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賈珍給賈母送了月餅和西瓜。賈母吃後對月餅讚不絕口,卻說西瓜不太好。這個細節看似家庭日常閑話,如今也是常說。但結合前後文和月亮在《紅樓夢》的隱喻,就會發現並不尋常。
(第七十五回)賈母又道:“你昨日送來的月餅好,西瓜看着好,打開卻也罷了。”賈珍笑道:“月餅是新來的一個專做點心的廚子,我試了試果然好,才敢做了孝敬。西瓜往年都還可以,不知今年怎麼就不好了。”賈政道:“大約今年雨水太勤之故。”賈母笑道:“此時月已上了,咱們且去上香。”說著,便起身扶着寶玉的肩,帶領眾人齊往園中來。
中秋節的月餅和西瓜是當時團圓宴的主角,俗稱瓜餅酒,也是祭祀月亮的主要供品。
中秋節前,各家都要互贈月餅和西瓜。
賈母提到賈珍送來的月餅好,西瓜不好,要從幾方面去考量。
一,月餅好,在於賈珍當時新請的點心廚子手藝高超。他與各世家子弟在家好賭爛飲比拼廚藝,為此花了大價錢。
點心廚子做的月餅能讓賈母說好,手藝肯定高超,價格一定不凡。賈珍將錢花費在遊戲享受上,卻對家計不管不顧,賈家如何不敗落。
西瓜不好,就像賈政說的那樣,當年雨水頻繁導致,註定不紅、不甜。
但賈母提到的這個小細節,曹雪芹寫出來固然生動,不寫似乎也不影響什麼。如果不多想就沒什麼,稍微聯想一下,就發現其中有說道。
所以,曹雪芹為什麼要寫,讀書人需要關注。
二,月餅和西瓜都代表團圓。
月餅是賈珍請的“好廚子”做的“閑事”。花錢浪費,於家無益有損。
可見月餅好,對賈家卻並不算好事。
西瓜寓意團圓、紅火、多子多福。
西瓜多子與月餅團圓是瓜餅酒的主要寓意。
如今西瓜受多陰多雨影響不好,影射如今賈家多事之秋,風雨飄搖,“子”孫更不好。暗示賈母以下的子孫不成器。
只說賈珍以射箭名義在孝期內聚賭妄為,與眾多豪門子弟如臨潼鬥寶一樣肆意奢侈浪費,不孝又不肖都是敗家之舉。
“月餅好,西瓜不好”體現出“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的現實。
但這些都是表面現象,更深一層不能忽略“月”的影響。
三,甄士隱一家的興亡,以八月中秋開始,災禍來自正月十五的女兒甄英蓮丟失。
賈家這邊則以正月十五元春省親拉開賈家敗亡序幕,埋下抄家伏筆。八月中秋的賈家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轉過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賈家肯定會發生大的變故。目標鎖定在賈探春和林黛玉身上。
《紅樓夢》一直在突出八月中秋和正月十五兩個重要時間點。皆因重點都在“月”上。
當時朝堂上,太上皇退位在世,新皇帝登基不久。雙皇並立歷來被形容為“日月同天”,最是讓臣子們左右為難。李白有個形象比喻叫“雙懸日月照乾坤”。
當年唐玄宗因安史之亂入蜀被接回,皇位已經由唐肅宗接替。父子二人兩皇並立,就被形容“雙懸日月照乾坤”。
太上皇為“日”,皇帝為“月”。
《紅樓夢》同是“雙懸日月照乾坤”。賈家作為太上皇的老臣,如今是皇帝的臣子。
但從賈家與皇帝的關係看,就像焦大與賈珍,互相看不順眼。
秦可卿葬禮,賈元春省親,賈家與北靜王結黨,皇帝壓制賈家提拔王子騰……都能明顯感知到君臣的不和睦,賈家對新皇帝的不忠不順。
賈元春省親的時間被設定在正月十五元宵節的夜裡,兩頭不見日光,就是月圓月盛之時。
皇帝分明對賈家踴躍響應太上皇旨意,操辦賈元春省親的不滿。
如今到了中秋節,又是月圓月盛之夜,賈家此時已經內憂外患。
四,賈母此時提起“月餅”很好,“西瓜”不好,作者隱晦的通過中秋節影射皇帝的勢盛,西瓜預示賈家末世子孫不成器的敗亡之局。
君臣勢力此消彼長,江南甄家抄家以及抄檢大觀園給了賈家不可逆的結局預演,終究要被皇帝抄家。
“月餅”好,代表皇帝好。賈家要是對皇帝效忠,何至於最終被抄家。
回頭再看賈元春晉陞賢德妃,是皇帝拋給賈家的橄欖枝。忠順親王上門刁難,也是皇帝給賈家的警告。奈何他們根本就不覺醒。
根源就出在“西瓜”代表的子孫不成器上。子孫不濟才是導致賈家不能審時度勢,積極調轉立場,無能尸位素餐被皇帝拋棄。
五,這還不算,隨後賈母率眾去到大觀園的嘉蔭堂月台之上祭月,在凸碧堂賞月,同樣處處暗示“皇帝”對賈家之影響。
嘉蔭堂代表臣子忠順被皇帝嘉勉,才有賈家幾代富貴。
凸碧堂代表山頂,與天近,與月近。碧為青天,也為碧血臣子忠心。
都在暗示賈家應該親近皇帝忠順立場,才可保無虞。
只可惜彼時賈家積重難返,大船難調頭。中秋節也註定是賈家最後的一個團圓節。
以上觀點根據《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
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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