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馬有鐵算完糧食賬後,我發現了《隱入塵煙》的真正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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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風刮來刮去,麥子說了個啥?


被飛過的麻雀啄食,麥子說了個啥?”


在內娛雞飛狗跳的2022年,文藝片《隱入塵煙》用甘肅農民馬有鐵夫婦被嫌棄的一生與卑微的愛情,震到無數觀眾說不出話。


從頭到尾,電影沒出現一個愛字,但愛得深沉入骨,沒說一個苦字,也苦到肝腸寸斷,越苦越甜,越甜越苦,看完越感動越難受。


電影出圈後,口碑票房一路走高,也惹來一些爭議。主要是認為電影呈現的人情世故,過度渲染了農村人的麻木冷漠,似乎老實、忠厚、勤勞,能幹的主角馬有鐵,其人生悲劇皆因鄉親們的冷漠與吸血,村裡似乎沒有一個好人。



馬有鐵與曹貴英結婚的2011年,農業稅已經取消好幾年,扶貧工作穩步推進,互聯網也正進入移動時代。而他們村子原型所在的甘肅張掖高台縣,地處歷史悠久的河西走廊是土地肥沃的產糧區,還挨着交通要道,並不是什麼信息閉塞的山溝。


可是,為什麼導演的鏡頭下,包含馬有鐵在內幾乎所有村民們,面對靠糧食發財的張永福們,連抽血都不知道談條件,猶如木偶一般任人宰割,只會欺負弱者,完全沒有報團取暖的鄉土氛圍呢?


現實中,農村的苦,物質的匱乏沒人會質疑,哪怕為蠅頭小利打得頭破血流、雞飛蛋打也能理解,但群體精神的麻木冷漠與人情淡薄就有些反常了,才會引來很多對農村懷有美好記憶的觀眾強烈質疑。


看完電影了解幕後故事就知道,《隱入塵煙》的導演來自地道的甘肅農村,除了海清外所有演員也都是當地鄉親,甚至導演親戚,不太可能故意抹黑農村。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我們就來挖掘一下電影隱藏在半真實半虛構的劇情深處那個更深刻的糧食話題。



從農業的角度來看,《隱入塵煙》像一部紀錄片,依照農時輪轉,非常嚴謹地還原了一個甘肅農民從購買種子化肥、翻耕整地、鋤劃鬆土、揚場脫粒、犁地耙土、複種二茬最後收穫賣糧、結算收入的完整過程,甚至糧食行情也與當年的行情基本吻合。


正是在這種還原現實的故事背景,輕描淡寫就勾勒出了籠罩在馬有鐵乃至整個村莊上的糧食購銷體系。


作為吸血者,種糧大戶張永福不但生病時吸馬有鐵的血,平時承租村裡的地、用村裡的水、雇村裡的人,卻還要借口“糧食賣不掉”向村民拖欠租金與工錢,其實也是吸全村人的血。


如果只看電影,很多人都會感覺既然糧食賣不掉,張永福似乎也是沒辦法。


但有意思的是,查詢資料可知,由於2009年東北玉米減產,2010年玉米進入牛市,到2011年,玉米價格從3月到9月還在不斷上漲,供不應求,不存在賣不出去,張永福兒子所謂的“一顆糧食沒賣掉”是徹徹底底的謊言。


2011年以來糧食價格分析及後期走勢展望.農業展望,2011,7(08):3-5.


實際上,每當價格開始上漲,糧販子和大戶們非但不愁賣,還會有惜售心理,就是等等價格再漲點,好像正在上漲的股票一般很少人賣。


所以說,張永福賣少點或許還可信,但所謂“一顆糧食沒賣掉”就是根本不怕人戳穿的的蹩腳謊言,是有意而為之。


查詢當年資料,可以看到,2010/2011年度,玉米市場上惜售心理是格外強烈的。靠種糧食開上寶馬的張永福要把握這個大行情並不難。


2010國內玉米行情回顧


此外,2011年一開年,國際化肥價格就飆升,比如佔了種地成本一半的鉀肥價格就翻了一倍,其他還有農藥種子,全面上漲。



這樣的行情,如果張永福選擇在年初賣掉糧食然後繼續租村裡的土地雇村裡人種,一是糧食價格肯定是賣低了,二還會承擔化肥種子暴漲的成本,所以乾脆用“一顆糧食沒賣”的蹩腳借口來囤積惜售等高了再賣、轉嫁種地成本成本上漲的風險、甚至玉米8毛價格的時候按照每斤1元抵給村民變相壓低租金。


