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聲演員到金馬影帝,看范偉“野蠻”生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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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偉其實不叫“范德彪”,那只是他演過諸多角色中最經典、最瘋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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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於1962,比劉德華還小一歲,不過看起來像是華仔的叔叔輩。范偉在台上總是被忽悠得明明白白,私下則全然不是。羞澀、內向、挨揍了不敢反抗,做過最叛逆的事就是用粉筆在家門口的牆上寫“ 打倒范成業”,這才是真正的范偉。

後來范偉偷偷擦掉了這句話,害怕親爹范成業看到。范偉曾是鐵嶺民間藝術團的相聲演員,師從陳連仲。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他說了十年相聲,身上是有童子功在的。

作為相聲演員的這十年間,范偉有一多半的時間在發愁,特別是在考入瀋陽曲藝團之後,他更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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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們一個賽一個厲害,團里的編劇只有兩個,演員卻有十個,寫好寫壞都輪不到范偉上台。不得已,文化程度不算高的范偉開始自己動筆,鼓搗處女作《一個廠長的日記》。《一個廠長的日記》寫完後,范偉在同事們面前首演。看完以後台下同事沒一個笑的,直接說“你這是悲劇相聲”。

曲藝團的老領導們聽了倒是耳目一新,就讓范偉把這個段子送到北京,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編輯們面前演一遍。

真摯的脫稿表演讓電台編輯很滿意,他們直誇范偉“絕對值得培養”。北京之行後,范偉在團內的地位有所提升,來自外界的誇讚讓他暫時沒有那麼萎靡了。

1993年的全國相聲大賽上,范偉脫穎而出,他拿到了文化部首屆相聲節的金玫瑰表演獎。那段悲劇相聲,反而成了范偉喜劇之路的起點。儘管范偉在遼北地區已經很出名了,可他覺得自己還不算很優秀的相聲演員。因為“一個好的相聲演員,在生活中一定要撒得開”,然而范偉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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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斂敏感如他,很清楚自己短在何處。於是,“悲傷”的相聲演員范偉想要轉行。說到范偉的轉行,就不得不說趙本山。在正式成為搭檔之前,二人曾有過短暫的交集。1982年,范偉所在的鐵嶺民間藝術團需要一位演員救場,趙本山就被借調過去。

團員們共進晚餐的時候,趙拎着鐵嶺老窖挨桌子敬酒。他勸酒詞一套一套的,“一杯生二杯熟,三杯四杯是朋友”。這讓范偉很羨慕,因為他酒量不佳,也不敢在人多的場合主動交際。關於范偉的酒量,合作過的演員王志文給他起了個外號:“范小抿”。意思是小小的抿一口,最多一盅啤酒,還立刻上頭。

看着成名的同行,范偉不乏羨慕和憧憬,但也在悄悄地給自己找點精神寄託,比如在單身宿舍寫點小文章。這就是當年的范偉,一個腦袋大脖子粗的實幹家。

1993年,范偉第一次和趙本山“正式接觸”。和二人相識多年的鐵嶺藝術團團長崔凱捎來話,說趙本山正在籌備新小品,想讓范偉去演裡面的一個配角。時年31歲的范偉興奮不已,他覺得當年擦肩而過的緣分終於在此刻對上了。畢竟趙本山已經成名,人家點名來扶持自己,換了誰都不會拒絕。

范偉的第一次春晚征途,其實坎坷得很。當時趙本山的小品原本有個配角,但他更看好范偉,所以才托崔凱拋出橄欖枝。可是春晚的總導演張子揚覺得臨陣換人風險太大了,就怎麼也不鬆口,雙方遂一邊排練一邊“斡旋”。誰知到了臘月二十七,導演仍然不同意換人,興沖衝進京多日的范偉吃了癟。

願望落空的他沒吵也沒鬧,只是在離春節還有兩天的雪夜,一人離開了梅地亞中心。此事過後,趙本山對寵辱不驚的范偉刮目相看,“是我想要的搭檔”。

1995年,范偉正式轉行成功。那年的春晚有一個熱門小品叫《牛大叔提干》,裡面諂媚又精明的機關秘書,就是范偉扮演的。除了這次,范偉和趙本山一共在春晚上登台獻藝了8次。

