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口述者:白瑜(1898-1989), 湖南華容縣人, 1915年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就讀,與蔡和森、蕭瑜、毛澤東先後有同窗之誼。五四運動爆發後,參加湖南學生運動。1920 年加入國民黨,1925年考取莫斯科中山大學留俄,回國後擔任中央軍校教官並先後兼任吳淞中國公學、國立上海商學院、國立暨南大學、國立中央大學教授。遷台後,任政治大學教授,晚年移居美國。
毛澤東要學梁山泊的英雄
民國六年的中秋節,毛邀了守護第一師範的“志願軍”同志十餘人,大家湊錢買了月餅、水果之類到校園後山賞月。
談到各人的志願時,我們有幾人比擬嚴復與伊藤博文的闊志,並說將來競選國會議員且要入閣,願有朝一日能做中國的伊藤博文。毛聞之冷笑曰:“此路不通!共和(民主)是假的!我們不是貴族、軍閥子弟,無錢無勢怎麼選得上議員而入閣?”大家以為很有道理。
有的又說,準備考北大,然後留學,回來做教授,以學術救國。毛批評是“庸才”。
又有的說:“日之勝俄,普之勝法,皆歸功於小學教育。我們既是讀師範,應該致力於國民教育以救中國。”毛不答。
大家問他:“學做伊藤博文,你說此路不通;出國深造,回來當教授,又說是庸才。你將來準備做什麼?”他說:“革命!”大家問他無械無糧,如何革命?他說:“梁山泊英雄好漢,自有辦法。”
民國十四年秋末,先生帶職考取莫斯科中山大學留俄,十五年十月成行,在校中恆與中共同學辯論。十六年七月返國。
回到上海,我在國立勞動大學做秘書,劉侃元因在江西省黨部受人攻擊也回到上海,遇見我,問我對俄的觀感是否改變,我說:
俄國——
不是花團錦簇,而是虎穴龍潭;
還是帝國主義的敵塞,而不是無產階級的搖籃。
當晚,他為我洗塵,兩人同宿旅舍,長談很久。他突然問我知不知毛澤東已去井崗山做“土匪”。我說毛澤東絕不是如此簡單之人物。劉又說:“不是舊式的土匪,而是共產黨。”我問他毛何來幹部?他說毛的幹部全是廣州農民講習所訓練出來的,我問:“毛何來武器?”劉說:“以梭鏢隊為主。”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不禁拍桌一叫,回想起民國十四年冬毛澤東對我說的話,足見毛澤東久蓄野心。始料他不過梁山泊英雄好漢而已。
(註:民國十四年冬,白瑜先生一行人在留俄前曾被留在廣州補習俄文,那時毛澤東住在廣州東山,是宣傳部副部長。一天傍晚,我路遇毛澤東與易禮容(長沙學聯會舊人,已入共黨)迎面而來。毛道:“你在黃埔紀念周的演說,我們都已拜讀,正在談到,你們現在補俄文?不會短期內走,哪天到我家中談談!”我對他改變冷酷的態度,甚感意外。不久,我去找他,他首先問我為什麼堅決的反共?我列舉共產黨種種的錯誤。他不但同意我的說法,還說共產黨的做法一定會失敗。我非常驚奇,問他為什麼這樣說?他道:“我知道共產黨員的錯誤當然比你更多,共產黨的組織毫無基礎,共產黨分子只知在廣州市做高官,而且趾高氣揚。只要軍事當局(指蔣先生)一開口,他們都完蛋!”我問他自己有什麼辦法,他道:“我自有我的辦法,但恕不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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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摘自《口述歷史系列:白瑜先生訪問紀錄》郭廷以/ 張朋園 訪問、馬天綱/ 陳三井 紀錄,九州出版社出版
內容簡介:
本書回顧了白瑜先生的政治經歷,其中涉及湖南省學生運動、驅張運動,蘇俄留學期間國共兩黨的鬥爭與合作,國共早期重要政治人物追憶等內容,對蘇俄初期政局與建設、國共兩黨早期政治活動及重要歷史事件都有深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