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間沒有歧視

綠洲》這部電影是我唯一一次重複看第二遍的電影。因為我害怕遺漏了一些細節,從而導致我誤解了導演的意圖。電影很簡單,講述了一位因頂替親戚入獄的男子出獄後,愛上了一位患有小兒麻痹症的女孩。男子出獄後受盡了社會的毒打,且被讓他成為替罪羊的親戚一次次的侮辱。男子在一次與患小兒麻痹症的女孩親密的時候,被女孩貪婪的哥哥和嫂子碰見。男子再次鋃鐺入獄。男子在被審問時,藉由一次偶然的機會跑了出去。他在路上劫持了一位陌生女人,只為撥通小兒麻痹女孩的電話,但被女孩的親人掛斷電話。男子最終爬上女孩居住的房間外的一棵大樹上,試圖想與女孩進行最後一次告別,但不幸墜落地上,被警方帶走。


這部電影壓抑着我無法拔出的、噎在喉嚨里的氣憤。因為看到了人性的扭曲,因為看到了壞人對善人的欺凌。因為看到了善人的沉默與不抵抗。觀影的悲憤與主角逆來順受的性格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每位觀眾都試圖想要穿過屏幕,報復那位主張替他坐牢的親戚。這位號稱兄弟的親戚,不僅在出獄後沒有給予男子幫助,而且變本加厲地希望他不要提起曾經關於入獄的事情,試圖掩蓋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以及抹掉自己本應補償對方的損失。


導演的高明之處還在於並沒有把善與惡樹立了兩種對立的衝突。在男子身上,我們看到了他遇見女孩時剋制不住的身體慾望。我們也看到了男子為了約會偷他親人的錢。我們還看到他私自偷開了客戶的車出去與女孩約會。他弔兒郎當的性格,給“好人”的標籤上塗抹了另一種大眾看起來的不務正業。但是男子的每一種行為都可以有合適的解釋。如果不是因為被迫入獄,他或許也不會被迫失業,受到社會歧視。而身無分文的他,為了愛情做了荒唐且偉大的犧牲。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對,又似乎不對。這就是導演對人性的最高詮釋。就是一個人好人身上,仍然有着被詬病的缺陷,但是人們往往只看到了他缺陷的一面,遮蔽了他應該被讚美的多面。


男子的悲哀在於自己不善於表達且不解釋,總是默默承受一切。或者我們可以說他是被社會排擠的人。但是他的軟弱,不應該成為善良的殉道者。如果是的話,那麼,為什麼需要改變的不是這個腐爛的世界。當女孩以強姦案受害人的身份被帶到警局時,她因心中的憤憤不平,而導致她表達能力受限。這一幕,我彷彿看到了太多受到屈辱的底層的人,被關閉了說話的喉嚨。他們還來不及辯解,就失去了說真話的能力。女孩只能揮動着因氣憤抽搐的手,試圖表明自己是自願與男子發生關係,而非男子強迫。而女孩的哥哥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女孩的想法,而是嗅到了一個可以用和解的方式索要男子家人賠償的機會。


無論世界上有多少個這種案例存在,但每個案例都在低聲向我們說話。不要歧視,不要冤枉,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不要相信別人告訴你的一切。一部電影無法喚起一個人,也無法喚醒一個民族。因為我們的主流就是競爭,而競爭就有對比,就有歧視。因為我們的主流就是利益,而利益就改變了道德,毀滅了信仰。2002誕生了這部電影,而2022現實依然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