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廚師，一半是教師：“保姆”鄉村代課老師和他的18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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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02

記者 | 楊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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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數學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這個真實的狀況就發生在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縣平永鎮階你村孖堯小學。

這棟木製結構的苗寨就是階你村孖堯小學所在地。28年的代課老師

數學、語文、體育、音樂、美術、思想與社會、科學全部科目都是由一名“廚師”教的。這位“廚師”叫潘平忠，今年48歲。1991年，潘平忠還在福建泉州一家電子廠打工，得知村裡急缺老師，便回到家鄉，成為一名代課老師，一晃28年過去了。

代課教師是在公立學校中沒有編製的臨時教師，一般是一年同學校簽一次合同，薪酬和待遇可能是代課老師最不願提及的問題。一直以來，代課老師雖然做着和編製教師一樣的工作，但是實際上卻充當著“沒名沒分”的臨時工，隨時面臨被解聘，他（她）們集中在公辦教師不願意去的偏遠地區，獲得的報酬僅僅是在編教師的1/3不到，無論是工資待遇、社會保險，到職稱評定、業務培訓等各種福利，均無法與正式在編教師享受同等待遇。

潘平忠就是全國40多萬代課老師中的一位，因其多年來是階你村唯一的老師，他今年入圍了2019年度馬雲鄉村教師獎。

用紙條拼接而成的課程表。

潘平忠老師自製的教具。

潘平忠老師帶着新課本走進教室，這將是他們師生在這座寨子里上的最後一堂課。

嶄新的文具很多都來自社會捐助。

一人校的“最後一課”。

孖堯小學孩子們的父母大多在外打工，潘平忠老師就是那個大家長。

潘平忠老師手把手教學生寫拼音字母。是廚師，也是老師

階你村是榕江縣平永鎮深度貧困村，也是2018年國標出列村。全村四個自然寨居住着396戶，1524人，以苗族、侗族、水族聚居為主。階你村地處于山區腹地，山高坡陡，路程遙遠，90%年輕勞動力外出打工。

階你村孖堯小學，由於師資缺乏，潘平忠這種一半是廚師，一半是老師的狀態曾維持了很長時間。2012年曾短暫來過一位老師，但待了兩年就受不了，離開去往別處教書了。2015年起，他一人教書一直到現在。學校條件艱苦沒有電子上課鈴，上下課的鈴全靠手來敲，一個“三角鐵”一樣的鈴鐺，其實是原來犁地時用的鋼板。上課鈴聲是慢慢的敲擊3下，然後間隔半分鐘，連續2下敲擊；下課的鈴聲一般是“噹噹當”慢速的敲。孩子們聽着這像暗號一樣的鈴聲——上課，下課，升旗，放學。

村裡大部分同鄉都去到珠三角沿海地區打工，酬勞高，每月有七、八千的收入。而潘平忠為了這幫娃娃，留了下來，成為階你村的“留守老師”。剛來代課時，他一個月僅有44元的工資，28年過去了，目前的工資也只有2000多元，遠不及平永鎮中心校的正式老師。據榕江縣教育局了解，按照當地規定，代課教師“民轉公”的條件，必須是1986年以前參加工作的才有資格。潘平忠差了5年。

家人開始反對潘平忠在村小代課，他的妻子抱怨：“孩子的學費都不能指望我。我有兩個孩子，從小在這個教學點讀一年級，是我一手教的。後來孩子上學需要錢，我妻子就到外面去打工，孩子讀到大學，可以說學費她承擔了大部分。她也曾經勸我跟她一起出去打工，我拒絕了。我跟她講，我有這種理想，不管她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最後她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鋼板上課鈴，陪伴着同學們的作息時間。

潘平忠給學生做最後一頓午餐。

購買營養餐的食材、做營養餐，都是潘平忠一個人。鎮子上的學校都實行配送，但這裡是單獨教學點，離鎮比較遠，所以食材都是潘平忠騎車到鎮上去買

“最後一課”後，孩子們陸續回家，留下潘平忠老師一人。

潘平忠跟着孩子去家訪。

在最後一堂課上他給每一個學生都頒發了一張獎狀，鼓勵學生：離開孖堯小學後也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大學。

孖堯小學全校師生最後的合影。

深夜，潘平忠鎖上學校大門，獨自離開了學校。孖堯小學從此成為歷史。

反覆使用的粉筆頭和陳舊的板擦。撤點並校後，潘平忠帶着學生們走出大山

今年的9月1號，潘平忠抱着書本走進“新”教室，和他的18個學生一起開始了新學期第一課。

“縣教育局經過全面考慮，撤銷了孖堯教學點。” 潘平忠說，心中雖然不舍，但大山深處的孩子們能夠到教學條件更好的學校讀書，一直以來都是他和村民們最大的願望。轉到中心校入教後，潘老師和另外一名班主任教一年級的大部分課程。代課教師的工資從村小到中心小沒有變化，還是2000多元，由縣財政統一發。

現在中心校提供了免費的教工宿舍，潘平忠一周回家一次。從中心校到階你村有8公里的路程，騎摩托車半個小時就能到。下雨時村道會有落石。他母親今年71歲了，患有冠心病，病情不樂觀。醫生說目前已經沒有什麼辦法能扭轉病情的惡化，所以母親只能在家維持，自己打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