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惡嬰和一群巨嬰的故事。一個無數次要鑽回母親子宮的惡嬰和一群被侏儒政府操控的巨嬰,在五個無辜修女被納粹擊斃升天的海灘上,聽着貝多芬悠揚的鋼琴奏鳴曲,詭異又熱烈地談情說愛。
君特·格拉斯的這部《鐵皮鼓》標誌着戰後德語文學在世界文學中的崛起,憑這部代表作就足以把歐洲魔幻拉高到與拉美魔幻比肩的高度。閱讀體驗非常好,我甚至經常可以在《鐵皮鼓》的段落中感受到了《百年孤獨》里吹來的讚許涼風。
20年後改編同名影片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及戛納金棕櫚獎。和眾多描述戰爭的作品相比,《鐵皮鼓》是非常特別的一種存在。他塑造了奧斯卡這個畸形的小孩,用他奇異的視角,撕開了戰爭中異化人類的切面。《鐵皮鼓》中的戰爭只是背景,格拉斯是在以文學的名義同歷史要一場公平的對話,他沒有掏心掏肺地塑造堅船利炮的殘酷,而是在人類靈魂的散漫遊盪中,把那些不動聲色的惡,順着一條平緩的甬道都抖落了出來。
雖然這不是一個科幻故事,但和最近熱播的《怪奇物語4》一樣有超能的三歲小朋友奧斯卡,他不僅可以拒絕自己再生長,永遠停留在三歲,而且還可以用尖叫震碎所有玻璃,並且根據具體目標發出裝有不同彈藥的聲音,以此用來對抗世界,保護自己贏來的一直卡在孩子到成人過渡空間的這座奇異神殿。
鐵皮鼓對奧斯卡而言是世界唯一一條帶光的隧道。當年他從母親的子宮裡剛探個頭,就已經感覺到了世界的殘酷,正打算回爐,卻聽到母親和兩個男人許諾給自己的生日禮物鐵皮鼓,才讓他決定不再折磨母親,在雷電交加的夜晚在耶穌和撒旦地擠眉弄眼中降生。
這兩個男人都是奧斯卡的“父親”。三歲那年,他看到父母和舅舅同行的背影,本來映襯着美好的十月夕陽,但舅舅的手從父親的背面伸出來,拉住了母親早就等待在那的另一隻手。兩個人用骯髒的手把渾圓萌新的如蛋黃月餅般的夕陽摳了個洞。於是奧斯卡決心永不踏入成人世界那一隻腳,也就永遠停在了這一年。
他不斷享受着尖叫的超能和鐵皮鼓永遠不合時宜的鼓點,用這樣的方式對抗着骯髒和虛偽的成人世界,他可以肆意把大人最心愛的物品粉碎,然後看着戀物癖們極其痛苦又無計可施的樣子,撒旦又笑出了新鮮的皺紋。
三歲的身高永遠是從下到上打量着成人世界,仰角里的罪惡總是放大且畸形的。所以每每無聊,奧斯卡都會爬到桌底下搜羅着成年人換湯不換藥的大批蛛絲馬跡,像美艷燈光下前赴後繼尋光的飛蛾一樣,年年無腦執着又自以為是地撲騰着。他從被傾倒進了這個不能退貨的世界,就一直很厭惡成人虛偽糜爛的生活。他們總能對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表現出虛張聲勢的好奇,又總是對和自己休戚相關的事兒視而不見並暴露着拙劣的痕迹。
我覺得《鐵皮鼓》有點像德國版的《霸王別姬》,無論是三歲就停止再長高的奧斯卡還是從小被妓女賣到戲園的程蝶衣,他們的人生,都是從女人裙子底下誕生的一部壯闊史詩。
所以我想先說說這部偉大小說中的女人們,她們羞澀也勇敢,強大又悲憐。
/ Part 01
「一直穿四條裙子活下來的祖母和吃魚到死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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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母親的生命,是從她的外祖母安娜那四層拖地的大裙子里開始的。當然,無論小說還是電影也都是從這幾條裙子開始講起的。
奧斯卡的外祖母安娜,是一個堅強又質樸的農村婦女,她總喜歡一下子穿四條土豆色的圓墩墩的裙子,坐在一大塊土豆地的邊上,用熟練的動作把土豆捅到熱灰下面,送出的滾滾濃煙和荒涼又神秘的地殼幾乎是平行着遠去。
這樣的情景混着十月潮濕的空氣和土豆綿延的熱氣,可以把人的視線和想象帶到很遠很遠。但是突然畫風變了,一個被德國士兵追殺的狼狽又膽怯的小鬍子在很近距離的地方出現了,他笨拙又滑稽地鑽進了外祖母的裙子底下,這是當時安娜在緊急時刻想到的最好保護方式。她鎮靜地撫平了最外層裙子幾道不自然的褶皺,雖然這樣顯得更不自然,但是對於安娜和裙子底下的男人而言,這幾分鐘好像創世的第一天,又像末世的第一秒。安靜又刺激。
