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隱喻的符號,一生走不出的“門”

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極度神經過敏甚至有點病態的人身上,講述了他內心的蛻變過程。他三歲就被放到一個無所不能的位置上,接受滿朝文武的叩拜,很多年過去後,他終於成了一個正常人。——貝爾納多·貝托魯奇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意大利電影導演貝爾納多·貝托魯奇和攝影大師維托里奧·斯托拉羅來到中國,他們對故宮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久之後,他們以局外人得眼光,拍攝一部關於中國最後一位皇帝溥儀的傳記電影,這也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真實在故宮取景拍攝的電影作品。這部電影最終在1987年的第60屆奧斯卡金像獎上大放光彩,直接攬下最佳影片,導演,攝影等9項大獎,這也是歷史上首部以中國題材獲此殊榮的影片。

隱藏的符號

上世紀七十年代,特雷弗·惠特在《隱喻與電影》中首次提出了電影隱喻理論,並且構建電影隱喻的基本框架,在隱喻的劃分中,歸納出十種電影隱喻,其中包括明喻、滑移、替代、並置、轉喻、提喻等。當隱喻作為電影技巧出現的時候,使得原本“外化”的情感變得更加“內置”複雜。

從修辭學術語來說,隱喻是在彼類事物的暗示之下感知、體驗、想象、理解、談論此類事物的心理行為、語言行為和文化行為。通俗來說,我們可以把隱喻理解為,通過一種具體的事物來按時暗示另外一個事物,在電影中,則是通過某種物品來達到某種情緒的烘托或者映射某種主題。貝爾納多·貝托魯奇所執導《末代皇帝》就把那種失落和疑惑,隱藏在了電影的符號之中。

走不出的門

溥儀極具戲劇且悲劇性的一生中,始終和“門”離不開關係,“門”也成為了貝爾納多·貝托魯做局象意象的的隱喻。溥儀的第一扇門,是他走向權力巔峰的第一扇門,但此時他不過是三歲的孩童,卻身陷天下變革的焦點,任由歷史的沉浮與風雨搖曳的局勢,給封建的王朝獻上自己最後的輓歌。長大後的溥儀,即便親征卻也不過是座空城,生母的去世讓他再受打擊,即便是想穿越宮牆回到府中給生母敬孝,卻被是侍衛攔在了宮門口,他是皇帝,他出不去也進不來。

軍閥混戰,溥儀被趕出了故宮,後來日本人找到了溥儀,他們希望能夠溥儀能夠在“偽滿洲國”復辟,天真的溥儀相信了,可實際上卻只是從一座監獄去另一座監獄罷了。他跨過很多象徵權力的“大門”,但他卻從來不屬於這裡,他這一生都屬於權力的附庸與人質,他試圖走出去,卻無能無力。

貝爾納多·貝托魯奇以旁觀者的身份極為清醒的認知到這點。因此在《末代皇帝》之中,它既有着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也有着西方獨特文化視角對東方的重新解構。在傳統的西方事業中,東方是財富與浪漫的化身,這個神秘和古老的大帝國使他們嚮往,但是一場鴉片戰場讓他們意識到,在這座龐大的帝國背後隱藏的是上達千年的壓抑,黑暗,落後,愚昧.......

中國傳統文化所象徵的幸福與安謐“紅色”,也在故宮的“深紅”的權力下邊的壓抑。這些都被貝爾納多·貝托魯奇敏銳的捕捉到,他嘗試在用西方主義的角度,審視中國歷史,在藉助東方寫意的深沉來彌補西方的迷惑與失落。在某種意義上,《末代皇帝》更像是一幅清晰東方文化的眾生圖。

色彩隱喻

這幅巨大的東方眾生圖需要藝術家般的畫手,於是他找來了維托里奧·斯托拉羅(三次奧斯卡最佳攝影得住)。維托里奧·斯托拉羅為了真實的還原故宮的沉重,他幾乎用了3個月的時間不斷查閱中國歷史文獻,走馬調查,最終使得《末代皇帝》在影像內容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每個用光都需長達幾個小時的考量與斟酌。鏡頭裡歲月沉澱下滄桑,斑駁的暗紅宮牆的厚重歷史痕迹,又極具自然給這座搖搖欲墜的暮年帝國增添了幾分日薄西山的凄涼。

