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男星張震，在節目上被問及拍攝《卧虎藏龍》時的感受時，提起初到新疆，他真情流露、手舞足蹈：
“看到那個景色，我就下巴都掉地上了，就是很爽啊……然後更爽的一件事情史面對着沙漠上大號，就瞬間覺得世界是你的了。”
觀眾席上一片鬨笑，他也笑，但眼睛裡始終有光。
“……真的太過癮了，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就是天地之間，就我一個人……那個景色我是覺得很震撼啦……”
他說著，張開雙臂彷彿擁抱那時候在戈壁灘上感受到的風。
那時候，作為女性觀眾，我清楚地察覺到了什麼。
——當富有詩情的女性沉湎於情愛和江南的時候，站在廣闊無邊的大漠中的男人，正橫刀立馬，快意恩仇。
許久不看電影，容易入戲。
說實話，2010年甄子丹版《錦衣衛》的劇本算不上超級好的那種，導演李仁港拿得出手的幾部代表作也都是學術派不甚推崇的商業片，但是今天，偶然間因為一首純音樂打開了《錦衣衛》的我，隔着方寸之間的小小屏幕，依然感受到了那股子濃濃的江湖味道，那一種獨屬於男人的浪漫。
那首純音樂名叫《亂紅》，有個網友在下面評論了句與錦衣衛有關的話，讓我誤以為這首曲子出自電影《錦衣衛》。但事實上二者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
言歸正傳。
大明朝為了鞏固統治，皇帝構想出了一個嚴密的宮廷保護網，搜羅民間孤兒授予密探最嚴酷的訓練，在法理之內，執行國法，於法理之外，排除異己。
這個組織被稱為：錦衣衛。
錦衣衛之中武功最為頂尖的指揮使，官號青龍。
這個故事的主角青龍當然是由甄子丹扮演。
在甄子丹冷冽的神情之下，頂着“青龍”之官名的男子，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
講真，看見“青龍”二字，第一眼，我第一反應是：是不是還有朱雀、玄武之類？
第二反應，是前些天韓國犯罪電影《殺人回憶》兇手原型落網，感慨之下點開《殺人回憶》的影評節目。
視頻特意剪出了原片中的某個片段：
活了二十多年，我還真不知道“青龍”的另一層色情含義，於是百度了一下。
這便是我的第二反應。
但是看完全片之後，愈發感覺到自己當初的第二反應有點蠢，“青龍”兩個字在電影、小說中雖然已經俗不可耐，但甄子丹愣是將一個官號“青龍”的男人演了出來。
讓人覺得，似乎，他就是故事中的男主角青龍。
洪金寶、羅家英，連00後們都熟稔的名字；
趙薇、午馬，讓觀眾熟悉到會因為他們一張臉便忘記劇中角色的演員。
在《錦衣衛》中，在今天，我感覺這些演員從角色中來，最終又回到了角色里。
果不其然，錦衣衛的指揮官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人，思維跳躍的我想到了流星花園。
皇帝昏庸，錦衣衛被人當槍使，殘害忠良。
大太監賈精忠通敵叛國，買通玄武，讓錦衣衛手足相殘。看着面相瘦削的玄武在道義與私慾中煎熬，我將他與F4對號入座，玄武=美作。
唯青龍靠着“錦衣衛中武功最強”的設定逃出生天。
行吧，我知道劇情了。
逃跑、追殺、談談戀愛，殺殺敵人。
考慮到那時候大明朝內憂外患，順便再維護下國土完整，古裝版主旋律一下。
只是這約定俗成的香港武俠電影劇情，配上了李仁港導演特調的一味異域情調，唱得格外有韻味了些。
若說《錦衣衛》還算成功，那麼配樂功不可沒。
2005年，流行音樂歌手周鵬改名薩頂頂，改名即改運，此後知名度一路走高。
2010年，一首《錦衣衛》響在大街小巷，響在青年的車載音樂中。
“他的刀廝殺如風，他的痛誰能懂……”
這背後彷彿有故事。
但這故事知道9年後我才知道。
雖然遲了快十年，但是也不遲，因為隔着歲月，感觸更多了。
“爹，我們其實可以繼續撐下去……”趙薇的嗓音細微，略沙啞，有種冬天踩在雪裡，夏天踩在沙上的感覺。
流年不利即將散夥的鏢局，宅心仁厚即將嫁女的鏢頭，碰上了身負重傷、出手就是三百兩的神秘男人。
那一刻，觀眾知道，鏢局有救了，鏢頭的女兒有男人了。
凡男生女相者，清秀，如《錦衣衛》中特別推薦但是沒啥用的吳尊；如最近熱度降了下來的蔡徐坤。
但是娘炮也不是全無用處，小鮮肉大多清秀，能賺錢；余少群演公公一把好手。
凡女生男相者，叫大美女准沒錯——早年林青霞紅遍香港，劉曉慶火遍大陸，可見一斑。
誒？我突然想到，有女生男相、男生女相之說，那一定也有女生女相，男生男相之說了吧？
女生女相，男生男相，便是指正常、標準的兩性外貌了吧？
女生女相，嬌美、柔弱，如劉亦菲，如莫妮卡·貝魯奇。
男生男相，威猛、高大，甄子丹。
