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鏡像世界中的《情書》為代表,岩井俊二通過極致的影像表達,構建了幾對雙生花在鏡像世界的回憶與探索,訴諸朦朧青春的回憶映像,同時也與社會現實緊密相連,隱喻社會問題,展現了日本影片視覺美感下的現實反思。
無獨有偶,《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同為雙生花題材類型的經典影片,在西方文化的背景下,講述着異國雙生花不同的生活軌跡。
一、嚴肅話題的日式演繹
日本眾多電影類型中,文藝片尤為突出,這與日本傳統的物哀文化息息相關。物哀文化源自源氏物語,這種較為凄美,展現命運波折的文學作品,講述着人性,自然,民族等話題。
這種審美一直印在日本人的靈魂里,從而形成日本文藝電影本土化的敘事風格。在《情書》中,導演在一段抱有遺憾的愛情故事中穿插講述自我與生死的深刻話題。影片中的每一位角色和每一種情緒都被放大化,這些情感的交織生動演繹着生命中的思念、迷惘和掙扎,使觀者與之共通。
這便是日本電影的魅力,能夠細膩的流露情感,在不經意間打動觀眾的心。同一種話題,在西方得到了不一樣的闡釋。西方在進入資本主義社會後,更加重視自我觀照一類的話題。
人們不斷反思並探索人類的生存價值及命運。與日本文化不同的是,西方文化受宗教信仰的影響,信奉神的力量。黑格爾認為,當人類面對某種具體的道德抉擇時將會產生矛盾,而這種矛盾將通過釋放慾望或情慾的方式表達出來。
正如《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中多次出現的露骨性愛畫面。這一場面利用身體充實反觀內心的空虛,試圖為觀眾展示主體置身於現實外的場景。導演通過象徵介入的方式表達無法言說的缺失,對應自我追尋與困境的主題。
對比《情書》較為內斂的表達方式,《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的鏡頭語言是大膽的、赤裸的,許多無法言說的真實在影片中均以誇張露骨的鏡頭展現出來。
通過對比可以看出,受到國家文化積澱、歷史蘊蓄的影響,在主旨相似的情況下,日本的鏡頭語言更加註重細節化的情感描寫,表現方式內斂含蓄,保持了本土化的特色,體現日本特有的民族文化觀。
兩部影片中均充斥着死亡的話題,東方電影和西方電影也會用不同的方式書寫死亡。例如,《情書》中的死亡引領着希望。
透過死亡我們得以看到日本欣賞櫻花飄落的美感。藤井樹(男)的死亡展開了全篇故事,也是博子和藤井樹(女)得以救贖的媒介,他的死亡不是終止,而是重新照耀了他人的未來。
這種對死亡的描寫,與日本獨有的武士道精神不謀而合。但《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中,死亡則大肆渲染了悲傷的氛圍。
劇中的雙生花都在一種設定的軌道中成長,互相彌補,共同演繹着一個完美的故事。當兩朵雙生花中的一朵隕落之時,死亡承接的則是另一朵雙生花的破碎人生。
劇尾,法國的維羅妮卡最終見到了世上的另一個她,填補了內心的缺失,以圓滿的救贖結局收尾。
因此,在兩部影片背後,即便基於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時代背景,但對自我的內部世界來說,客觀世界只是背景,要正視自己存在的意義,感受自我本質與生命真諦。
綜上所述,雖然東西方影視間存在文化差異,但各類文化的共同目的都是對人的價值的肯定。
日本電影在描寫中體現了東方美學的細緻與典雅,其吸納西方技術的同時保持了本土化視角,選擇用自己的節奏和角度拍電影。順應時代發展潮流,展示本國的文化底蘊。
正是日式電影的細膩描寫,給予了觀者多角度的觀照,引發觀者對自我生存問題的再思考。
二、文化對話中的鏡語解讀
在全球化視域中,東西方文化多元發展,東方電影與西方電影逐步交匯。日本同其他亞洲國家新電影乘着“亞洲風”潮流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突圍而出,並逐步開啟了文化對話意義上東西方電影交融共存的局面。
伴隨着電影產業的在國際範圍內的擴大,西方影視產業影響了東方電影眾多領域。日本新電影借鑒西化思維的同時,深入本民族的文化核心,保留了本土文化特色,將特屬本國的思維與情感的表達方式融入至全球化時代影像表達中。
