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姚晨丈夫 更應該被記住的身份是電影攝影師

1905電影網訊 採訪安排在了曹郁和他夫人——演員姚晨合辦的電影公司——壞兔子影業里。公司的建築外有很多的樹藤圍繞着,比起周邊其他的文化公司,確實有一絲“兔子洞”的感覺。

走進大門,我們就看到了曹郁和姚晨過往的獲獎獎盃和提名證書。後者被前者調侃“得獎運差了點”的“金雞獎提名證書”也在其中。

藉著熱搜話題,我們直接聊起了他在金雞獎舞台上的“玩笑”,“有時候,我覺得她確實該拿獎了,比如上次《都挺好》,但最後都還挺可惜的。我們也應該尊重評委們的意見,這樣自己才能越來越好。”看吧,儼然一副“寵妻狂魔”的架勢。

事實上,所謂的“得獎運差”,大多還是相對於曹郁自己而言。

2004年,他憑藉《可可西里》獲得了人生第一個最佳攝影的提名,並順利拿下獎盃;隨後和陸川的二次合作《南京!南京!》,更是獲得了聖塞巴蒂斯安國際電影節的最佳攝影;後續的作品十有八九都能獲得大大小小的提名,今年憑藉《妖貓傳》的攝影,拿下了首座金雞獎獎盃。

在很多觀眾眼裡,他最為知名的身份是“姚晨的丈夫”,但是業內,他是備受大導演們認可的華語中生代電影攝影師之一。

當我們好奇這麼一位優秀的攝影師未來是否會考慮轉行做導演時,他卻說,“現階段興趣不大,攝影是作為一個自我表達中,更恰當、更自然的方式,並不是一個功利的計算。”

曹郁就像是一名長不大的頑童,而攝影機對他而言,如同樂高積木一般,在他的手上永遠能變幻出各種不同的可能,在歸零之前,他的樂趣永遠不會消失。

“一看就明”

《妖貓傳》是曹郁第一次拍古裝,在此之前,他並不喜歡拍這類題材的影片。可是,合作的導演是陳凱歌,對方執導的《霸王別姬》是他特別喜愛的電影之一,“單純從攝影運動上說,它特別具有詩意的美,從而形成了一種電影獨具的美感。”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曹郁並沒有看過劇本,但是他們一聊就聊了4個小時。兩個獅子座男人的對話,並不是王見王的強勢,而是兩個不同領域強者的互補。

對方問他有沒有可能拍出中國畫意的感覺,這是《妖貓傳》最關鍵的一點。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但是在內心已經篤定可以試試看。於是,他回去研究了金碧山水畫、日本浮世繪等一系列類似但不同的畫派。

和往常拍攝一樣,在正式開機前,他會自己先拍攝一段測試片,用更直接的畫面把導演想要的東西具象化,用影像呈現給出品人看,“因為有時候,單憑語言去形容是並不準確的,但拍出來之後,大家一看就明了。”

當然,並不是每次測試片都能讓資方認同。

拍《南京!南京!》的時候,曹郁認為拍人物特別重要,而且如果用黑白片處理的話,能夠提純,可以去掉彩色的干擾,能讓觀眾注意到一張張人臉,更關注人的精神狀態。不過,出於商業考慮,出品方一直有所猶豫。

“最後的決定是來自四川樊建川抗俘館,館裡一張張黑白照片里,上面有着一種抗爭的尊嚴。之後我們做了很多黑白的試片,投資方看到銀幕上黑白影像帶來的那種真實感和肅殺之氣,也被打動了,最終同意我們做一部從頭到尾完全黑白的電影。”

“太特殊了”

曹郁將自己的風格定義為“詩意的寫實”——“它有一定的真實感,但它又很詩意,能有一種濃郁的情感在裡面。”

他對影像的要求非常極致,甚至有些“毒舌”。

“《送我上青雲》的DI(Digital Intermediate,數字中間片)調色是我,但攝影並不是我。因為是低成本的影片,所以整個風格我覺得不是特別統一,對我來說過於寫實了。不過,有一部分是不錯的,帶有一定詩意,但那跟自然環境有關係。”

他不喜歡完全的自然,即便是採訪狀態下,他都會對燈光有所要求,這是他對專業的訴求,同時也是身為行家的“職業病”。當然,他同樣不喜歡那種過度虛假的感覺,“《擺渡人》對我來說,那種修飾性的光線已經用到了極致了,如果再往前一點,就超乎了我能接受的程度。”

在他現有的作品履歷里,《擺渡人》是最獨特的存在。

監製王家衛做事風格亦如傳說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電影會因為劇情的修改,需要不斷重拍,所以整體在攝影上,曹郁也跟着不斷試驗了好幾遍。“那時候他沒有明確說要什麼樣,《擺渡人》結構特別鬆散,他先拍,然後又停了改劇本,又拍又停,又改劇本,最後才慢慢試出了現有影像的感覺。”

“和王導工作的經歷真的太特殊了,但他的作品很好。”看似煎熬的工作經歷,卻為他帶來了不少新的感觸,更是為他帶來了第一座金像獎獎盃。

“這麼難熬的話,那未來還會考慮和王家衛合作嗎?”我們趁勢大膽地追問道。

“會啊,我本身就很喜歡王導和他的作品。不過再去跟他合作的話,可能又會是這種情況。”看吧,這個頑童在發現玩具新奇的地方時,永遠都是“痛並快樂着”的心態。

“像水一樣”

