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承認劉亦菲美,但從沒有人將劉亦菲看作一個性感符號。就像從沒有人認為倪妮的臉比例精準完美無瑕,卻統一地認為,倪妮“挺有味道的”。
稍微思考一下,你就能想到這個所謂的“味道”,指的其實就是女人味。在含蓄的中文語境下,“女人味”幾乎已經是“性感”的同義詞。
而盤一下開頭的問題,其實歸根到底的實質就是:今年32歲的劉亦菲,是絕對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可是為什麼,她卻不性感?
當然,沒有人要求美人一定要性感,阿佳妮63歲,內核仍然是那個脆弱的神經質少女。
只是我們的時代對美人的確嚴苛,美艷如張雨綺也要發通稿吹少女感,而仙女當然也最好偶爾下下凡,塗上紅唇。只是當仙女呆在天庭時還好,隨便套件沒有剪裁的上衣都如此美麗。
而一旦在假睫毛與爆炸頭的雙重性感加持下,就變成了這樣:
或者是這樣:
相信我,還有更差勁的翻車現場,差勁到我不願意發出來,覺得實在對不起美人。只是, 本來是這樣輕輕巧巧就可以實現美麗的女孩,為什麼要性感,卻這麼難?
阿佳妮能成為莫妮卡·貝魯奇嗎?
對於芸芸眾生而言,美已經很難,但在美人的殿堂里,單純的美,只是險險過了基準線。究其原因,是“美”的維度實在太多,並且的確有着通行的細化標準,骨骼纖細,肌膚勻凈,髮絲如雲,高鼻大眼——任意組合出來,都已經足夠讓人側眼。
藝考現場,猛地看過去,女孩們其實都已經站在了美人的起跑線。(大多仍然是素人,照片作了處理)
哪怕是普通人如你我,在回憶中都能想起,哦,那個學校里剪着劉海的初戀型女孩是美的,職場里遇到的每根睫毛都分明的精緻型OL也是美的。但如果要你找出,令人心悅誠服地用性感來形容的女孩,就實在太難了。
與英文一樣,中文的“性感”是由“性”直接作為詞根衍生而來,也直指了“性感”的本質,其實就是性吸引力。作為個體,每個人所認可的性吸引力都有所不同,這也讓“性感”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字眼,最終變成和氣質一樣,玄而又玄的字眼。
兩個美女並肩,幾乎同樣的妝發與上衣,氣質差別卻非常明顯
2006年,劉亦菲接演了可能是她演藝生涯中最重要的角色,《神鵰俠侶》里的小龍女,這個住在洞穴里冰肌玉膚的少女,不僅成為是很多人心中劉亦菲的最美定格,也就此將劉亦菲本人對外的氣質鎖定了下來。
美嗎?當然是美的,是冰清玉潔,是極其正確的柔美。只是這樣的美看久了卻開始有些淺,變得一目了然,被清冷捧上神壇的美人,卻逐漸被被清冷釘在了牆上。
美人想改變嗎?想的。演完小龍女的第二年,劉亦菲到日本出了專輯,已經過完成人禮後的劉亦菲造型變成了這樣:
只是沒有人為這樣的劉亦菲買單,而在下一部作品《功夫之王》里,劉亦菲就又回到了這樣:
《功夫之王》作品上的成功我們不討論,只是顯然這裡面的劉亦菲的美感,要好上許多。但如斯美人,就只能定格在這倔強的側臉嗎?
15歲與29歲,
從天真到性感
儘管很難,但如果你要說性感真的是天生天長,沒有就是沒有的東西的話,可能也不見得。往前推細細看,在很多時刻,劉亦菲是靠近過的。
2002年,演《金粉世家》里的白秀珠時,劉亦菲15歲,與優渥出身的秀珠一樣,劉亦菲身上有着毫無煙火氣的距離感。
但越往後走,白秀珠的臉就越加複雜。這張臉上刻意描厚的唇線,開始強調了初識愛戀的慾望與厚重;沒有試圖改變眼型的細長眼線,和微微斜吊的丹鳳眼,則是富家女孩的高傲與清冷。
厚與薄,不諳世事與愛而不得之間,劉亦菲在某些瞬間,不再是只會平着聲調念台詞的白秀珠,而是成為了一個猶豫在毀滅自己還是他人的,一個鮮活的女人。
這樣的劉亦菲,怎麼可能是個木頭美人?