如果張永福這個全篇都沒露臉的反派真有現實原型,那麼此人這種一舉三得的騷操作,不管是歪打正着還是精心計劃,都比電影情節所展現的的更精明也更無情。


可憐的馬有鐵流轉給張永福家兩畝地,租金一共一千元,換來1000斤玉米,已經虧了200元,馬有鐵還主動刨了160斤,一共虧了360元。


到了電影末尾,大概九、十月份馬有鐵賣糧時,糧販子又看準他急着賣錢安葬貴英,就按高水分,把小麥扣掉124斤,玉米扣了200斤,總共給了3974元,合每斤0.72元。實際上,現實中當年甘肅玉米價格大概在2300元每噸左右,約1.15一斤,糧販子一次性從馬有鐵這裡賺了每斤足足0.42元的差價,比張永福還狠。


2011年10月7日玉米價格行情


這裡有個細節,等到算完賬結完錢後,糧販子才補了一句“這麼高的價格我根本不收”,暴露了坑完人後良心不安試圖掩飾的虛偽心理,留下馬有鐵愣在原地足足十幾秒的長鏡頭。


緊接着又是一個馬有鐵對着保障的化肥種子賬單長時間沉默不語。


一年下來,種了五畝地,被割三四輪,馬有鐵辛苦凈收入只剩下2400元糧食收入與628元地租收入,需要幾百年不吃不喝才買得起張永福家的大寶馬,連個像樣的葬禮都辦不起。


比起哥嫂嫌棄、村民嘲諷,在糧食上被割韭菜的遭遇不是馬有鐵一個人的獨有的待遇,而是整個村莊的壓抑處境。


因為現實中的張永福們背後,極大可能還站着一群“靠糧吃糧”的“碩鼠”、“蛀蟲”。


2022年9月14日,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發改委、財政部、交通運輸部、農業農村部人民銀行銀保監會、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等九個不同領域的部門部門聯合發布《關於切實做好2022年秋糧收購工作的通知》,目的是多管齊下解決農民“賣糧難”的問題。



實際上,從2017年開始,幾乎每年都有幾大部門聯合發布做好糧食收購的通知,而今年不同在於,還強調了,要持續鞏固去年開展的糧食購銷領域腐敗問題專項整治成果,強化震懾作用。


強調“震懾作用”很有意思,說明是糧食系統的腐敗普遍性存在,而且很手段多樣,防不勝防。


糧食是立國之本,從古至今,再基層的糧食部門在老百姓眼裡也都是極其權威的存在,直接拿捏着農民的命根子,就是到了建國後,糧站也依舊排在了基層部門“七站八所”之首,是農村最風光的職業,也是貪腐頻發的地方。


從中紀委這兩年查處的涉案情節看,一些糧庫“碩鼠”膽大妄為、貪得無厭,作案時間長、次數多、涉案金額大。有的把國家糧庫當私有企業,內部管理搞“家長制”,把企業變成個人取款機。有的內外勾結、團伙作案,“塌方式腐敗”時有發生,如江蘇省儀征市基層糧站發生腐敗窩案,15個基層糧站中有14名站長被查。



這些人貪污糧款的手段主要有以下幾種:


第一類是“等級糧”、“差價糧”、“坑農糧”,二等糧當三等糧收,甚至提高水分、雜質、霉變比率等等,壓級壓價,雖然差價一斤只有幾分錢,但積少成多,一個糧庫負責人被查後,犯罪金額累計十幾萬也不成問題,而且老百姓很難投訴成功,只能忍氣吞聲。


第二類叫“升溢糧”,既是坑國家也坑老百姓。


一般糧站從農民手中收糧時,如果糧食水分、雜質超標,按國家標準要扣除一定斤兩,但實際中沒有辦法完全準確估計糧食水分雜質,只有烘乾、除雜等處理後,才有可能發現其實沒有那麼多,多出來的就叫“溢余”,很難避免。