但是這樣一個以黃沙為背景的故事，女主角自幼生長在男人堆中的鏢局，太柔弱反而不符合劇情需要。
趙薇面生一點男相，白皮膚，大眼睛，唇紅齒白，剛剛好。
一笑是少女懷春，一顰是委屈哽咽。
追兵奉令追殺，青龍連夜出城。
無奈之下綁票鏢頭女兒，卻不忍心傷她分毫。
一個武功蓋世的強者，一個時代的棄子，逃亡旅路他儘力鎮定，夜晚為女伴細心蓋上自己的外衣。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不過如此。
不想那女孩早已準備好了木棒，用以防範這男人夜晚可能不懷好意的靠近。
殺人無數的青龍，防禦了無數的刀刃並給以還擊過，卻唯獨沒有防範女孩的當頭一棒，抓抓眼皮坐回原地。
防禦與試探中的女孩，不敢愛、心裡有事的男主，明知是爛俗，還是被感動，如同冬日裡的一縷陽光。
溫暖可愛，也聊勝於無。
旅路中，他們兩個逐漸熟悉彼此，依賴彼此，互訴衷腸。
青龍對喬花說起自己最痛苦的、殺掉親哥哥以換取生存的經歷，說起自知錦衣衛不可能善始善終的命運。
喬花對青龍說起自己訂過婚的夫婿花心善變，讓她吃盡苦頭的男人。
“我最大的願望，想找一個我可以依靠的男人。”
很真實，很有代表性，像極了世間有着不堪回首的過往，但仍心存希望的我們。
縱然絕望如青龍，口中念着命運的青龍，就沒有希望了嗎？
“希望在我們這個年代，是猶如鑽石一般寶貴的東西。”
不好意思跳戲到了《流浪地球》，但是希望似乎放在哪個年代，都可以說是鑽石一般寶貴的東西。
在嚴苛殘酷的環境下，在無情令人絕望的命運之中，希望是最寶貴的東西，它的存在渺茫不可及，卻又一直都與角色同在。
你看他們一個個相互廝殺，爾虞我詐，不管目的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不都因為心存希望嗎？
在反派那裡，也可以叫作慾望。
有了希望和慾望，角色變得真實、有血有肉了起來。
片尾，主角團任務進行到後半部分，青龍讓喬花先走，跟她說“一直往前走，就是關外”，剎那間我感受到了“關外”一詞代表的含義：關外，遠離紛爭，不受管束的地方。
在路陽的《綉春刀》中，三弟靳一川也說過一句話：“我想去關外，我想去看看，沒有人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這不免要聯繫到《綉春刀》中靳一川流寇的出身：看遍了血腥廝殺，看厭了為一塊肉爭強鬥狠，累了，倦了。
對於一生活在北方的人來說，關外，就彷彿世外桃源，就是山高皇帝遠，就是希望，就是生門。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們學電視劇里談戀愛。
男孩子傾心於我，我也反過去傾心與他，貪戀上他對我的好，是下雨時的一把傘，是聊天時的一杯茶。
但是時間久了，一吵架便會痛苦，一痛苦便會成長。
時間久了，發現這樣走下去必然是婚姻，是生活，是柴米油鹽，是失望麻木。
這太爛俗了，太不童話了，不如留那少年在回憶里來得美好，至少可以懷念一輩子。
留在身邊的話，咒罵一輩子。
偶爾會想起一句話，我愛的是那千分之一的你，是你身上千分之一的好。
現實太殘酷了，電影不是生活的一面鏡子，而是生活的一個側面，一個極細小極狹窄的側面，因而故事再殘酷我們都不覺得殘酷，只覺得美好。
若那戀愛對象的好是千分之一真實的他，那麼我便可以說，電影是千分之一的生活，電影是生活的千分之一的好。
而活在現實中的我們，借美好的童話來聊表自慰，來聊表理想。
就像開頭我說的張震，他說大漠美，震撼到他了。沒去過大漠的我，想想他說的話，嗯，大漠是很美很震撼的。
影片結尾，青龍為解決敵方最厲害的女殺手，發起了自殺式攻擊，至少在觀眾的角度，他們是同歸於盡的。
然而當喬花想起希望一事，試探着撥動手中的鈴鐺，遠方真的有個神似青龍的人打馬而來。
喬花舉起望遠鏡，笑了。不知是看到了意中人，還是僅僅沉湎於想象。
我一向討厭這種“開放式結局”，導演美其名曰給觀眾留有想象空間，其實是偷懶，這麼通用的故事結局，既省時省力又顯得高大上。
在觀眾這邊就是：希望結局是好的，但是又覺得不太可能。
那麼結局是悲劇嗎？又不確定是。抓心撓肺。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想看一個有着這詩一樣氣質的故事，可以看看《錦衣衛》，豆瓣評分雖然不高，但是還是值得一看的。
青龍死了嗎？沒人知道。
這可能，也是男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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