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運特談黃柳霜與好萊塢的亞裔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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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運特談黃柳霜與好萊塢的亞裔歧視 - 陸劇吧

黃運特(章靜繪,背景取自電影《龍女》劇照)

黃運特,生於浙江溫州,現為美國加州大學聖芭芭拉分校英語系傑出教授,曾任教於哈佛大學,擔任過香港嶺南大學講座教授。除學術著作外,自2010年以來,他出版了三部非虛構寫作專著,皆獲好評,分別是《陳查理傳奇:一個華人偵探在美國》(charlie chan: the untold story of the honorable detective and his rendezvous with american history, 2010)、《不可分離:暹羅連體雙胞胎兄弟與美國歷史》(inseparable: the original siamese twins and their rendezvous with american history, 2018)和《龍女:黃柳霜與美國歷史的相遇》(daughter of the dragon: anna may wong’s rendezvous with american history, 2023)。

《龍女》講述華裔美國人黃柳霜(1905-1961)如何在一個充斥着狹隘、不公和種族主義的世界,從一個洗衣工之女,成為舉世矚目的電影明星。她因為擁有一張美麗的亞洲面孔讓美國人着迷,亦因為這張面孔在好萊塢備受歧視。其時,美國法律規定,白人與有色人種演員不能在屏幕上接吻,於是她只能演配角。好萊塢在迎合社會對華人的偏見,她通常只能飾演被丈夫拋棄的女人、色情的蒙古奴隸、傅滿洲的女兒、心腸狠毒的龍女、白人始亂終棄的黃種嬌娃,還有出賣肉體的妓女。她才色俱佳,卻終身未嫁。華人看不上她,因為她是“下九流”;白人憚於種族偏見,可以同她戀愛,但不肯與她結婚。她曾對種族主義有所反抗,但終因種種壓力,酗酒而亡,年僅五十六歲。她的故事象徵著美國人對東方的一種既愛且恨的情結,亦是一部亞裔美國人的抗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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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ughter of the dragon: anna may wong’s rendezvous with american history, by yunte huang, liveright, 400pp., $30.00, august 2023

《龍女》是您的“與美國相遇”(rendezvous with america)三部曲的收官之作,三部曲是事先設計好的嗎?

黃運特:不是。學術研究的偶然性很大,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寫了《陳查理傳奇》之後,我又寫了《不可分離》,現在又出版了這本《龍女》。中國人喜歡三部曲這種叫法,我也未能免俗,就將這三本書合起來,也稱為“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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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運特著《陳查理傳奇:一個華人偵探在美國》

那麼,這三本書之間有內在關聯嗎?

黃運特:當然有。我先寫的書是《陳查理傳奇》,後來兩本書中的故事其實在第一本中都已經有了。這三本書都可以說是以亞裔為主角,研究美國的文化史,探討亞裔在美國文化中的形象。陳查理是講二十世紀美國人對於華人形象的想象,連體人是呈現十九世紀美國人對亞裔的態度,龍女則是談好萊塢對亞裔女性的刻板印象。這些都是關於亞裔美國人的故事,講述他們對美國文化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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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運特著《不可分離:暹羅連體雙胞胎兄弟與美國歷史》

我以前讀過一本關於黃柳霜的書叫“黃柳霜:從洗衣工女兒到好萊塢傳奇”(anna may wong: from laundryman’s daughter to hollywood legend),您當年還為該書寫過推薦語。您寫黃柳霜的新書跟這本有何區別?

黃運特:我跟這本書的作者郝吉思(graham russell gao hodges)很熟。我研究陳查理的書出版後,他特意邀請我去他的大學做了一次演講。毫無疑問,他是第一個給黃柳霜寫傳記的人。他之所以對黃柳霜感興趣,應該還是源於美國白人對於東方女性的某種特別的感受,正如他在書的“致謝”里說的:“我首次邂逅黃柳霜之魅,在1999年的秋天,於倫敦查令十字街的西索弄(cecil court)。就在那裡,我瞥見書店櫥窗里有一張待售的漂亮女子的親筆簽名照,不禁為之傾倒。於是沖入書店,將這幅鑲着鏡框的照片據為己有。照片價格不菲,我一時亦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在互聯網上找到一些有關黃柳霜的簡短介紹後,我變得越發痴迷,於是在ebay的拍賣網上購入更多她的其他照片和文獻。數周之內,我對她的興趣就轉化為了研究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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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吉思著《黃柳霜:從洗衣工女兒到好萊塢傳奇》

黃柳霜其實代表着美國男人的一個情結(complex),郝吉思是因為黃柳霜的形象而愛上了她,併產生了研究衝動。其實他的特長是研究非洲史,但太太是一個中國人。他是從歷史學的角度談黃柳霜,而我是研究文學的,有不同的訓練,不同的視角,我更注重從文學的角度如何將她的故事講好。

一般的美國人對中國女性,存在什麼樣的情結?