後來這個僥倖活下來的縱火犯男人就自然成了奧斯卡的外祖父。當時正值反波蘭的運動中,外祖父犯罪無數,和安娜混跡在船上艱難度日,後來安格妮絲出生,她就是奧斯卡的母親。而外祖父在被憲兵追捕中再次杳無音信。和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男人一樣,他們總是那麼心高氣傲且來去自由。但是女人就不同了,她們總是要有所敬畏有所停留。安娜就帶着女兒永遠紮根在了這片土地,這裡是但澤。
一戰之後但澤宣布自由。但這永遠是個無比微妙和敏感的地方,暗示也註定了母親的悲劇。十九世紀末的但澤,一直都是德國和波蘭反覆爭奪的焦點,隨着每次戰勝國的轉換頻頻易主。但澤的母親身邊圍繞着兩個男人恰好是:表兄揚是波蘭人,丈夫是德國人。
奧斯卡雖然早就感受到母親和圍繞其身邊兩個男人這種詭異的氛圍,但直到衣櫥里的一幕他才徹底揭開自己身世之謎。那天,父親帶着舅舅和母親去海邊捕魚,回來後逼迫母親吃用死去的馬頭捕捉回來的鰻魚,這讓再次懷孕的母親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和生理不適,她瘋狂地詛咒着強勢又麻木的丈夫。這時候,躲在衣櫥里的奧斯卡,從鏡子的反光中看到了舅舅曖昧地撫摸着母親的身體,而在餐廳踱步的父親則堅定地把鋼琴上的貝多芬換成了希特勒。
奧斯卡從一直可以給自己安全感的衣櫥中終於破解了這個無比危險和震驚的信息:他是舅舅的孩子。
在奧斯卡眼中,母親安格妮絲一直是一個無比優雅溫柔的女人,她喜歡漂亮的東西,喜歡浪漫,但她也無比虛偽和膽怯。她在奧斯卡拒絕長大的最初幾年,還到處焦急地領着他看醫生,但後來當醫生把奧斯卡作為一個典型案例做學術研究,並企圖藉此獲得更多名利時,母親竟然也拿着學界的和奧斯卡相關的論文到處炫耀。
奧斯卡背着自己的鐵皮鼓瘋癲又清醒,像一個活在成人世界背面的噪音幽靈。他同情又憎惡着母親,他經常覺得自己當時拒絕長大的決定明智極了,不然有一天他也一定會像母親這樣令人啼笑皆非。
母親隨時想要綻放的心情和但澤這個同時受控於多國的城市尷尬境遇一樣,她無法自如地遊走於兩個男人之間,強權暴力的丈夫代表了德國的殖民與自大,而表兄過多的慾望又毫無責任感的自私,代表了當時波蘭的懦弱與虛榮。
1933年,奧斯卡九歲,但澤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法斯主義的恐怖氛圍中。母親終究無法忍受再次懷了表兄孩子的壓力和對自我靈魂的審視,她開始瘋狂吃魚,吃各種罐頭魚、腌制魚、甚至活魚,她死了。奧斯卡敲着自己的小鼓在廁所門外送走了裡面嘔吐不止的母親。
奧斯卡一直相信是魚奪走了母親的生命,這樣自己會好過一點,而祖母知道女兒是羞愧難當,她再也無法苟活下去。至於父親和表兄,他們的時間更多是給世界的,哪能留在死去女人的身上。男人眼中的世界更多的是征服或者喪失,這種1或者0的動詞;但是女人更多的是一種過渡到臨界的狀態,她們的力量往往是積蓄在無限接近中而不急於求得質變。從十月懷胎就可以充分理解母性的偉大,是在隱忍中締造的堅毅。
女性總能從子宮深處體察到那種“靈與肉”、“永恆與瞬間”、“存在與佔有”這些所有的感覺都以神秘莫測又曖昧不明的交匯存在於女性的羞恥中,她們可以充分覺知到這種處於過渡狀態的臨界秩序,是這種過渡和秩序,讓女性的羞恥感往往多於男性,讓她們感受到性隸屬於一種生命整體,最終會成為一種牢固的生存形式,這樣對生命的理解,也往往使得女人有更多的敬畏心和堅韌力。
所以母親在羞愧和撕裂中帶着自己的靈肉走了,她是一曲悲歌;而祖母卻一直到戰爭結束,依然在滿目瘡痍的土豆地上穿着她的四條裙子。皴裂黯淡的雙唇和結滿老繭的雙手,比戰爭蹂躪後的任何景觀都熠熠生輝。
