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自茅盾文學獎獲獎小說《千里江山圖》的同名話劇,今晚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首演。天幕上,是北宋畫家王希孟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投影;舞台前,放着若干把靠背椅;關鍵時,轉檯上的演員們表示:“你打開窗朝外面看,這些人就是江山。”
自青綠山水的《千里江山圖》起,如草蛇灰線般在歷史上時隱時現的美好希冀,近來以東方演藝集團的舞繪《只此青綠》演繹出傳統文化、非遺項目“活起來”的唯美呈現,乃至孫甘露原著諜戰類型小說以《千里江山圖》為名,使得這五個字更為“常見”。而小說《千里江山圖》實則鋪陳出的是一個代號為“千里江山圖”的秘密計劃——在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內,為了同樣的信仰而匯聚在一起的普通人,攜手轉移黨中央從上海到瑞金……
“千里江山圖”這五個字到底意味着什麼?最初的青綠山水,意味着對於千里江山、祖國昌盛、和平繁榮、安居樂業的祈願與祝福。舞繪《只此青綠》,在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的基礎上,通過“展卷、問篆、唱絲、尋石、習筆、淬墨、入畫”七個篇章,讓觀眾了解到一幅經千年而不褪色的擁有礦物質顏料的畫作是如何青綠依然——往深處想一層,又是什麼能讓和平繁榮“永不褪色”?
可能,答案在小說《千里江山圖》里——雖然,從表面上而言,這部類似“諜戰”類型的小說,在內容上與《千里江山圖》或《只此青綠》並沒有共同之處,但是有着“共通之處”——那就是對和平繁榮“永不褪色”的美好希冀以及支撐在後的理想信仰。
以上,供觀看話劇《千里江山圖》之前,可以適當了解的“連連看”。小說和話劇《千里江山圖》當然是一部革命史,但是也如同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和舞繪《只此青綠》一樣,是一部“風物誌”——只是年代不同,風物各異。忠實於小說原著的話劇《千里江山圖》則把文學作品直接搬上舞台,成為“風物誌”和“立體書”。
話劇開場前,場燈就很亮,照着台前一排靠背椅。一個個身穿當代服飾的演員,次第上台落座,打開《千里江山圖》這本書開始朗讀。朗讀者與演員,時常交替身份,成為全劇的主體結構。演員脫下外套或者穿上外套,就成為劇中人,進入劇情演繹。敘述一段書里的文字,再以情境再現的方式演繹文字的力量;抑或,劇中人演繹劇情之際,朗讀者把他們的心聲代為表達。書中出場人物眾多,線索交織纏繞——話劇,就把這一部分直接交付朗讀。因而,場景是以椅背後的轉檯,呈現地點變換,可以是巷尾,也可以是船頭……
全劇以一連串秘密集會被敵人破壞,一位位同志犧牲為開頭,懸念迭起,凸顯了當時隱蔽戰線工作的驚心動魄,尤其是第一位犧牲的同志,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劇情慢慢揭示,這群普通人之所以有着革命大無畏精神,是因為要掩護黨中央從上海轉移到瑞金。這部如同《茶館》這樣的人像展覽式劇目,沒有戲份過多的男女主角,只有一樣無畏的群像。可能有些影視迷想到現場看馬伊琍。她扮演的凌汶,是易君年(韓秀一飾)的戀人,冷靜而睿智,動作不多,戲份也不算很多。與電視劇《繁花》里的“夜東京”女老闆判若兩人。朗讀小說這一敘事方式貫穿全劇至結尾,幾乎可以說,話劇就是小說的“立體書”。
這一與眾不同的導演手法,高度尊重小說,劇場性更多體現在多媒體的氛圍烘托。演員的服飾細節等,則因循“風物誌”的方式再現——也正如小說原著,全篇人物大抵虛構,但是出現的物品件件真實有出處。在話劇的服化設計上,劇中一共出現了五十七套造型,以劇中的小鳳凰為例,從戲台上的粵劇花旦到現代生活中的朗讀者,全部的換妝過程僅在十分鐘內完成。這對演員而言挑戰也頗大——一會兒是朗讀者,一會兒是劇中人,情感不能連貫,更需理性引領。因而,對於觀眾而言,最佳觀賞該劇的方式,是閱讀小說、熟悉小說之後,再來觀看,便於不時腦補。
“風物誌”連綴起的“革命史”還包含了上海、廣州等各地方言和方言構築的空間。上海話、粵語等對話帶來的穿越感,拓展了舞台空間。語言和文學性的追求,使得該劇迫使觀眾回歸文本,思索文字的力量。因而,台詞里“你打開窗朝外面看,這些人就是江山”——“這些人”是否包括觀眾在內的我們呢?“千里江山圖”這五個字裡面,還包含我們。
江山千里,綿延不息,革命信仰,薪火相傳。(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