“喜愛和相信。”這是曹郁在選擇合作導演的關鍵。

在此之前,他是大家嘴裡的“陸川御用攝影師”,兩人合作了《可可西里》《南京!南京!》《九層妖塔》等片,但他積極爭取和其他導演合作的可能性。不管是誰,只要他認為那是值得的,都儘可能地把自己融入進導演的工作模式中。

“其實就像水一樣,它有自己的風格,當然有很強的力量,但同時它有很強的適應能力。它可以被放在任何形狀的容器裡面。”

曹郁在不同的模式下,變幻不同的狀態,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自己的風格。

他在管虎新片中,全片使用了IMAX攝影機進行全程拍攝,也成為了全國乃至整個亞洲,第一個使用該設備拍攝電影的攝影師。“設備真的挺沉的,60多斤,掌機的體能要求特彆強。”對於這種優待,他寥寥幾句體驗帶過。

即便那麼重,在拍攝過程中,他很多時候還是堅持使用肩扛,以這樣的攝影運動保持電影呈現出的主觀感情。

對於各類電影技術,他永遠保持着理性的好奇。從影至今,除了《九層妖塔》以外,他幾乎沒有拍過3D電影。“其實剛好是一種巧合。”他自己也笑了笑,“有些戲就是不太合適,像《妖貓傳》這類人文戲,不需要感官刺激性。當然,3D有它自己的優點,還是要看作品是否有元素適合它去完成。”

“50多萬”

這次拿下金雞獎之後,曹郁才第一次認真地研究起微博,“我看到那些評論,發現大家都把《妖貓傳》的截圖一一截出來,還有那種動圖,還都沒有重合的。”

他才發現,原來現在越來越多的觀眾開始關注到電影幕後,也越來越多的評論指向電影幕後。這個現象讓他非常興奮。

在過去,導演和演員常常受到關注,成為電影營銷上的賣點。而如今,電影幕後工作也逐漸成為了電影宣傳的重點之一。藉著這個勢頭,曹郁推出了“胡蘿蔔計劃”。

“第一次的時候,只是想做一個沙龍,就面對在場100多人。最後網上直播最高的峰值竟然有16萬!我特別詫異,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聽一個攝影師講課啊?”

第一次的成功,讓他有了些許的信心,他第二期請來了聲音指導趙楠、第三期找來了剪輯師張一凡,希望觀眾們能通過這個窗口,了解到電影幕後的樂趣。

“第三期的時候,各個平台加起來有50多萬!”他特別驚訝,也許這個數字對於他夫人的直播而言,來得非常輕鬆,但是對於一群幕後電影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對於電影幕後的推廣,他現階段只打算將“胡蘿蔔計劃”推行下去,對於行業里的新人,他更渴望看到是由新導演帶來的。

“因為只有新導演被扶持起來,他自然就需要攝影美術等工作人員。但如果是只有新攝影師,讓別人認識他們的機會就比較難。比如《第一次的離別》的攝影師李勇,這次也提名了金雞獎。但是在此之前,並沒什麼人認識。但就是因為一位年輕導演的處女作,他有了一個機會,結果也讓更多的人看見了他的閃光點。”

他更希望年輕的電影人能在未來能形成一個長期的合作關係,“李勇和王麗娜這個組合好像還會再合作一部電影,這同樣讓人耳目一新,對於電影行業,也是一種生命力的展現。”

他在這種“共生關係”中,看到了他當初和陸川的影子,因為《可可西里》之後,兩人形成了長期穩定的組合。當然,他如今的陳凱歌的關係亦是如此,在《妖貓傳》之後,又再次合作了新片《塵埃里開花》(暫命名)。

“很好玩”

曹郁在電影攝影這件事上,絕對是興趣導向型“玩家”。

從小成績並不是太好,初三的時候看了《末代皇帝》之後,突然被“攝影”吸引。故宮是他買票去過無數次的地方,但是電影呈現出的景象和現實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個魔術!”在少年曹郁眼裡,他還不理解色彩和光的運用,但是這種微妙的畫面深深觸動了他。於是,從那時候,他就篤定自己要走電影攝影這條路。“我可能天生就適合做攝影師,就應該走條路,只是我走對了,沒有繞彎子。”

上了北京電影學院之前,這位從小到大的差生,就因為那份熱情,成為了班級的第一,直到大學畢業,“那時候,我每天都想學習,就真的特別好玩,對我來說充滿了新鮮感。”

畢業之後,曹郁拍過幾部電影,不過這些電影到現在他都記不起片名了。但是為了生活,他中途跑去了廣告圈,在周圍人眼裡,這個行徑多少有些不務正業。但他自己不這麼認為,他像是一個頑童進入到了遊樂園,有各種各樣的名義嘗試各種設備。

“過去一個廣告就有一百多萬的製作費,所以可以嘗試各種設備。我自己也覺得很好玩,最重要的是,我也積累了很多經驗。如果沒有這些經驗,我可能很難應付《可可西里》那種多變的情況。”

對於電影攝影這件事,曹郁常年保持了一種興奮,偶爾會有瓶頸,但是這種瓶頸就像是闖關路上的冒險,讓他永遠保持着少年的赤誠之心,隨時都能把工作“玩”起來。

“而且還能和養家糊口結合在一起。”這個男孩最後也不忘他男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