自此,流溢着濃郁東方美學特色的影片步入時代影片視野,日本電影也因本國文化特色而樹立了自成一格的日式風格。齊格弗里認為,“像電影這樣一個最具群眾性的手段,不能不屈服於社會和文化的習俗、集體的偏愛和根深蒂固的欣賞習慣的巨大壓力。”
不同民族的電影作品都展示着本民族的民族精神,帶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在這一邏輯起點下,以《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和《情書》為例,兩部影片在表達對世間生死存亡、愛情情緒的渲染時,給予了不一樣的反饋,展現了不同風格的主題闡述。
究其緣由,則來自諸多客觀因素影響。例如二者基於不同的文化底蘊、社會現狀、價值觀和電影發展歷史等等,各種因素在一定程度上都影響着電影的社會價值。在日本,電影製作的主要受眾是國內觀眾。
導演通曉本土人心,對人性的剖析深刻而又平常。就像在一個平常的時段,給觀眾講了一個平常的故事,但給予觀眾精神上震撼和衝擊。
所以就某種意義而言,日本電影更加註重影片對國內觀者精神上的關切感。換言之,日本電影的感召性大於商業性。
其次,日本電影較為注重藝術性和觀賞性,在藝術表達方面,秉承着導演的藝術理念,同時借用舒緩明快,敘事自由的風格,表達了極其深厚的人性和情感。
日式電影不似歐美大片一樣,以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給人以強烈的視覺反饋,而是用微弱而持續的力量,將外界事態融入影片情緒中,利用真實和瑣碎打動人心,耐人尋味。
綜上,就《情書》來看,本片一如既往地沿襲了日本青春片的清新風格。從色彩上看,導演用逆光和過曝的方式勾勒,畫面多呈清冷或溫暖的淺色光調,給人以治癒的心靈感受,極大地強調了觀賞美感;內容以純愛為主題,着重塑造人物形象,通過角色的情感變化,間接詮釋人性情感的深層話題——現實的殘酷,命運的流離。
影片緩緩細膩地講述故事,摒棄了單向度的說教與自憐,給觀眾留以想象和思考的空間,潛移默化的進行情感轉移,給予觀眾關懷與感召。
與之不同的是,西方的電影文化多以個人意識形態內涵為指向。在有關情感的影片中,神秘元素屢見不鮮,西方影片將不可知的宿命理論和非理性的神秘主義運用至內容表達中,烘托影片氛圍感。
在西方宗教的硬性規制下,人們普遍認為靈魂是宿命般的存在。
因此,西方影片中總是出現心電感應的畫面,聚集着宿命、直覺、預知、心電感應等神秘主義元素。這些元素構成了一部神秘又感性的作品,彙集着導演特有的感知和視角,直達觀者內心。
超經驗的靈魂信仰,同時也有着對現實生存的深切體察和深度思考。對比《情書》,《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從視覺上看以暗色調的金黃色光芒為主。
同樣是浪漫主題,但其呈現出的畫面卻凸顯悲涼,極大程度的綻放了西方影片的宿命、唯美和神秘之感。
內容上看,故事性線索貫穿整部影片,情節環環相扣,全部圍繞着在生死認識和自我認知與救贖的主題展開。
導演傳遞着一種獨具西方色彩的思想,講述一個人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如何追尋真實的自己,追尋的同時又無法避免需要對真實自我進行一定地割捨,在拋棄與留存中不斷掙扎,實現靈魂與現實的合一。
影片的主題方向選擇從過去到現在,從靈魂到現實,從孤獨到充實,多維度的詮釋西方視角的生死認知以及個體的自我體認,赤裸地直面人性深處,揭露生死本意,予以觀眾無限深沉地思考。
電影文化產業已不僅僅是一種藝術文化現象與經濟現象,而且成為國家或民族文化的重要構成部分。
每一個國家和民族都有着自己獨有的文化和倫理,象徵含義也不盡相同。也正是如此,本土化影片才彌補了那些潛在差距,表述出本民族特有的理解與感受。
與《維羅妮卡的雙重生活》相比,《情書》少了許多有關哲理的探討,多的是一份綿長的溫柔。二者在深究人類自我的話題之時,我們能夠發現影片中相似的哲學底蘊。
同時,二者間也夾雜着亞洲與西方相異的獨特思考。東方的含蓄平常與西方的露骨神秘相互對照,這種差異感也使東西方影片在對話過程中共同生存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