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國內最大的網紅，李子柒一定是其中之一。
打開李子柒的個人主業，她每一條自製視頻的轉評數都輕鬆過萬，在這些視頻里，李子柒總是穿着古風棉麻衣，摘摘野果種種蔬菜，自己砍柴做飯，自己做灶台鞦韆。
過着所有人都夢想的終極生活。
有人認為李子柒的走紅是團隊策劃，也有人認為任何團隊都策劃不出來第二個李子柒，她的成功得歸功於她的個人魅力。
但不管怎樣，最後大家都達成了一個共識：策劃與否，都不影響我們愛看李子柒。
尤其是在喧囂熙攘的大城市裡，每天朝九晚五地苟且度日，下班之後的時間裡，能像李子柒這樣給我們帶來治癒的事物，還有多少？
如此熱烈的李子柒效應，只說明了一件事：桃源生活是人類永恆不變的追求。
但話又說回來，桃源生活真如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夢幻美好嗎？
李子柒如此火爆，卻為何一直沒有人敢學她一樣，真正回歸鄉野？
因為大家知道，過桃源生活，需要的不僅是信念，還有能力。
即便我們能夠斷舍離在城市裡已經打拚擁有的一切，也不一定就練得好一手鄉野生活的好技能。
李子柒粗糙的手已經說明了一切，鄉野生活，看起來與世無爭，實際上只是爭的對象，變成了自己和自然。
2019年有一部紀錄片，就向我們展示了桃源生活不桃源的一面，田園生活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美！
看着它，你剛開始會羨慕、嚮往，但中間會焦心、沉默，最後可能會落淚——
《最大的小小農場》
此片提名了第43屆多倫多電影節紀錄片單元的觀眾選擇獎，上映後在海內外獲得一片讚譽，目前豆瓣評分高達9.2：
片子很私人化，紀錄的是一對美國夫婦從城市搬到鄉下，拓建農場，並與之相伴十年的過程。
同時也很偉大，因為從這十年人與自然的變化里，從片子娓娓道來的旁白里，我們彷彿又看到了大自然最神聖的一面，學會了重新思考宇宙與個體之間聯繫。
到底什麼是大自然的血液？什麼是宇宙的脈搏？我們與這個世界又在相互索取和賦予什麼？
這些問題，《最大的小小的農場》不能給我們答案，但卻可以給我們震撼人心的力量與啟示。
故事要從一條狗說起。
約翰和茉莉夫婦，原本生活在城市裡，約翰是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作品拿過艾美獎；茉莉則是一名美食博主，崇尚探索健康自然的飲食方式。
日子原本過得安逸又有趣，直到有一天，夫婦倆收養了一隻黑狗：托德。
因為被棄養和在收容所長期受冷落的關係，托德非常沒有安全感，只要約翰夫婦一出門去工作，他就會在家裡狂吠。
所以收養托德不到一個月後，約翰夫婦就收到了房東的逐客令。
這下他們就只剩下2個選擇了：1、處理掉托德；2、找一個托德可以自由奔跑和吠叫的地方生活。
夫婦倆果斷選擇了第二種。
或者說，是托德給了原本就熱愛生活的他們一個契機，放棄現有的一切，勇敢去追逐理想中的桃源生活。
於是他們來到了鄉下。
但現實很骨感，這也是《最大小小的農場》全片都在提醒觀眾的一點，還沒有真正進入農場呢，約翰茉莉就遇到了一大堆問題。
首先第一個問題：沒錢。
我們如今已經能夠正確認識這個問題了，鄉野生活其實並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麼“便宜”，尤其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年代，想要包一塊地種菜牧羊，那可是大戶人家才幹得起的事。
所以約翰茉莉想要挺進鄉村，第一步就必須募款。
為此夫妻倆特地開了個趴體，請來了各路親朋好友，把自己的偉大計劃告訴了大家。
大家聽完之後，表面上裝作很支持的樣子，讚賞約翰和茉莉的勇氣，私心裡卻覺得這兩口子完全是在異想天開。
