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遙望（網絡）的馬超，我想請問一下，這是遙望的哪個陳總啊？到底是哪裡出來的陳總？遙望中層以上就沒有姓陳的”。
2月19日晚，華創證券召開電話會議，卻意外上演了“李逵打李鬼”的一幕。在當天的電話會議上，一名據稱是A股上市公司星期六子公司遙望網絡高管的“陳總”做完分析後，被自稱“馬超”的遙望網絡高管當場揭穿假冒身份。
2月20日，這起“現場打假”事件持續發酵。遙望網絡對此回應稱，該“陳總”不滿足試用期要求已離職，公司後續將有澄清公告。華創證券研究所所長董廣陽告訴新京報記者，事情發生後，公司一直在跟上市公司溝通，尋求達成諒解。他表示，合規條例一直在執行，但確實沒有核實專家的身份，這件事包括具體的細節會一查到底。
假冒上市公司高管一事，到底是華創失誤還是有意為之？受訪的多位業內人士表示，都有可能，但是不好判斷。有業內人士稱，一些券商研究機構會與第三方智庫加強合作，確實可能會存在邀請到假專家的情況，也存在一些專家身份已經過期但仍以該身份活動的情況。
假高管遇到真董秘，華創證券電話會變“打假”現場
根據新京報記者獲得的一份16分9秒的錄音，華創證券小範圍組織了一次電話會議，邀請某龍頭MCN公司運營總監“陳總”對MCN行業及公司的運營情況進行解讀。電話會議中，華創證券方面介紹，“陳總”為遙望網絡的公司高管。
在錄音的前9分多鐘，自稱遙望網絡的陳總向接聽電話的機構投資者介紹了公司發展情況及未來規劃，並分析了公司及行業前景。
在介紹中，陳總甚至透露了遙望網絡2019年的利潤構成：“微信這邊是1.5億元利潤，遊戲廣告代理三四千萬元，帶貨這一塊有四五千萬元……今年我們內部的KPI是每個月做到兩個億，一年下來24億、25億這樣子”。
9分30秒之後，電話會議進入提問環節，“在線打假”由此開始。一位自稱遙望（網絡）的馬超參會者在電話中與“陳總”對質：這是遙望的哪個陳總啊？“遙望中層以上就沒有姓陳的”。
一番沉默後華創證券的主持人潘文韜表示了歉意，在馬超連續追問後，主持人表示，該專家來自於機構平台，華創方面並沒有對其身份進行核實。
馬超在電話會議中質問，“我們從來沒有跟市場報過2020年的目標是多少，月均目標是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些目標怎麼出來的，請問這個陳總是從遙望邀請的嗎？”
據馬超在電話會議上的說法，華創證券僅在與遙望網絡相關的電話會議中，已經不是第一次邀請到“假專家”。
就這樣，開始僅十餘分鐘，這場發布會就在馬超一句“行了，你等律師函吧”之後，便草草結束。
“翻車”之後，華創證券原定於2月20日舉行的兩場電話會議也被臨時取消。據Wind 3C會議20日上午通知，原定於當天15:30召開的美的集團復工和後續政策分析展望會議和20:00召開的超高清行業交流會議因故取消。
遙望網絡：該“陳總”不滿足試用期要求已經離職
2月20日，針對上述假高管事件，遙望網絡方面對記者表示，該“陳總”曾於2018年3月29日至2018年9月12日在公司擔任過產品經理一職，因為不滿足試用期要求已經離職，後續與公司沒有任何業務往來。當記者追問後續會對華創證券傳媒採取怎樣的行動，對方表示，接下來將有澄清公告發布。
作為此次事件的核心對象，遙望網絡全稱是杭州遙望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在去年堪稱“網紅公司”，其母公司星期六也憑藉遙望網絡成為“網紅概念股”的龍頭。2018年，星期六擬收購遙望網絡88.57%股權。2018年12月，這樁交易終獲證監會併購重組委有條件通過。
公開資料顯示，遙望網絡成立於2010年11月，是綜合性數字營銷服務提供商。公司的主營業務包括互聯網廣告投放業務和代理業務。2015年12月14日，遙望網絡掛牌新三板；2017年3月，公司終止掛牌。
在電話會議上“打假”的馬超，根據遙望網絡網站顯示，其現任杭州遙望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董事會秘書，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金融數學專業。在2016年之前，馬超分別在興業銀行總行資金營運中心從事風控工作，在上海新泉投資有限公司擔任研究員，還曾擔任過平安證券投資銀行事業部高級業務總監。從2016年5月起，馬超任職杭州遙望網絡董事會秘書兼投資總監。
