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講歲月催人老,不單是在身體上的,更多的是思想上的。就好比某個人年輕的時候可能還有幾分愛相聲、振興相聲的心,但是等他掙了錢出了名,初心就沒有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利用相聲來掙更多的錢出更大的名。
當年一個年輕的天津相聲演員隻身來到北京城,一方面是他在天津混不下去了,但是我相信更大的原因還是愛相聲追求相聲。剛開始這個人在北京混的很不好,輾轉於各大茶館飯店。我們知道這些場所往往都是有本地的演出團隊把持的,你一個外來戶來演出,那你就是從人家碗里搶飯吃,別人肯定不願意。所以這個人多次被人攆走,挨過打也被人威脅過。
但是他並沒有退縮,反而結識了一大群朋友,包括張文順、李菁、徐德亮、王玥波、何雲偉、王文林等等,這是在這批朋友的無私幫助下,這個人才得以在北京站穩了腳跟。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幫助,恐怕他也未必能在北京呆得住。
這幾位朋友,有的是初出茅廬的學生,也有已經名聲在外的大家,比如王文林先生當時就已經是相聲名家了。他是王長友之子,王世臣之婿,劉寶瑞之徒,八個字形容就是相聲世家,家學淵博。
一般人如果有這樣的家庭,那完全可以不努力了,就躺在前人的功勞簿上也夠玩的了。但是王文林先生不是這樣,他從小就對相聲情有獨鍾,過年的時候家裡給他買東西,吃的玩的都不要,就喜歡快板。不到十歲,就能背誦幾十段父親的相聲,別的小孩都在外頭瘋玩,叫他從來不去,在屋裡對着鏡子練相聲,可想王先生多刻苦。
所以王先生的成名和他父親師傅都沒有關係,他是靠着自己達到了青出於藍。當年他在北京演出,廊坊、張家口這些地方的老百姓甚至坐驢車騎三輪車去看王文林。老百姓都叫他小劉寶瑞、小王長友,和相聲名家王佩元並稱“京津二王”。
大約是00年,那時候王先生已經五十多歲了,正在考慮退居二線。當時郭德綱發展的並不順利,他分析還是因為自己這幾個人沒名氣,觀眾根本不買賬。於是郭德綱就想要找個能撐住場子的人,而王文林過去一直支持郭德綱,因此他就想把王文林拉過來一起干。
於是郭德綱找到王文林,又是什麼給他多少多少工資,多少多少分成,就是一頓侃。王文林聽了一笑,他心裡清楚現在郭德綱自己還吃了上頓沒下頓呢,他說的那些都是空頭支票。
但是王文林更不想寒了這個年輕人振興相聲的心,他就對郭德綱說“你要打響的是郭德綱的招牌,別人只是陪襯,你如果讓我過去打出王文林的招牌,那觀眾是會多。但是觀眾是衝著王文林的,不是沖郭德綱。所以還是要以你為主。我平時可以去串場,去幫你招攬招攬客人,但是絕不能以我為主”。王文林他是一心為郭德綱打算,要在北京站住腳依靠外力是不行的,他必須要打響郭德綱的招牌。
03年,德雲社成立,但是弟子寥寥,這時候郭德綱又想起了王文林。一天晚上,他就拿着水果香煙再次去了王家,一見面就是“叔啊,現在成立公司了,不是過去那樣打游擊了。想來想去還是需要你,沒有幾個德高望重的人也鎮不住”。
但是王文林想了很多,自己作為一個長輩,去晚輩那裡幫幫忙還行。但是要真的入職成了員工,關係就不好處了,萬一有了矛盾是聽老闆的還是聽師叔的。所以這時候王文林又猶豫了,就對郭德綱說“德綱,現在我還沒完全退休,你說平時我去你那裡演幾場,教教學,這都可以,但是要是全方位的在那裡,恐怕還不行,等以後再說吧”。
04年,王文林終於完全退休了,郭德綱第一時間聽說了這個消息,他心想這回你可沒有說辭了吧。於是他就找了李菁、徐德亮、何雲偉等人,在東信樓擺了一桌,專門請王文林吃飯。
王文林進屋一看,這個陣容,還都是熟人,他就知道這回是躲不過去了。就開玩笑說“哎喲,這是鴻門宴呢”。幾個人都笑了,“德綱啊,我是愛相聲,退休也放不下相聲,也想去德雲社,以前想的太多了,你這三番四次這樣,我要在拿把就沒意思了。行了,我這個老東西就跟你們幹了”。就這樣,在郭德綱三請之下,終於為德雲社請來了王文林。
王文林不愧家學淵博,他肚子里的絕活那是海了去了,而且他很大方,也不藏私,對於德雲社郭德綱的一些徒弟,他就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教會了他們很多東西。但是慢慢隨着德雲社越來越火,錢也多了,徒弟也多了。
他就發現郭德綱變了,對誰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以前像何雲偉、曹雲金這些弟子向他請教東西都是畢恭畢敬的,但是現在的這些新弟子不把他放在眼裡,跟他學活的時候都很高傲,像王文林欠他們的一樣。
所以久而久之王文林就不太願意教這些弟子了,看到從王文林這裡撬不到東西,他們索性就偷起來了,王文林演出或者排練的時候,就偷偷安錄音機偷他的活。王文林後來發現了也制止不了,因為現在沒人把他當回事了,社裡很多人靠說三俗相聲也掙了錢,王文林恨三俗,但他根本管不了。
需要他的時候把他當成寶貝一樣,一旦用完了了,就比茅草都賤了。王文林久歷江湖,當然深知人情冷暖,再加上這種三俗環境他實在呆不下去了,也不勞煩人家想辦法擠兌,乾脆自己離開也就是了。王文林從不計較自己的得失,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相聲,他是真怕那幫人會毀了相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