分別是1996年的《三鞭子》、1997年的《紅高粱模特隊》、1998年的《拜年》、2001年的《賣拐》、2002年的《賣車》。還有2003年、2004年的《心病》、《送水工》以及2005年的最後一個小品《功夫》。

從仗勢欺人的司機小吳,到妖嬈騷氣的藝術指導范老師,再到中了三百萬,嘎一下抽過去的土大款......還有後來被大忽悠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買副雙拐保平安的切墩廚師。

范偉的轉型之路走了整整十年。十幾個或精或傻的角色一路演下去,從前自認含蓄的范偉,終於學會了一件事:收放自如。綠葉再好,也不能蓋過紅花的風光,這就是做小品演員時范偉的生存圖鑑。和如日中天的本山子合作這十年,范偉漸漸收穫了自己的那份名氣,但傳播度遠不及趙本山。

這種“傾斜”,在早年間二人剛認識的時候就有預兆。那時編劇會限制范偉的戲份,告訴他台詞最多只有三句,范偉不解,就問為啥。對方說“如果你太出風頭了,還要老趙幹啥,人家都是來看他的”。此後范偉就整明白了,安心做好綠葉,給本山大哥把台詞搭准,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金牌配角范偉真正被人注意到,是在演過小品《賣拐》和《賣車》之後。那時他的台詞和表演節奏越來越自如,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小人物該有的市井氣。台下的觀眾們逐漸醒過神來:原來除了趙本山,另外那個大腦袋演得也挺好。就好比《賣拐》的主角是大忽悠,可人們都喜歡切墩兒的廚子,《劉老根》里葯匣子是配角,最後才逆襲成了男二號。

那時甭管舞台上的趙本山忽悠得多起勁,看似不起眼的范偉總有辦法圓回來,倆人一唱一和,還能捎帶一個滿堂彩。

2003年,范偉碰到了從業生涯中的第一部文藝片,《看車人的七月》。雖然他在小品舞台上風頭正勁,這部戲卻是放低身段求來的。當時他給導演打電話,說自己想試試男一號的戲,對方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回聊”。

直到二人正式在片場見面,導演才放下偏見,覺得范偉沒少琢磨角色,指定能演好。這部電影讓范偉捧回了蒙特利爾電影節影帝的獎盃,也讓他萌生了某種充滿“叛逆”的念頭:幹嘛不做個正兒八經的演員呢?大小銀幕兩開花後,活躍在小品舞台上的范偉沒有想象中嘚瑟,反而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向前一步,他覺得壓力重重。因為每逢春晚登台,就要留出半年時間排練;排練過後,還要被全國人民“指指點點”。

混雜着壓力和責任的情緒,漸漸變成了范偉心裡的撫不平的疙瘩。重壓之下,范偉第一次吃了螺絲。2005年的春晚小品《功夫》,他開場就說錯台詞,費了好半天力氣才圓回去。

向後一步,范偉則害怕自己被演過的角色框死。動不動抽風的土味大叔范德彪,記得膩了吧唧的赤腳醫生葯匣子,就連外出買東西,路人都會讓他“走兩步”。但就是不記得種種搞笑角色背後,真正發光的那個演員叫范偉。

2005年春晚收官後,范偉和趙本山表露了拆夥的意思。他想要的那種生活,遠在舞台和知名度之外。關於這次“解綁”,坊間傳聞很多。

第一種是為了錢,早年范偉和趙本山到處走穴,老趙拿四十二萬,范偉拿7000塊,高秀敏從中調停無效,兩人遂各走各路。第二種是為了名,在趙本山早年搭建的小品宇宙中,范偉演出再精彩也只能是萬年老二。想要更大發展空間的范偉就不滿這種束縛,決定外出闖蕩,專心拍戲。第三種是為了家庭,范偉喜得一子後,為了讓其接受更好的教育,他老早就答應妻子儘快去北京發展,2005年春晚的失誤,不過是誘因之一。