例如100斤糧食經過“扣量”按98斤收購,實際去除水分雜質剩了99斤,多出來的一斤糧就屬於“升溢糧”,按規定應該登記入賬,防止變成個人侵吞手段。


但評價水分雜質往往靠手感,就有人就故意多扣農民的分量,甚至在磅秤上做手腳,隱瞞就私賣“升溢糧”、侵吞糧款,一個糧站站長如果狠心點,長年累月,非法獲利可達上百萬。



第三類是轉圈糧”、“空氣糧”,這類損失最大、牽涉最廣、危害最深。


本來,當市場糧食低於一定價格,國家就會啟動保護價收購農民的糧食,防止穀賤傷農,保障糧農利益,俗稱“托市糧”。然而,糧站提前與糧食販子勾結,虛構合同,把低價格的商品糧轉為價格更高的“托市糧”,然後瓜分中間差價。


如四川省某國有糧食公司總經理就勾結糧商,將1276噸稻穀以陳糧價格賣出,再回購其中896噸陳糧入庫,賬面上卻按新糧“托低價”核算,20萬元差價輕鬆落袋。


至於“空氣糧”,就是“轉圈糧”的升級版,連糧食都不用動,糧庫與糧商兩邊做賬,差價就落袋了。


托市糧收購費用高,保管費用高,一次“轉圈”幾千噸糧食就能獲利幾十上百萬,是當前“靠糧吃糧”最主要的方式。在江蘇某地查處的窩案中,負責監管的糧食局、糧食購銷總公司都也參與其中,層層截利,共同分贓。


最後把國家本該補貼農民的錢,都侵吞到自己肚子里了。



具體操作中,還有虛報數量、以次充好、以舊當新、虛假收購、壓價壓級、拖欠糧款、冒領補貼等等……這些種種糧倉腐敗行為幾乎貫穿糧食購銷所有環節,不僅僅損害糧食購銷本身,還惡化了靠糧食生存的農村社會環境。


比如“升溢糧”、“等級糧”問題就讓馬有鐵這些小農民承擔不起與糧站、糧食公司溝通的代價,讓本就不高的種糧利潤更加微薄,沒有動力去擴大種植,結果便宜了張永福這種與村官們關係好的種糧大戶。他們既了解行情套路,也能拿捏村民,就可以輕鬆把成本轉嫁給了底層,馬有鐵終究難逃割韭菜的鐮刀。


而“空氣糧”“轉圈糧”需要各方配合,於是糧站、糧食公司、糧販子乃至管理部門利益結為一體,嚴重時甚至將以次充好、以陳抵新進入糧食儲備庫,以國家糧食安全為代價最大化自身利益,徹底變成法外之地,使得當地農民敢怒不敢言。


上面這些操作是近幾年挖出來的,而《隱入塵煙》的背景是2011年,電影故事情節背後的糧食問題恐怕只會比今天更嚴重。


所以,馬有鐵的親戚同鄉們並不是天生就麻木冰冷。實際上導演也用借雞蛋、抗議低價、羨慕貴英、調侃鬧洞房的幾個瞬間也告訴觀眾,他們不是無知冷漠,也是渴望擺脫內耗的。



架不住糧食購銷的“暗箱操作”實在太多了,而且這個領域的人自古都是精通PUA的高手。


明朝糧官就有一種叫“淋尖踢斛”的藝術。


說的是,官員在驗收公糧時用腳使猛踢斛,斛頂上糧食會撒下一部分,就叫“損耗”,歸官員個人口袋。


這一腳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輕了糧食掉不下來,重了掉下來太多,難免引起公憤,需要糧官們長期練習腳力,在《明朝那些事兒》里被戲說為“那一腳的‘風情’”。


英國經濟學家哥爾柏將這種PUA形象比喻成“拔最多的鵝毛,聽最少的鵝叫”。


這種在灰色地帶瘋狂搞擦邊球的手段讓老百姓無處申辯,想要反抗還容易遭報復,也促使糧食官員、糧食販子、糧食大戶結成了利益同盟,一點點擠壓農民利益,長期侵吞國民財富。


《隱入塵煙》的馬有鐵以及村民們就沒少被PUA,所以處境始終停留在溫飽線附近,餓不死也吃不太好,而且存不了錢、也長不了見識,承擔不起外出打工、創業的風險,更沒有留在城市的技能與機會,只能被死死禁錮在土地上任人宰割。



農民們糊塗嗎,不糊塗,反而是太明白太習慣圍繞糧食的套路手段,甚至有無數次表達抗議終究敵不過層層壓力,無法改變的生活軌跡,只能默默放棄反抗、接受現實直接躺平算了。


馬有鐵以及大多數村民深陷於這個不公平的糧食系統,連國家給的補貼與扶持都被截走,只能眼睜睜在張永福、糧販子們長年不斷的PUA中,變得麻木冷漠,才能接受平凡但殘忍的現實而不至於太過痛苦。


說到底,對於電影中農村的麻木冷漠,甚至自私自利的氛圍,我更願意稱之為:


一種集體無意識的自我心理保護。


黑澤明1954年電影《七武士》中,有這麼一段關於亂世中農民心境的獨白:


“你們把農民當做是什麼?