溥儀位居權力的巔峰,但是在他精神卻一直處於陰影之中,始終像是與世隔絕。貝爾納多·貝托魯奇在電影中刻意把光線打在牆頂之上,光線打在溥儀身上永遠都是陰影,這些陰影隱喻着溥儀被時空的壓制與束縛。直到老師庄士敦的到來,溥儀身上的光線才慢慢的增強,他才開始逐漸走出陰影的一面,但時空不留給溥儀任何踹息的機會,正當光線即將全部照耀在溥儀身上的時候,變天了,溥儀被趕出了故宮,日本人找到了溥儀,此後的畫面始終是以陰天和傍晚為主。

終年不見的陽光的滿洲火車站,戰犯和士兵的灰綠色的綠色,給人帶來無形的壓迫。壓抑的人流在有序的走動,紀律壓抑着整個特殊的歷史時期。火車站外耀眼的紅色驅散了黑暗中的陰霾,但是新時代的紅色卻總和灰綠色的大衣格格不入,這是屬於新世界的到來,但有些人留在了舊世界之中。

原本象徵至高無上權力的黃色,也和後半生的暗綠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彷彿就像是燦爛人生,走皇家走下神壇變成布衣。一暖一冷的色調也彷彿就像是在暗示着封建王朝的破滅,溥儀原本金輝燦爛的人生也變得灰暗。直到1959年之後,溥儀勞改特赦之後,畫面才重新出現了象徵性生命和希望的綠色。他終於結束了前半生顛沛流離的生活,開啟了他作為普通人的精彩人生。

光影隱喻

維托里奧·斯托拉羅一改西方電影的暗影色調,在《末代皇帝》中塑造了中式的復古色調。3歲的溥儀被慈禧找見,這場戲的光影布局才是真正的登峰造極。來自窗外的自然光線與屋內的光線新城巨大的反差,慈溪太后靜坐在大殿的中央的床上,身邊的婢女和太監們連呼吸升都沒有,壓抑和封閉充滿在整座大殿,現實和虛幻的界限在模糊的光影之中消失了界限。

這個龐大的古老帝國就這樣被慈溪託付給了一個只有3歲的孩子。小溥儀躲在龍雕的柱子後面四處張望,他還不知道皇帝的稱號對於這個國家意味着什麼,但是卻因慈溪的幾句話改變了他整個人生。昏暗的燈光又隱藏着一些浪漫,金黃色的光打在了溥儀的臉上,彷彿這個腐朽的帝國會在溥儀的手上重生金輝,但黑暗的陰影又彷彿在彷彿透出腐朽的氣息。

浩瀚的紫禁城,斑駁的深紅宮牆,年幼的溥儀在空地上追逐,畫面中的皇城在遠景的俯視下顧忌,溥儀在萬物面前就像是滄海一粟,即便是貴為天子卻依舊身處人間。歷史的浪潮,社會的洪流推動者這座象徵著古老的城牆,滿目蒼夷的王朝即將在一片沉默中暗淡退場。

東西融合的勝利

溥儀沒能夠騎着那輛象徵著衝破禁錮與束縛的自行車,拖着古老的帝國向前行,他來到了新世界,在新世界重新開始了自己的生活,中國最後一位皇帝就此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這是屬於貝爾納多·貝托魯奇《末代皇帝》中溥儀的形象,三十年歲月的洗禮,仍然閃耀着“人性”的光輝。

溥儀也終於掙脫了傳統歷史扁平化的窠臼,真實的還原了人的本源,在宏達的視角之中,呈現出“漂泊於歷史宿命”漂泊感。再加上這是東西方文化烹碰撞之後的融合的有力實證,這也使得《末代皇帝》在現代化語境下也被賦予了時代意義。這是屬於東方文化的架構,西方文化的解讀,是東西融合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