2月20日，星期六公司對記者表示，目前相關情況仍在核實當中，不方便具體透露。
華創證券：與上市公司溝通尋求諒解
發生上述被“打假”事件，輿論的焦點集中到了華創證券身上。
新京報記者嘗試聯繫華創證券，當事人潘文韜直接掛斷電話，華創證券辦公室接通電話後一聽“電話會議”幾個字，急忙說現在不接受採訪，匆匆掛了電話。
隨後，新京報記者致電華創證券研究所所長董廣陽，他對電話會議假高管事件這樣表示：沒有收到上市公司的律師函，事情發生之後，從昨天到今天（2月19日至2月20日）一直在跟上市公司溝通，尋求達成諒解。合規條例一直在執行，但確實沒有對專家的身份進行核實，這件事包括具體的細節會一查到底。
華創證券研究所2月20日還專門對此發布聲明稱：2月19日晚，華創證券研究所傳媒研究小組舉辦面向機構投資者的行業交流電話會，主題是MCN行業概況和業務模式等。邀請參會介紹情況的是經第三方專家公司推薦、曾擔任遙望網絡“微小盟”平台產品經理的顧晨某，但我方相關責任人員並未掌握和核實其已從遙望網絡離職的情況，主持會議的傳媒研究員潘文韜對其以“遙望網絡專家”身份進行了介紹。現經與遙望網絡進行溝通核實，確認顧晨某已從該公司離職。
在聲明中，華創證券表示，已經責令研究員停職並啟動問責機制，並對此次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致歉。
據悉，此次事件中心的華創證券分析師潘文韜為同濟大學經濟學碩士，曾任職於國金證券，2017年加入華創證券研究所。2019年11月，在第一屆新浪金麒麟最佳分析師評選中，華創證券潘文韜團隊曾獲新銳分析師傳媒行業第一名。
失誤還是故意？業內人士認為“不好說”
“出現這種狀況，只能說當事人入行太淺，做法幼稚。”機構投資者、某基金公司基金策略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請來假高管這種事情在業內是個別現象，現在券商對上市公司的調研都是公開的，信息也透明的，出現這種事情，難以理解。
對於華創證券是否知情，該策略師稱，“有這種可能，但現在這個不好說。不過，發生這種事情，說明公司的內控一般。大券商很少會出這種事情，他們事前的流程審批很嚴格。”
另一位機構投資者也表示，這種情況在業內不是普遍現象，不知道他們（華創方面）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不過那個冒充高管的人可能有問題，都離職了還冒名頂替出來講話。
他認為，冒充高管出來參加這種活動都是有錢的，而且還不少。“大好幾千應該是有的，就講半個小時。”
那麼，這個假高管到底怎麼來的？華創證券在電話會議中所提到的“機構平台的專家庫”是什麼？
某券商研究院工作人員透露，一些證券公司有自己的專家團隊，不需要和第三方專家機構合作。也有一些券商會跟第三方的專家智庫合作邀請專家。由於分析師與上市公司高管比較熟悉，所以一般第三方平台邀請的專家主要是上市公司，或產業鏈領域的人士。
“專家庫作假，機構就很容易邀請到假的”，另一位券商人士告訴記者，專家公司往往通過內部的資源互享介紹，從平台上邀請專家，一般由公司出面，但分析師和銷售也會去找一些。“有時候專家公司自己都不知道專家的真假”，她說，一般性上市公司，信息會比較公開，不太會有假的成分，“但如果是一些創業公司，或者在國外上市的企業就不好說了。除非能確保來的人有人認識，要不然還真不好辨別真偽”。
一位基金經理告訴記者，現在第三方專家庫很多，如果之前不做核查，確實有可能存在假高管。實際操作中，根據買方的反饋，也有出現假專家的情況。不過，他表示“不便透露”是哪家機構。
某基金研究員對記者表示，這可能和行業屬性有關，比如鋼鐵等官方數據披露比較完善的行業，不容易出現這種問題，但是一些數據透明性較差的新興行業可能難以避免。賣方在邀請專家時，應當且必須確認對方身份，當然，事情已經出來了，對各方信譽都有負面影響。
新京報記者 張思源 張澤炎 張舒欣 潘亦純 顧志娟
編輯 趙澤 校對 李世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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