,大哥自尊心受挫接受了新認識女孩的追求。三弟和女友豬豬姐弟戀長跑多年,也面臨感情危機。三對情侶,四段戀情,六人於飯桌上鬥智斗勇,充滿戲劇張力。


影片將飯局作為一個戲劇衝突的核心創作,矛盾的出現是在一頓頓的家宴中,矛盾的解決同樣也是。影片的煙火氣讓人沉醉,同一個屋檐下,三兄弟的境遇與選擇,讓人感慨與共情。影片透過展現每個人的不同的性格、身份,人物之間的微妙關係,對親情、愛情等進行多維度的呈現,簡單而有趣。整體而言,這部影片是主演黃子華作為棟篤笑匠的轉型之作,在嬉笑怒罵之餘,對中年男女的情感心理進行微觀透視,此種溫情表達,浸染着疫情之下人們對家與愛的共情心理,並由此催生出影片的較高口碑,及不斷上漲的票房成績。


棟篤笑匠轉型之作


黃子華成名三十餘年,是中國香港地區“棟篤笑”的創始人,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喜劇之神”,其擅用辛辣幽默的語言消解現實,在嬉笑怒罵中傳遞積極的生活態度。黃子華一直以誇張、瘋癲的表演方式呈現,比如由他主演的《棟篤特工》(2018)與《乜代宗師》(2020)就是其典型之作。其中《棟篤特工》是一部對香港無厘頭喜劇進行重構的電影,借用戲仿、調侃、諷刺、誇張等表現手法,展示了極為港式的“密集式笑料”,並且邀請了大約四十名香港明星,飾演昔日為觀眾所熟悉的角色,重現經典影片中的橋段,為觀眾呈現極具港味的狂歡奇觀。黃子華在影片中的表演,亦與他之前的“篤棟笑”風格相一致,盡顯滑稽、搞笑、無厘頭的特質。黃子華在《乜代宗師》中延續了《棟篤特工》的表演風格,將故事中的荒誕與無厘頭表現到了極致。電影獨具一格,有獨特的喜劇節奏,黃子華的表演與故事的鬆散相匹配,與無厘頭的笑料相得益彰。


而在《還是覺得你最好》中,黃子華貢獻了走心的演技,難得的表現了成熟、沉穩、長情甚至軟弱的一面,表演鬆弛而收斂,可以說是他的轉型之作。他將內心世界裡的“花不似盛開,愛漸如大海”通過肢體語言表達了出來,感人至深。同時這部電影也是黃子華主演的第一部在內地上映的電影,在內地觀眾當中也收穫了大量擁躉。


中年男女彼此照見


《還是覺得你最好》有一個較為“現代”的特點,它塑造了三對性格截然不同的男女。劇中的三個男人分別演繹了男性在不同的人生階段要面對的事情,而三個女生某種意義上就是這三個男人的反面,用一種鏡像式的人生態度,彼此照見。


Monica作為大哥和二哥的矛盾核心,是整部電影的戲眼。她的工作是文物保護,工作之餘還在讀博士,她知性美麗,是中年男人心中的心儀伴侶。兄弟兩個對他的追求也折射出兩個人的心理活動與人生選擇。三個人的情感關係,也是他們個體成長的一種鏡像。


喵喵幾乎是男人心中完美的女朋友形象,她美麗聰慧、懂得進退,跟大哥接觸時間很短便了解了大哥眼睛的問題,並悉心送上了眼鏡。她了解大哥的心理活動,選擇適時退出。甚至在三兄弟矛盾激化的時候,也是她想辦法化解矛盾。


三弟的女朋友豬豬多年如一日地照顧三弟的生活,盡心儘力,卻在三弟電競比賽奪冠向她求婚的時,勇敢地拒絕了對方。她意識到自己的廚藝也有被更多人欣賞的價值,沒了男友也可以生活地很好。這樣的處理方式令人稱道,觀眾會覺得豬豬爭取到了自我的主體性,勇敢獨立地認清情感關係和自我成長。與此同時,三弟也開始反思自己的情感。


現代版“家有喜事”


這部電影主題的落腳點是“家”,是引發觀眾共情的敘事焦點。而這樣在一個家庭場景中發生的愛情喜劇,在香港喜劇電影中早有呈現,比如三十年前的《家有喜事》(1992)及其續集,都講述了家庭中三個性格迥異的兄弟在現實中遇到的情感、事業等矛盾。通過對經典電影片段的戲仿、浮誇搞笑式的表演、影射現實生活的諷刺與調侃,電影展現出了充滿善意與溫情的底色。


在此意義上而言,《還是覺得你最好》是現代版的“家有喜事”,既有歡樂搞笑的場面,也有細膩動人的情感,同樣是三個性格迥異的兄弟的故事,用喜劇的橋段串聯起來,在故事的敘事過程中解決情感問題,實現自我成長。


與之前略有不同的是,首先,現代版的人物設計,喵喵這樣的完美女性很像是漫畫中的人物,完美得有點不真實。其次,《還是覺得你最好》的故事結局並非大團圓,而是開放式的結局。這樣顯得更為理性,並且加入了現實的省思,將影片的思想性提升,留給觀眾更多的思考。


歌曲《還是覺得你最好》是張學友在1993年發行的一首歌,抒發了難捨舊情與情愫難斷的情感,這正是片中三兄弟情感困局的一種寫照。影片幾次出現這首老歌,不僅表達了劇中人物的內心活動,同時也是打開觀眾懷舊情感的一把鑰匙。


這部電影拍攝的是香港本土普通人的生活,投射的是中年男女的境遇。在香港喜劇電影的發展過程中,愛情喜劇是其中一個重要的亞類型。在後疫情時代中,香港電影重新回歸本土的經典類型,是一個相對較好的選擇。


《還是覺得你最好》是近年來都少有的港式喜劇,它通過對香港的經典類型進行置換改寫,把影片的主要表現對象置換為觀眾所熟知的經典類型的氣場,將事件投影到過去沉迷的時代或者橋段中,尋回香港電影的自信與優越感的餘溫,從而獲得感念、懷想以及追憶等諸多情緒,喚醒觀眾的心理認同。(作者:康寧,系北京電影學院電影學系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