就這樣，憑藉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鐵律，約翰茉莉的搞笑計劃，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地人盡皆知了。
結果還真就募來了兩個肯投資的傻老闆，給約翰茉莉租下了一塊1200畝的荒地。
兩人高興到不行，明明才跨出了第一步，卻感覺好像已經摸到了夢想的翅膀了。
但是很快，他們就迎來了第二個問題：地荒。
這片寬達1200畝的地，聽起來很厲害，實際上卻令人一言難盡：
因為過度開墾使用，水土過分流失，地表的土都已經開始沙化，池塘也是乾涸的：
還有乾枯的樹根、動物的屍體、廢棄的蜂箱和水管等等，都在暗示着這片土地的頹敗：
很明顯，這是一片被現代化集約型農業嚴重耕壞了的地。從這裡往北邊看，是全市最大的雞蛋養殖地，環境惡劣。
往西邊看，又是綿延幾英里的塑料大棚，整齊劃一，充滿了工業氣息。
人類的粗暴，在這裡留下了難以修復的痕迹。
面對這樣一塊地，原本就沒有什麼農耕知識的約翰茉莉傻了眼。
於是他們用現代化的方式，從網上搜索來了一位農耕專家：艾倫。
艾倫為約翰夫婦畫了一張大餅：
在這張餅里，農場實現了自給自足，變成了一個完整、充滿孕育力的生態系統。
這樣看來，茉莉想要在自家農場種滿油桃、櫻桃、金桔、葡萄柚、番石榴、胡蘿蔔、香草、百里香、迷迭香、羅勒葉、草莓、甘藍、西藍花……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艾倫帶着約翰夫婦做的第一件事，是砍樹。
他們把荒地里那些已枯或半枯的樹木全部砍了下來，集中燒毀。這樣既清掃了原本混亂不堪的農場，又可以把灰燼回收利用，用來施肥。
按照艾倫的理念，這幾棵樹已經救不了這塊地了，還不如一切重頭來過。
第二步，艾倫開始引入牛羊雞鴨等各種畜牧動物。
這一步除了能給農場增添生機之外，最重要的還有動物們的糞便，是治癒土地最好的肥料。
於是小傢伙們開始在這片荒地上盡情亂拉亂尿，農場又恢復了惡臭和髒亂差。
但意外的是，艾倫的辦法很快湊效了。
他們把枯木灰燼、動物糞便一齊收集起來，再適當引入一些蚯蚓蟲咀來充當活化助手，就這樣，第一批有生命力的土壤被培育出來了。
約翰茉莉的農場也開始瓜果飄香，花粉環繞：
商業計劃也開始上道，他們可以賣雞蛋了：
而且每次一投放到市場上，就被一搶而空。
約翰和茉莉的夢想，好像已經實現了一大半。
但很快，事情就開始偏離軌道，問題一波接一波地接踵而至。
其中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農場周圍的野生動物變多了。
約翰和茉莉幫荒土恢復了生機，為農場帶來了牛羊雞鴨，但重新孕育的生態鏈，也在悄悄吸引着更多野生動物的到來。
鳥兒開始越來越多地劇集在農場的果樹上，地鼠開始頻繁在果園裡打地洞，狼群開始在夜晚發出嚎叫。
這原本是好事情，也是約翰茉莉的終極目標之一。
但問題就在於，無節制地增多，破壞了他們原本為農場構建的生態平衡。
比如，鳥兒來了之後，約翰茉莉的果樹產量開始下降了，原本可以上市的果子，卻在採摘前就被鳥兒吃了70%。
蝸牛也開始成倍繁殖，大片大片地黏在樹榦上，咬爛樹葉，影響果實生長。
還有地鼠，頻繁地打地洞對樹根和土壤的破壞程度，已經讓它與天然肥料之間失去了平衡。
以及最嚴重的兩件事，一件是狼群開始瘋狂襲擊農場里的雞鴨，一方面給農場的雞蛋生意造成了損失，另一方面雞鴨數量的迅速下降，導致糞便肥料不足，害蟲大肆繁殖，形成惡性循環，侵襲各種植物。
另一件是因為乾旱，約翰茉莉的農場位於南加州，2019年有過好幾起山火新聞，他們正經受着千年一遇的旱災考驗。
降水不夠，農場里被重新蓄水的池塘也停止了運作，浮游植物大肆生長，污染水體，魚類也開始相繼死亡。
而與此同時，約翰和茉莉最得力的助手艾倫，也因為癌症去世了。
艾倫生前曾把最後的精力都投放到了夫婦倆的農場里，希望恢復自己心目中的最佳農場。