我們終歸沒有足夠的強大可以俯視眾生,又不像動物般毫無情緒只顧繁衍,因此人類的羞恥是通向更高晉級的一種保護性高貴情感,它讓有些人乾淨地死,也讓有些人頑強地活。因此舍勒說:“神和動物不會害羞,但是人必須害羞——並非處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是因為他作為這種處於持續運動之中的過渡本身。歸根到底,他是因為他自己並在他心中的上帝面前害羞。”
母親的死亡,是奧斯卡內心巨大轉變的開始。在納粹盛大的集會上,奧斯卡用四分之三拍的鼓點擾亂節奏,愣是把會場變成了伴着斯特勞斯和諧安詳的圓舞曲場。也就是在這裡他第一次遇到了侏儒劇團,矮小的他們之間不需要成人之間的寒暄和預熱,就瞬間相見恨晚。所以他們經常會說“我們太矮小了,不會失之交臂的”。
/ Part 02
「兩次背叛和二度弒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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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鼓》的偉大,在於它其中的多重隱喻,都刀刀致命,奧斯卡體內撒旦的顯化就是從母親離世開始的。他因為兩次致命的背叛,間接殺死了自己的兩個父親。
奧斯卡最初和母體分離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在看待這個世界的骯髒和罪惡,他以三倍於常人的智商活在三歲身體的軀殼裡,他喜歡讀歌德與妖僧拉斯普廷,這樣的亦正亦邪,一方面給他自由、愛情和反抗,另一方面教唆他放縱、沉淪並作惡。奧斯卡有光明萬事通的全知視角,也可以隨時換頻到黑暗混沌的神秘論。
三歲的他被賦予了兩樣武器:鐵皮鼓和超能尖叫。他相信這是上帝賜予他對抗世界的力量,上帝和他同在。於是他在目睹母親和舅舅的醜聞後,並沒有馬上讓惡流竄,他只是讓體內集聚的怨恨力量通向了震碎這個世界不合理秩序和虛偽道德的出口。
他震碎了刻薄老師的眼鏡,反抗學校對人思想的奴化和禁錮;他弄碎了醫生的標本瓶,掙脫醫院對人身體的監控和壓制;他看到每周偷情的母親,最後奧斯卡忍無可忍爬上鐘樓,弄碎了市中心劇院的玻璃窗,引起了媒體關注甚至高水平的腦力勞動者開始藉此發酵“太陽黑子”的言論。撒旦強忍住笑,他知道奧斯卡在向人性的萎縮、虛偽的美德、無恥的奴役、骯髒的交易釋放最後的抗爭信號。
但是當失去母親這層最後庇佑的時候,他爬上聖心大教堂的聖母祭壇,把鼓掛在了聖子的胸前,希望他敲鼓來向世界宣戰,但是聖子只是默默不語。奧斯卡知道上帝從一開始就拋棄他了。直到這時他才開始嘗試獨立地真正走進生活,隨意褻瀆神靈、品嘗也播撒罪惡。
1939年9月但澤波蘭郵局被德國包圍,奧斯卡一直憤恨舅舅和母親的亂倫,因此他趁機將揚引入郵局,揚被俘遇害。後來他父親在母親死後又強姦了家中的女傭瑪麗亞,是奧斯卡真正心愛的女孩,因此奧斯卡在蘇軍進屋搜查時,把慌亂中父親扔掉的納粹徽章,故意撿起又塞回父親手中。父親面對蘇軍只能將徽章匆忙塞入口中,結果卡住喉嚨,雙手亂舞被蘇軍亂槍擊斃。
從小就被畸形的成人世界填滿視野的奧斯卡,心中是充滿大劑量怨恨的。他為何會敲鼓會尖叫,就是那些怨恨的釋放,但是當這種寓言式行為無法消解繼續澎湃生長的怨恨,奧斯卡便會在內心開啟一種新的觸發機制,就是目光的偏移。他會把任何正向價值的吸引力,都轉換到他們的對立面,人內心這段善惡間的位移,其實比我們想象的距離近多了。
奧斯卡內心充滿了太多不滿、貶損、蔑視與仇怨,他想辯白想拂去這些內心的價值體驗,就只能變本加厲地詆毀存在的世界。就像一個瘸子看到一個健步如飛的人從他面前走過,你怎樣判斷瘸子內心充滿的是羨慕而不是仇恨呢?這種惡的釋放,是一種擺脫內心壓抑的生活感覺和受阻的生活意識一種強烈的手段,是一種內心感觸對外界實體的投射,也是一種內循環惡的遞增的顯現。
但是越想逐出的,越是爭相湧現。我們思想能量更多聚集的地方,一定不是在消解,往往是誕生,所以給惡的能量越多,惡就一定越強大,惡總是惡的母體。
怨恨的初始是無能和弱者的一種慣常情狀。奧斯卡一直卡在三歲的身軀中,體會了太多的弱者心態。他不能讓報復得以即時實施,又沒有能力和智識去用愛的更高視角來包容和軟化這些負面情緒,因此怨恨就像不被允許墮胎的畸形嬰兒,它們不受待見又兇惡地霸佔着母體胎盤,直到成為體內橫衝直撞、肆意繁衍的野獸。