黃運特:當然最初是某種好奇(curiosity)。在他們眼中,東方女性帶着神秘感。黃色皮膚,溫潤如玉。體型迷你,性格溫順,類似美國海軍中尉在長崎所娶的日本新娘“蝴蝶夫人”。反過來,美國人又會覺得中國女人很陰險,是所謂的“龍夫人”(dragon lady),最典型的就是宋美齡女士。儘管二戰期間她在美國國會的演講產生了很大影響,並與羅斯福及其夫人建立了很好的關係,但很多美國人並不喜歡她,覺得她危險。二戰期間,宋美齡在美國的成功,既是時勢使然,亦是中美兩國媒體操弄的結果。黃柳霜當年在好萊塢的形象,便是夾雜在“蝴蝶夫人”和“龍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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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年僅十七歲的黃柳霜憑着首部以特藝彩色技術拍攝且不用特殊機器放映的電影《海逝》(the toll of the sea)一炮而紅,該片有着蝴蝶夫人式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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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黃柳霜的身份證明

您將書名叫做“龍女”(daughter of the dragon),是在追求什麼意義嗎?

黃運特:追求一種諷刺的意義。“龍女”是黃柳霜主演的一部電影的名字(daughter of the dragon, 1931),是她的代表作之一,其中她塑造了一個有代表性的“龍女”形象。我在研究中發現了黃柳霜一個之前沒有任何人說過的特質:她雖然連高中都沒有畢業,卻是一個文筆極好,很能寫作的人。當然,這也不奇怪,很多美國作家都是自學成才,如馬克·吐溫、傑克·倫敦。黃柳霜在自己的宣傳照上,經常會簽上這麼一句話:“orientally yours”(東方式地屬於你的)。這句話很具有諷刺性,表明她很清楚美國觀眾是如何看待她的。她寫這句話,既代表着對這種刻板印象的“順從”(demureness),同時也是一種“挑戰”(defiance)。我就是從她那裡學到的這種修辭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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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龍女》海報

美國人的種族歧視意識是很強的,一種長期的文化沉澱,好幾代人的積累,不可能輕易消除。很多有教養的美國人,平時不敢說歧視性的語言,但骨子裡還是存在這種意識的。種族歧視不可言說,又無處不在。就像兒童學兒歌,通過兒歌,既學會了語言,也學到了語言的節奏,同時也無意中接受了兒歌背後的意識形態。

您說好萊塢不僅是一個地方,也是一種思維方式(a state of mind),該如何理解?

黃運特:好萊塢不僅是一個生產電影之地,更在製造一種社會文化心態。電影作為娛樂手段,對人的心理會產生巨大的衝擊。三十年代是好萊塢的黃金時代,全球百分之九十的電影是好萊塢製造的,它是一台賺錢機器(money machine)。很多美國中西部的人都想去好萊塢,希望能一夜成名。但它更會改變人們對於現實的看法,甚至影響一個人的世界觀。對於很多觀看美國電影的人來說,所謂的“美國夢”,最主要就是好萊塢的電影製造的。

有意思的是,恰恰是因為美國人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白人主宰的好萊塢才需要在電影中安排亞裔的角色,黃柳霜才有了上鏡的機會。這是否也是一種頗為諷刺的現象?

黃運特:好萊塢剛起步的時候,拍電影的目的只為滿足觀眾的獵奇心理。他們開始拍唐人街及跟中國有關的電影,亦是出於該動機。但後來好萊塢發現,將漂亮的面孔搬上屏幕,也很有市場,於是開始改變做法。黃柳霜的悲劇在於,好萊塢為拍出異國情調,願將亞洲作為一個背景,卻不願以亞洲人為主角,寧可通過複雜的化妝手法,還是要起用白人來演亞洲人。黃柳霜當然算是幸運的,無疑是亞裔演員中的一個例外。但即使如此,大部分的以亞洲為背景的電影中,她仍然只能作為一個配角,只有在很少的電影中才有擔任主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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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黃柳霜出演了她最後一部默片《唐人街繁華夢》(piccadilly),這是她主演的第一部英國電影,該片在英國引起轟動。然而她仍不能親吻戲中的心上人,原定的一幕親吻鏡頭在電影公映前被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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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街繁華夢》劇照

在那個時候,如果黃柳霜當主角,可能好萊塢的電影就很難獲得高票房,觀眾要看白人當主角的電影。追求票房與種族歧視之間的關係如何?