以為是菩薩嗎?

簡直笑話。

農民最狡猾,要米不給米,要麥又說沒有。

其實他們什麼都有,什麼都有。

表面忠厚但最會撒謊,不管什麼他們都會撒謊。

掀開地板看看,不是在底下就是在儲物室,一定會發現很多東西。

到山澗深谷去看看,有隱秘的稻田。

不管什麼他們都會撒謊!

一打仗就去殺殘兵搶武器

聽着。

所謂農民,最吝嗇,狡猾。

但是...是誰令他們變成這樣的??”



作為最古老最基礎的職業,進入現代社會後,農民的地位越來越尷尬。


因為隨着經濟發展,居民生活恩格爾係數降低,糧食的經濟地位在不斷下降,但社會對糧食的需求卻不斷上升,肉蛋奶都需要糧食。


與此同時,農民種地的收入越來越跟不上社會財富的增長,農民越來越少、農村越來越空心化,然後就拖累了整個社會對農業的投入,產量跟不上需求的增長。


結果是,一個國家經濟越增長,糧食越要依賴進口,農民反而越遭嫌棄。


今天,國際局勢越來越撕裂、惡化,戰爭與金融危機的疊加,糧食依賴海外進口註定被卡脖子,促進國內生產才是保障糧食安全的根本。


如何促進呢?答案只有一個,通過大力補貼“農業農村農民”來彌補糧食生產市場價值的不足,從而保證糧食生產的公共屬性與基礎地位。


然而如果與土地最密切的農民失去了話語權,再多國家政策補貼也到不了土地,任何涉及農村的改革都將寸步難行。



印度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獨立之前,印度常年饑荒,獨立後,印度在中央政府扶持引導下搞“綠色革命”,糧食生產有過一段時期的大幅提高,人口得以急劇膨脹。


面對糧食需求的更大的壓力,印度政府選擇政策扶持,選擇學習美國,走農業補貼的路線。


但問題是,印度農業還是帶有殖民地色彩的封建狀態,耕地被農村地主壟斷,購銷渠道又被殖民時代留下來的中間商壟斷,他們截留了政府給農民的補貼,與貿易商、農業資本一起在國內外低收高賣,囤積居奇,壓榨農業剩餘價值,阻礙農業健康發展與危機國家糧食安全。


2020年6月,印度穆迪政府曾經頒布三項新的臨時農業法案,允許農民直接按市場價把農產品賣給收購商,結果掀起了持續時間最久的農民抗議活動,最後還演變為2.5億人參與的全國大罷工。


抗議者認為,政府把農民扔到自由市場環境下,等於送羊入虎口。



但這並非穆迪本意,他是真想改變農民處境,畢竟也是他的票倉,於公於私都是希望能夠拉攏農民的。


在穆迪看來,中間商取消後,農民的確要直面貿易商與大資本,但印度中央政府少了一個談判對手,可以提供條件促使農業資本參與封建土地改革,一邊提高農業生產率與農民種地收入,另一邊也能釋放被禁錮在土地上的農村勞動力,最終實現城市化工業化。


然而這種一舉多得的美好改革終究只是穆迪的一廂情願,因為騎在印度農民頭上的利益集團太多了,印度農民早就麻了,跟着中間商坑歸坑,但還能有個穩定的預期,而改革之後一旦失去土地,進城找不到工作,政府只怕是也管不了他們了。


而且,地主、宗教、種姓、貪腐,甚至中間商們,都長年累月地在麻痹農民的反抗意識,威逼利誘恐嚇PUA逆來順受的農民,甚至長期灌輸洗腦“自殺”是一種犯罪的理念,防止農民大量自殺,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