/ Part 03
「三隻眼睛的惡嬰和三十歲生日的黑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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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用獨有的三隻眼睛,把一種怪誕思維下的況味百態編製成了一曲蒼勁唏噓的人生詠嘆。一隻是撒旦的眼睛,一隻是上帝的視角,一隻是心靈的獨白。
他的尖叫是撒旦的呼喊,那麼鼓聲就是耶穌在人間的腳步。他三歲生日得到鐵皮鼓不再生長,二十一歲在父親的墳前扔掉鐵皮鼓決定長大,後來變成了駝背,跟隨繼母瑪麗亞離開但澤,經過了一段極度頹廢貧乏的時期。他考入了藝術學院,遇到了音樂世界的知音克勒普,這時鐵皮鼓又開始復活,它敲出了偉大的永遠不會結束的主題:“卡舒貝土豆地,天降十月雨,地上坐着我的外祖母,身穿四條裙子”,伴隨着克勒普長笛里的雨聲,奧斯卡看到了當年祖母的長裙又蕩滌着土豆的熱氣唱起了頌歌,看到祖父爬進去,看到母親爬出來……
伴隨着偉大的樂章至此,鐵皮鼓終於跟隨着三十歲的奧斯卡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這是時代的脈搏、是無力的抗爭、是痛苦的啜泣、是憤怒的吶喊,是絕望的嘆息,也是無奈的和解。耶穌一直敲不響的鐵皮鼓,在撒旦耳邊一直傳遞着人間的聲音,它們狂躁、荒誕、驚恐,歪歪扭扭,疲憊不堪又虛張聲勢。
電影和小說同時在祖母肥大的衣裙中開始,那裡代表了人類共有的精神原鄉和靈魂根脈,但是電影和小說的結點卻並未同步終止。電影的鏡頭在奧斯卡坐上列車離開家園,祖母依然在土豆田倔強地烤着土豆就結束了。但是小說還在繼續,故事把和“鐵皮鼓”對應的另一個重要意象“黑廚娘”一直帶到了奧斯卡三十歲的生日上,讓他不斷逃離卻一直逃不出的恐怖黑廚娘,最初來源於一首兒歌:
黑廚娘,你在嗎?
在呀在呀!
你有罪,你有罪,
你的罪孽最大。
黑廚娘,你在嗎?
在呀在呀!
奧斯卡最開始來到人間是上帝的眼,後來眼睛被玷污後就開始內心靈魂的漂白,但最終還是變成了撒旦的腿。
但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恐懼,不是看到成人的醜態,而是遭遇同齡孩子的霸凌。他們給奧斯卡灌下煮開了青蛙並混着尿液的湯,作惡的孩童歡聲笑語唱的就是這個歌謠。而當時在奧斯卡絕望抬頭的四角天空,到處是站在擁擠破舊陽台拍打地毯的婦女,她們的力氣可以折斷乳燕的翅膀,而她們的聒噪卻加速着從天而降的灰塵旋轉下落,最終把孩子手裡的罪惡和眼角的絕望掩埋。
黑廚娘從此就像一個不斷驅使我們走上歧途,遠離伊甸園的黑暗化身。她一直寄生在奧斯卡身上,並總是比奧斯卡生長的更快一些。如果說撒旦是坦途上的昭昭惡魔,那麼黑廚娘則是人類腳下的魍魎陰影,犄角旮旯里的惡,總會有驚人的求生意志。
無論是成人還是孩子,惡意從未停止過。最終不過是幾個惡嬰長大後變成巨嬰的故事,遑論成為惡魔會更可怕一些嗎?不見得。惡魔總是有心智的,但是巨嬰連心思都是假的。他們在自欺中賣力餵養着臃腫的身軀,和那些他們供奉的侏儒馬戲團形成鮮明對比和強烈諷刺。
侏儒馬戲團和奧斯卡受納粹接見,乘車從埃菲爾鐵塔經過的那一幕,像一個神諭的戳印摁在了我的額頭。導演壞壞地用了仰拍鏡頭,用最能顯得人高馬大的方式去呈現他們。很可惜,這群在巨嬰鏡頭下的侏儒,仍然是地平線上一行滑稽抖動的黑點。
歷史的舞台浮浮沉沉,人們的記性還是那麼差,脾性還是很難改,總是一次次試圖用聲勢浩大的行為去震撼和征服世界,但是自我內心世界的成長卻總是被掐斷水源,切斷養分。和一味向外的鐵漢擴張與無腦暴虐相比,直面內心的認知和判斷如此低下,顯然是更難以下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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