黃運特:黃柳霜作主演的電影在當時很難成為賣座的大片,但是你不要忘了,好萊塢有着巨大的影響力,是可以改變現實,改變人們的觀念的。好萊塢其實完全可以把黃柳霜炒紅,即使一部電影不夠,只要有幾部電影,就可以達到改變現實的效果,那麼它為何不做呢?這就是好萊塢完全知道美國存在種族歧視的現實,但它不願意改變這個狀況,為了取悅市場,在拍電影時刻意迎合美國人的刻板印象,而這些電影又反過來強化了這種刻板印象。

在黃柳霜之後,成龍、李連杰、楊紫瓊、章子怡這些演員在好萊塢都很成功,但似乎都變成了打星,主要拍武打片,您怎麼看這種現象?

黃運特:每一個領域都有代代相傳而形成的某種傳統。美國觀眾對華裔演員所形成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無法輕易改變。黃柳霜當年出演那些所謂“醜化”甚至“侮辱”中國人的角色,也並非不知道這些角色的問題。她很願意擺脫這種刻板印象,曾私下跟朋友講,她所演的角色都是“狗屎”(bullshit)。但是,在那個時代,即使黃柳霜再不願意,也只能接受好萊塢給她安排的角色,畢竟演員通常是很被動的。亞裔演員在好萊塢,因為形象與白人不同,再加上講英文有中國口音——有些甚至連英語都講不好,通常一個亞裔美女演員,一開口講英語,美女形象可能就沒有了——製片方只能要求他們少講台詞,主要靠展現異國情調,比如中國功夫,來吸引美國觀眾。李小龍七十年代在美國沒有出演主角的機會,甚至片約都很少,所以才來香港拍電影。之所以在美國沒有機會,就是好萊塢認為美國家庭主婦不會願意看一個操着有濃重口音的英語的中國人主演的電影。這種狀況,今天當然是改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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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柳霜攝於1937年11月17日,此後不久,《上海的女兒》(daughter of shanghai)上映,該片劇本是為黃柳霜量身定製的。

楊紫瓊在2023年獲得了奧斯卡獎。為何她在此時獲獎?她的獲獎會改變亞裔演員在好萊塢的命運嗎?

黃運特:為何她能獲得奧斯卡獎,這個很難講清楚。只能說,這是歷史長河演變的一個結果,一個無法阻擋的時代潮流。她的獲獎由多個因素造成,除了美國左派人士一直努力主張少數族裔的權利外,中國國力增強了,影響力隨之增加了,也是重要因素。當然,電影亦有自己發展的內在理路,不完全受外界的影響,有些刻板的東西至今還是擺脫不了。楊紫瓊的獲獎是一個很大的突破,但好萊塢仍存在很多問題尚未解決。

讀您的書的時候,我發覺您用了很大的篇幅去談黃柳霜生活的時代背景,為何費那麼大的筆墨來交代背景?

黃運特:大部分寫黃柳霜的書,都圍繞着她一個人來寫,但我不認為這是好的傳記寫法。我在研究生院的時候有一個指導老師是人類學家。我從他身上學到的一點是,除了要關心你所寫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更要關心這是誰講的故事。對我來說,與其說我關心黃柳霜的故事,不如說我更關心黃柳霜故事所發生的那個時代。我試圖追尋的是,這個故事是如何發生的,何時發生的,在何種時代場景下發生的?有時候一個故事發生的背景,可能比故事本身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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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良友畫報》封面上的黃柳霜