總之,出於對現實的妥協與未來不確定的恐懼中,食不果腹的農民選擇跟隨中間商們與地主們的卡車、拖拉機,成為了印度農業走向現代化的最大阻力。


同樣是人口與農業大國,雖然經過七十年的現代化發展,中國也長期面臨橫亘在政府與農民之間食利階層的問題,也同樣陷入農業發展與農民境況矛盾的陷阱,農村陷入人口流失與空心化的難題。


而中美貿易戰開打後,兩國糧食進出口的談判博弈就被推上外交前線,直接動搖中國糧食安全的大局,迫切需要對問題重重的糧食系統的進行整頓。


所以在2018年之後,中央多個部們機構不斷聯合發文要求切實做好糧食收購工作,一邊完善透明市場機制,打掉不法中間商,降低農民交易難度與成本,另一方面整頓糧食系統內部貪腐問題,保障補貼與政策能夠暢通到達農民手中。


否則,面對美國的糧食霸權,即便給予再多補貼,本該給農民的東西也像印度一樣被食利階層拿走,讓農民永遠處於體系中被收割的對象,徹底失去對農村的信心,三農問題也就必然進入死胡同。


農業化學之父李比希有一個著名的肥料木桶原理,大意是農作物生長需要很多養分,就像是木板箍成的木桶,木桶盛水量取決於最短的那塊,農作物的產量也取決於土壤中最缺乏的那種元素。



對於今天的中國而言,農業農村農民的地位,就是土壤,供養着工業化與現代化的枝繁葉茂。


中國經濟的未來需要發達的農業、繁榮的鄉村以及幸福的農民,正如農作物生長需要大量補充土壤中氮磷鉀等等關鍵養分,這也是取消農業稅、農村三通、全面扶貧、“保價糧”機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等等一系列惠農政策的思維根源。


2022年的中國的經濟GDP佔比中,農業以及相關產業增加值雖然只有16%,但在建國至今七十年歷程中,農村與農民發揮的根本作用遠大於明面上的數字。


前三十年,對糧食的統購統銷為中國工業化起步貢獻了最緊缺的原始積累,城市人口的上山下鄉也消化緩衝了工業化必然出現的就業與社會危機,後三十年,農村農業繼續發揮着補貼城市工業的作用,農民卻在糧食經濟地位的弱勢中離開土地,為城市化提供最充沛的勞動力。



建國初期,由於土地改革解放了農民,才打贏了淮海戰役與糧棉大戰,改開初期城市企業改革寸步難行又是農村土地承包與鄉鎮企業啟動了新一輪經濟工業引擎,加入世貿後中國經濟又遭遇2008年金融海嘯,還是農村如海綿一樣吸收了失業潮的震動,又給經濟危機後過剩的產能提供了市場.....


今天中國的城鎮常住人口雖然已經63%,但從戶籍上看,農村戶口人數依舊高達56%,大部分人即便進入城市,也依舊保留着農村戶口與村裡的政治權利,農村不會消亡,只會繼續發揮它的基礎性甚至決定性作用。


“三農問題”從來都不只是經濟問題,正如同馬有鐵的命運從來不是算糧食賬能夠算清的。


電影里貴英走的第二年,現實中全球糧食價格攀上高位,打貪反腐一波又一波,糧食購銷領域的整頓也持續到今天,依舊在不斷深入,警鐘長鳴,並隨着中美全方面博弈的展開,變得更加迫切。



一句話,哪怕隱入塵煙甚至卑微到泥土,馬有鐵曹貴英夫婦乃至億萬默默耕耘的農民,就是木桶上那塊最短的板子,對他們利益的關注與保護,決定着我們未來發展的最終高度。


還有一點,可能超出很多人的預想,那就是糧食收入在農民總收入中的佔比一直都比較高,不少省市至今保持在百分之四五十,東北更為突出,部分地區甚至在60%左右。


自從2021年糧食購銷領域腐敗問題專項整治開展以來,《隱入塵煙》故事原型所在的甘肅省張掖市高台縣已經開展專項監督檢查3次,相關行業部門上報自查發現問題16個,其中立行立改13個、長期整改3個。而整個甘肅省,自專項整治開展以來,共發現涉糧領域問題線索342件。截止7月分,已立案185件306人,追責問責270人,其中黨紀政務處分72人,組織處理198人,移送司法機關5人。


一場全國性各省整頓工作也在持續推進......


讓一個個鄉村走出麻木冷漠的陷阱,扭轉底層農民如麥草般隨風飄搖的命運,或許,這才是《隱入塵煙》最好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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