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的異想世界》:荒誕故事下的疼痛成長,黑色喜劇下的希特勒

第92屆奧斯卡註定要被載入史冊,前有傑昆·菲尼克斯在《小丑》中奉獻了教科書般的演技,後有薩姆·門德斯執導的《1917》用一鏡到底渲染出戰爭的殘酷。不出所料,前不久公布的入圍名單,《小丑》以11項提名毫無疑問成為領跑。但細細翻閱這長長的一串名單,斯嘉麗·約翰遜卻是無法被遺忘的名字。

首次入圍奧斯卡就贏得“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兩項提名,《婚姻故事》甫一上映便獲滿堂彩,觀眾對她的表演嘖嘖稱奇,讓觀眾意識到原來身着緊身皮衣扮演性感特工的斯嘉麗·約翰遜,還是位不容小覷的實力派演員。除卻《婚姻故事》中真實細膩的表演,斯嘉麗還在《喬喬的異想世界》里飾演一位特立獨行且富有智慧的母親,而這部電影更是奪得包括“最佳電影”、“最佳女配角”等在內的六項奧斯卡提名,一部以兒童為主角的喜劇片,何以如此叫好?具有獨特的精神內核的喜劇片,是否才是喜劇片類型的上乘佳作?

兒童的視角,易令觀眾共情

本片通過一名十歲男孩喬喬的視角來展現二戰瀕臨戰敗時的德國社會,以小見大,又能令觀眾共情。事實上好萊塢與之類似的電影並不少見,前不久剛剛4k修復後上映的《美麗人生》同樣是一部以刻畫二戰時小人物的喜怒哀樂來展現宏觀社會的電影,兩部電影具有共同的故事背景,卻有不同的表達方式和精神內涵。

《喬喬的異想世界》與其他相同題材電影的不同之處是以兒童作為觀察主體,而此舉就像是用多稜鏡來觀察外部世界,給與觀眾更多的參考和角度。兒童的價值觀尚未成型,對外部世界尚且沒有一個正確的、清晰地認識,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是亦正亦邪,相比之下更加容易受到外界影響,被外界所同化。弗洛姆在談論納粹主義時提到心理因素是不能忽視的要素,在影片中喬喬起初對於納粹的嚮往和對猶太人的恐懼都出自集體力量,臣服於集體力量這一心理因素也使得在影片開始時,小主人公並不是那麼政治正確。

錯綜的矛盾成就高潮劇情

除此之外,這部電影還極力刻畫種種矛盾,通過矛盾的對比和激化,導演將喬喬內心的掙扎和細微的變化展現在觀眾面前,讓觀眾更能深入喬喬的內心世界,帶給觀眾一次返老還童的體驗,讓觀影者跟隨着喬喬一起經歷一次疼痛的成長,深入其中才能真正的以兒童視角去體會這次經歷,一起感受影片所要表達的故事內涵。

比如喬喬幻想出的希特勒與歷史上的希特勒就存在極大反差。喬喬幻想中的希特勒幽默風趣,在喬喬想要退縮時會給他加油打氣,喬喬和他無話不談,而他也一直是一位耐心的聽眾,就這樣,隨着劇情的展開,喬喬和“希特勒”成為了好朋友,這樣的劇情設定無疑是導演本人的精心編排,許多笑料也由此而生。

另一處矛盾則來自於喬喬本人,他天性善良,對戰爭沒有具體概念,對殺戮更是陌生。雖然因為得到了一把匕首而雀躍,但真讓他殺了兔子,他卻怎麼也下不去手。他是孤獨的,彼時的德國雖然早已節節敗退,失敗在即,但國內民眾仍然沉浸於集體無意識的瘋狂中,盲目追隨元首,熱衷於戰爭和殺戮,喬喬因此註定只能被嘲笑。而刻畫這一矛盾也是為了之後的劇情做鋪墊,少年的喬喬終要經歷成長,終要和想象中的朋友道別,終要學會割捨與離別。

她教會他愛,教會他成長

喬喬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逐漸有自己的意識、理念和思想形態都來自於那個叫艾莎的猶太女孩,在與艾莎進一步接觸中喬喬漸漸轉變了對猶太人刻板的負面印象,用自己的所感所觸一步步揭開生活的真相,與此同時也學會了尊重猶太民族。在此之前喬喬極度渴望成為納粹,這樣的轉變無疑是巨大的。除他本性不壞之外,艾莎也是一個關鍵因素。喬喬孤獨,不僅是因為朋友少,更是因為在那樣一個特殊的時代,他是異類,是少數派,他渴望理解,渴望愛,即使他還並未完全理解愛究竟是什麼。此時艾莎闖進他的生活,並同他建立了一段親密真摯的友誼,在愛面前,偏見的確不堪一擊

喬喬的另一個引導線是他那位深藏不露的母親。斯嘉麗扮演的母親富有童趣,活潑開朗,她會和喬喬一起穿睡衣出門,也會在喬喬下意識逃避死亡時,正確的地引導他直視死亡這件事。母親成為了喬喬人生中一條分岔的小溪,也讓喬喬逐漸意識到除了“納粹”的洪流外,生活中還應該有別的東西,還應該有愛、有花兒、有蝴蝶。戰爭的殘酷不僅在於剝奪人的生命,更在於禁錮人的思想,束縛人的自由,但喬喬的母親始終沒有放棄引導喬喬發現生活的美好與愛,相比於暴力式、灌輸式的教育,喬喬母親循循善誘式的引導更像是冬日裡的陽光,給人一種溫暖向上的力量。

《喬喬的異想世界》難能可貴的一點是無意表態對與錯,它只是完整地細緻地展現了一個男孩的成長和心理變化。喬喬的成長也帶給觀眾一個思考: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包容與理解,包容他人與己身的不同,理解他人所處的困境。人之所以美好更在於人有自由的思想、有對於生活的感知力。

我很喜歡影片臨近末尾時喬喬與他腦海中的希特勒再次會面的片段,“希特勒”大聲咆哮着讓喬喬戴上納粹袖章,再次回到他的身邊,而喬喬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隨後將袖章扔在地上。成長終究是痛苦的,它代表我們將要從中做抉擇,要懂得拿起一些東西,也要捨得放棄一些東西,這可能是我們長大中的一小步,但與我們自己來說卻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割捨。我們要學會與過去告別,這也不亞於是親手殺死過去的自己。我不知道喬喬會不會後悔,但我知道他會慶幸,這該死的戰爭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