2016年,在與首次承認戀愛的宋承憲合作的《第三種愛情》里,劉亦菲也首次出現了另一種樣子。
這一年的劉亦菲29歲,額頭仍然光潔,偏窄的雙眼皮還是高傲。只是剛剛出道時修得細細的挑眉變成了溫厚的平眉,而上挑的丹鳳眼尾走勢也平和許多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變老”。
但她卻仍然在神情里仍然保留了清冷與倔強,兩種氣質的疊加,這一刻,才真正是屬於劉亦菲的性感。
而更早拍的《原來你還在這裡》,飾演女高中生的劉亦菲外表上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無論是皮膚狀態還是緊緻程度,她在電影中,都是有足夠說服力的。
只是沒有問題是最大的問題,她坐在那裡,如此不複雜,也如此不迷人。
明明瀉下的長髮如此動人,臉上卻只看得出來尷尬;吳亦凡也是自帶荷爾蒙的頂級美男,表情卻只余木訥。
這個原本因為性張力爆棚的初次過夜場景,變成了第一次過年時姥姥家沒房間了表姐表弟暫時湊合一下。
而不管與宋承憲是不是公關情侶,劉亦菲與他躺在床上,的確比吳亦凡要有火花得多。
時間永遠不說謊,你所想的,和你所經歷的,永遠寫在臉上。15歲的劉亦菲就算不會演戲,白秀珠也能夠動人,而28歲的劉亦菲臉能夠凍齡,卻只有裝在適合的殼子里,才有風情。
靜態的好看,對這些等級的美人來說,實在太容易了,但平庸的美與張力的光芒間,顯然是一條鴻溝。
中國沒有性感的土壤?
首先,性感當然沒有固定的形狀。瑪麗蓮·夢露半睜的雙眼和豐厚的嘴唇,是美國大兵們所夢想的天真爛漫女郎。
寧靜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里,是與纖細毫不相關,臂膀與小腿構建的地母式的衝擊力。
這些頂級的美人,在一個剛剛開始美的年齡,就以極強的力道撞開了性張力的大門,讓自己的美,自此多了一個圍度——畢竟班上總是有一些人,是下課從不複習卻也考滿分的學生。
徐若瑄20歲拍的寫真集《天使心》
這門課天份和領悟最為重要:但奈何下苦功的好學生們仍然想要拿到高分,好學生最擅長的就是依樣畫葫蘆,滿分答案照抄一遍,總歸能踩到個得分點吧。
粗眼線,大波浪,煙熏妝,低胸或超短裙,任意組合排列成為了常態,也基本成為了一個個車禍現場。
紅唇網襪爆炸頭煙熏妝高跟鞋,高圓圓這張圖片,基本屬於卷面分滿分的答案了,但這張裡面的她,其實可能遠沒有下面這張側拍來得風情。
要問她們為什麼不性感,最核心的答案可能就是,當今通行的性感標準全是舶來的西洋審美,而這天然與東亞女星並不適配。
其實,亞洲對於女人的性感,明明是有自己審美的,我個人最喜歡,也認為最適合東亞語境,是九鬼周造的說的“色氣”(色気いろけ)。九鬼周造這個人非常有意思,母親星崎初子是當時的頂級藝妓,父親九鬼男爵則是當時的貴族。父母結合已經足夠奇特,而九鬼周造年輕時曾造訪德國的經歷,則讓他足以跳脫出來看待日本美學。
作為哲學家,他一輩子醉心“色道”,即女人的美,尤其是性張力。他總結,女人身上高級的性感,是“色氣”(色気いろけ),即上品的女性媚態。在他看來,藝妓就是色氣的集中表現。
和服背後露出的一小截脖頸,全身裹緊露出的一點裸足,浴後單衣沾濕後透出的一點紅色,都是屬於東亞式的含蓄性感,色氣歸根到底,就是關於性張力的氛圍。
既是氛圍,關鍵就在於悄無聲息。九鬼周造討厭“歐洲式的袒胸露背”,過於強調上品感的華麗服飾反而顯得土氣,美人已美麗如斯,素凈到有些樸素的裝束,反而因為衝突感,顯得有些意氣。
很多人盛讚的這張范冰冰汗衫遛狗圖,其實正是見過了她太多裝飾到牙齒的紅毯後反差感帶來的震驚。
九鬼周造的理論可能有些空洞,但的確,在大多數情況下,像水墨畫一樣輕描淡寫,充滿霧氣的欲拒還迎,可能是更適用於大多數中國女人的性感方式。
湯唯的出道作, 擁有着幾乎中國電影史上最有性張力的幾個場景,也的確是完全中國式的。
不過,現在的中國女星,或者說女性為什麼不性感,最切實的答案可能是,她們根本不想性感。
在這個鼓吹少女感,穿着自由需要討論的文化中,性感並不是美的常規維度,而是極偶發的一個場景。對她們來說,性感不是她們的常態,而是極端表演。這個層面上,這些頂着爆炸頭的女明星,和你年會上那些像解放了天性的女同事沒有任何區別,像萬聖節一樣,一年選一天只是為了告訴你,我還可以這樣,剩下的日子,少女,知性,甜美,清純,這些才是可供選擇的日常選項。
只是想想20年前,電影里還可以包容郝蕾充滿女性化的瘋狂,現在卻只剩下來一個個生育後仍然18歲的少女們,還是覺得挺無聊的。
-我們在這裡談論什麼?
美人,錢,以及一點點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