范偉最後一次出現在趙本山構建的劇情世界裡,是第三季的《鄉村愛情》。在這之後,兩人正式拆夥,范偉舉家搬去了北京。

范偉的這次出走,被外界視作是某種“背叛”。當時本山子熱淚盈眶,每逢有媒體採訪必說對方切斷了一切和自己的聯繫,他很生氣也很無奈。不善言辭的范偉則說沒那回事,失聯的時候自己在劇組拍戲,不想開着手機分心罷了。

很久之後,趙本山說了軟話,稱對方是自己兄弟,還說師徒要言聽計從,兄弟當然不用這麼計較。

不過范偉沒接下茬,因為當時他全部精力都在演電影上,沒什麼心思去回應外界的揣測。昔日的小品雙雄到底關係如何,就此成了一樁無解公案。

在范偉的演藝生涯里,有兩個階段至關重要。一個是相聲演員時期,一個是電影演員時期,二者不多不少都是十年。如願做起了演員的范偉當初心裡很沒底,那時他經常問自己一個問題:“觀眾看我能樂嗎”?在范偉眼中,小品和電影的表現方式天差地別,從前的經驗根本架不住生搬硬套。剛做演員的那幾年,范偉把姿態放到最低。只要能磨練演技,就什麼片子都接。

他為的就是快速丟掉自己演小品的套路,把從前太過誇張的做派通通都收回來。急了吃不了好飯這倒是真的,范偉當時接了不少爛片,還好他後續給力,才沒被人詬病至今。

如果沒有當初的選擇,范偉可能會比現在有名一百倍,但他沒有這麼做。在范偉的眼裡,自己應該是一個張弛有度的正劇演員,所以來到北京發展之後,他的重心全部集中到了文藝電影上。2006年,范偉和張靜初演了更文藝的片子《芳香之旅》。為了演好勞模老崔,他仨月沒吃主食瘦了18斤。

這部電影票房統共不到100萬,但看過的人都很佩服范偉,說他認真又有誠意,演技也遠超外界的預期。范偉因為這部電影捧回了人生中第一個電影獎項:開羅國際電影節特別表演獎。當年他胸椎骨裂還沒好,硬是在飛機上一動不動地躺了20個小時,才飛到了埃及領獎。

兩部文藝片過後,文藝片導演們都“盯”上了范偉。所以在2008年,范偉又演起了小人物,這回是《耳朵大有福》里的王抗美。說起這個角色的處理方式,范偉用了最見真章的那種,就是沒什麼明顯的肢體和面部動作,可每個眼神都有戲。片中的下崗工人王抗美,一舉一動里都充滿了“窮酸”的色彩。

他會撿別人的煙屁股抽,會在飯桌上吮吸帶魚骨頭,也會用嘴巴去接杯子邊上的啤酒沫。或許他就像那個時代一樣,充滿了無法挽救的衰敗氣息。

總之,王抗美折射了那個年代,范偉成就了王抗美。這部片子和所有的文藝片境遇都差不多,百萬上下的票房,幾乎都沒什麼人知道。不過范偉很喜歡,總是說只要能有這樣的本子和角色,他就愛演。由此可見,范偉是真的戲痴,連錢和名都不圖。

文藝片試水過後,范偉開始有了挑選的餘地。找他的除了文藝掛導演,也有拍商業片的。雖然他們留出來的角色不大,經常是一閃而過的“特邀出演”,可認真了小半輩子的范偉照樣演得起勁。

比如《天下無賊》里的劫匪、《老大的幸福》里的足療師、《我不是潘金蓮》里的果農......或者是《道士下山》里的老中醫。這些角色或許只有五句台詞,但是范偉一定要寫人物小傳,甚至還要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劇本反覆翻看,別人問為啥,范偉憨憨一笑,說“理解角色”。

從藝大半輩子,范偉對兩件事持之以恆,一是自我和解,二是撕掉標籤。演過文藝片之後,他順理成章地撕掉趙本山搭檔的標籤,拿過國際大獎之後,他撕掉小品演員的標籤。發展到後來,范偉終於開始用一部部叫好叫座的電影撕掉電視劇演員的標籤。