他曾告訴約翰茉莉，到第七年的時候，農場會自行完成生態系統的運作。
但目前看來，約翰和茉莉卻沒有能力撐到那一天了。
原來夢想就是這樣啊，看似遙遠，稍微摸到了一點就馬上感覺近在咫尺，等再接着去摸，就又變得更遙遠了。
眼看着農場之夢就要幻滅，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一天，約翰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是不是可以把已經構建好的每一條生態鏈都打開，讓它們自行融合？
於是約翰去打開了鴨群的柵欄，把它們放進了果園。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幫農場解決了蝸牛災難。
鴨群進入果園，開始以蝸牛為食，短短一個季度，就已經吃掉了九萬多隻。
原本鴨群這條鏈是獨屬於池塘的，但現在它也可以屬於果園了。
以此類推，約翰也開始把野生動物放了進來，他不再盲目擔心野生動物佔用自家動物的空間，而是主動為貓頭鷹建起了家來：
緊接着，貓頭鷹的到來，也幫農場果園解決了害蟲的問題。
蛇的潛入，幫忙捕捉了令人頭疼的地鼠。
然後是老鷹、野兔、鼴鼠、浣熊……等等。
約翰和茉莉的農場，又重新恢復了生機。
只是簡單的打開生態鏈這一個動作，沒有使用農藥與化肥，沒有進行捕殺與屠宰，農場就重新恢復了平衡。
人類好像就是這樣，總喜歡高估自己，為大自然設置種種柵欄，名為保護，實際卻只是在限制它的運行規律。
哪怕連約翰和茉莉如此尊重自然的人，都尚且有失手的時候，可見我們對大自然的無知與誤解，還有很多。
但這代表約翰和茉莉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並不是，直到片子的後半段，約翰和茉莉依然沒能解決狼群攻擊的問題。
他們給鴨舍圍了鐵絲網，卻發現那對狼群來說根本毫無用處，它們可以輕鬆抓破鐵網，進入鴨舍攻擊。
最嚴重的時候，他們甚至一夜之間就丟失了200多隻鴨子，佔總數的7成以上。
所以最後一次，約翰抬起了壓箱底的長槍：
如果再不解決掉狼群問題，那雞鴨的損失，會直接威脅到整個農場的生計。
但就在郊狼倒下的那一刻，約翰突然發現自己的信念也隨之倒下了：
“隨着野狼應聲倒下，我信念中的一部分，永不妥協的理想主義力量，也就是那些把我和茉莉帶到這個生命中最美妙的地方的東西，也消失了。”
約翰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一個生命，他和茉莉理想中的生態農場，不是靠人類來控制的，沒有殺戮，只有動物與動物之間的相互捕食。
憑什麼人類可以隨意殺死一頭狼？
只因為他和茉莉，始終是這個農場里的主人而已。
如果讓這頭野狼進入了，那他和茉莉將會失去生計，或許到時候狼會和農場里的其他動植物形成另一種平衡，只是那裡沒有約翰和茉莉。
那麼，這個生態平衡，到底是約翰和茉莉的生態平衡，還是自然自己的生態平衡呢？
影片的最後，約翰和茉莉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baby，同時也送走了當初帶他們來到農場的托德。
無論是動植物還是人類自己，都好像已經在這個農場里實現了生命的傳承，但幸福之下，約翰茉莉對自然和宇宙的迷茫卻依然無法停歇。
他們好像已經實現了終極目標，卻又發現那個終極目標越來越遠，甚至是不存在的。
每當仰望星空，約翰也會為它的繁複深深着迷，地球是銀河的一部分，銀河包裹着人類這個小小的個體，那他們之間，又是如何作用和聯繫的呢？
或許不管破壞還是恢復，每當我們把自己作為主體，去對大自然指手畫腳的時候，就已經很傲慢了吧。
上帝視角，大概有一天，我們也只是那匹待宰的狼而已。
青石電影編輯部 | 希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