我舉個例子。1936年,黃柳霜在上海時,想進入一家叫“哥倫比亞”(columbia)的美國人俱樂部,但就是因為她的中國面孔,被拒之門外。有些作者只是將此當成一個軼聞,但我在文中就指出了該故事的出處:它其實是來自美國女作家項美麗(emily hahn)的記載。在自傳《壞女孩遇上中國》(china to me)中,項美麗寫道:“我們美國的鄉村俱樂部,哥倫比亞,不接納中國人做會員或顧客。有些商人把美國公民黃柳霜帶進去,想在裡面打保齡球,結果卻變成了醜聞。俱樂部不允許。‘你要很小心才是’,如果你去問俱樂部委員會因為什麼原因,他們就會含糊其辭敷衍你。”交代這個出處,其實是有意義的。黃柳霜是好萊塢明星,在上海遭到歧視,那些以報道醜聞為職業的小報,為何一家都不報道?如果不是項美麗留下了這段記錄,我們都根本不知道黃柳霜在上海還會遭遇這樣的事情。這說明什麼呢?最起碼可以證明,在那個時代,對於白人歧視黃種人,大家都是安之若素,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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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美麗自傳

2022年,黃柳霜成為第五位被刻入美國最常用的二十五美分硬幣的美國女性,為何會選擇她?

黃運特:因為她的故事有代表性。“美國女性二十五美分硬幣項目”(american women quarters program)要選擇一些美國女性,將她們的頭像放在硬幣上,以強調美國女性所取得的成就及做出的貢獻。該項目至今所選的女性,都是一時之選,如非裔作家、社會活動家、教育家、物理學家,而黃柳霜是作為“好萊塢第一個華裔電影明星”當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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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美分硬幣上的黃柳霜

如今很多媒體及學者談黃柳霜,都在強調她當年如何努力地挑戰種族歧視,這種說法是否有點誇大其詞?

黃運特:我之所以欣賞她,是因為她完全知道這些電影角色都是“狗屎”,但她仍需要面對導演,而導演就會給她下指令,要求她只能這麼做,不能那麼做。在這個結構下,她的反抗其實是有限的。很多中國人都抱怨,無論陳查理還是黃柳霜這些華裔演員,面對種族歧視時,反抗得都不夠,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美國人對華裔的刻板印象。但問題是,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你能期待他們做怎樣的反抗呢?在攝影棚里拂袖而去?有人說,他們可以不拍這種電影啊!這種言論都是離開時代背景、缺乏常識的信口開河。

您的這本書在美國很受媒體重視,主流媒體幾乎都作了報導,這是否跟美國媒體反特朗普對亞裔的歧視有關?

黃運特:我不覺得。講句笑話,《紐約時報》對這本書那麼有興趣,對我做了採訪,還寫了長書評,原因主要是他們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居然在好萊塢沒能演上主角,覺得不可思議而已。我不覺得是美國媒體希望利用黃柳霜這個形象來批判特朗普,他們只是因為她的魅力,願意將她的照片放在媒體上吸引讀者而已。

近年中美關係發生深刻變化,這對亞裔在美國的形象有影響嗎?

黃運特:你可以說今天非常開明(liberal),這是美國人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但根據我的觀察,少數族裔的形象並非一成不變,總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時好時壞。政治是一種遊戲,有時需要利用文化因素來為其服務,就像好萊塢利用文化因素為電影業服務一樣。在美國,種族歧視的毒素今天可能已經越來越少,但毒素一直存在,並沒有消失。美國政客為了達到某種政治目的,就會利用這些文化毒素為其服務。美國共和党參議員、參議院少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的太太是趙小蘭,她是亞裔,我不認為他們真心反亞裔,只是借題發揮,做反中的文章而已。今天是社交媒體時代,技術的變化對人類的影響很大。選民的投票行為,很多時候靠的只是對候選人的一個印象,未必基於事實。在社交網絡上有影響的觀點,就會影響投票結果。街頭巷尾的輿論,或者網絡上的說法,會改變政治現實。這即是中美關係與亞裔在美國的形象之間複雜關係所在。

當我們還是同事的時候,您曾告訴我,您正在寫一本關於孔子的書。為什麼會對孔子產生興趣?

黃運特:我寫孔子有兩個原因。一個比較膚淺的原因跟現在這本書有內在的關聯。黃柳霜其實有兩句口頭禪,一句是“orientally yours”,前面已經提到;另一句則是“and confucius didn't say this”,“孔夫子沒有這麼講過”,然後她會迸出自己的名言警句。我就想寫一本書,告訴美國人,孔夫子究竟講了什麼。但更深刻的一個原因,是我對今日美國民主的現狀不滿。西方的民主走到今天這一步,變得亂糟糟的。民主說得簡單一點,就是一種將人們組合在一起的方式。中國的孔子曾提出過另外一種將人群組合起來的方式,不同於西方式的民主。我正在寫的書,就是要從東西文化比較的視角,來談人群如何才能更好地組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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