2015年,導演梅峰找到了范偉,給他遞了一個電影的本子,叫《不成問題的問題》。在這之前,范偉甚至不知道,自己離演技封神的境界,又近了一步。

在和梅峰見面前,范偉罕見地緊張。他先後看了好幾次老舍的原著,沒日沒夜地想自己要是入了戲,該怎麼說話怎麼走路。約在北京某茶館見面當天,范偉和梅峰好似高手過招,一個說“這是個靜水流深的東西”,一個說“我想把它拍成黑白的”,二人當下一拍即合。

後來,范偉跟着劇組去了重慶,用三十六天時間拍完了由老舍名著改編的電影。工作期間,范偉處女座吹毛求疵的特質極為明顯。有時候導演說這個鏡頭可以了,但他還要給出不同層次的表演,執意多拍幾條。

於范偉而言,《不成問題的問題》是很有挑戰性的一部電影。他在裡面演一個名叫丁務源的農場主任,是個城府極深,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狠人”。演慣小人物的范偉因此要面臨一個高難度的挑戰,拿掉以往所有的表演經驗,從零開始揣摩官場中人的言行舉止。與此同時,范偉還得克服觀眾看到他齣戲的問題。

後來這兩個難題都被范偉攻克,他直接靠這部黑白片封神,拿到了2016年的金馬獎影帝。捧起獎盃的那天,評委許鞍華這麼說范偉,“誠懇得可怕”。那場關於影帝的角逐中,范偉有很多勁敵。梁家輝、張學友、許冠文,甚至還有自帶話題的柯震東,但沒有一個像范偉一樣野蠻生長。

是的,他從前是個小品演員,後來埋頭苦幹,靠演技封了神。最重要的是,沒人不喜歡他,沒人不信任他。

有一講一,范偉挺摳的。成名多年,他手頭寬裕了不少,但還是一套西裝穿七八年,一副煙火氣滿滿的小市民做派。有次他甚至說,要是不演戲了,當個廚師也挺好。畢竟“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范偉這麼調侃自己。

在范偉身上,我們幾乎看不到名利場中人的做作和起范兒。他有種天然的鬆弛感,會過日子,不端架子,好像就是隔壁家的叔叔一樣。早些時候有記者誇他,說范老師您人氣挺高呀,不輸給周杰倫。范偉呵呵一樂,說希望大家忘掉過去的我,忘掉演喜劇的那個范偉。

捧回獎盃之後,范偉將其放到了家中的小閣樓,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在范偉身上,一直有種協奏曲般的特質,能登上國際級別的領獎台,也能在電影里撿別人的煙屁股,二者界限分明,卻無比和諧。

可以說演了四十年戲,兩鬢花白的影帝范偉早就給自己安排明白了,他本質是個小人物,是鏡頭讓他充滿了無限可能。

范偉最近一次出現在大銀幕上,是電影《長安道》。在這部犯罪片里,他罕見地演了個道貌岸然的壞人,唐史專家萬正綱。這人表面看起來斯文有禮,內里卻油膩狡猾,一邊設局套住背叛自己的年輕嬌妻,一邊冷漠地看着獨女中槍身亡。

片中人的扭曲,被范偉百分百地還原到了自己身上,以至於新片面世後,不少人感嘆“看不出來范偉這麼壞啊”。不過,對於因為角色挨罵這回事,范偉壓根不在意。

57歲的范偉目前算是圈內罕有的“好演員”。他不惹是非,也不爭名利,連媒體追問和趙本山的恩恩怨怨時,都絕不多話。十幾年轉瞬即逝,范偉創造的那些經典角色、經典段子卻越品越有趣。

就像他早年說自己的那樣,“我就是鍋東北亂燉,得慢慢熬,細細咕嘟,這才有味兒”。如今好飯上桌,范偉和他的演技終於到了香氣四溢的時候,畢竟“人生和電影,都是以餘味定輸贏的”,在范偉的世界裡,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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