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黑白往事》: 物質迷戀與金錢崇拜, 黑暗到底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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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往事》這部電影凸顯了一個普遍而永恆的藝術主題——對人性的思考和追問。 而在小說原著中,作者通過姚爺前半生與後半生的不同悲劇命運的描寫,尤其是姚爺在“文革”時期和20世紀90年代的遭遇,呈現了對近百年鄉土中國倫理變遷的審美思考,書寫出人性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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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紫簫黯然低吟,悲嘆傳統鄉村倫理文化的悲劇

紫簫是電影《黑白往事》中一個重要的敘事元素,響徹始終,或溫婉凄楚,或黯然神傷,或泣血哀吟。電影一開場就響起無邊無際的簫聲。秋日,姚哥雙手握着紫竹洞簫專註地看着喬姐。失明的喬姐一臉痴迷,對姚哥訴說“心中飄蕩的聲音”:“近來,我心裡常常有一種聲音,一早一晚的就會飄在我耳邊,可仔細一聽,又沒有了。每當那聲音響起來,我就像看見了人們常說的太陽、月亮、青山碧水、村莊、樹木,就好像看到了古人詩詞里寫的秋天······姚哥,你能吹出這種聲音嗎?”自幼天資聰穎的姚哥為喬姐吹起了《魅惑曲》。 姚哥與喬姐傳達心靈之音的簫聲,被喬老爺聽到了。深受傳統倫理文化影響的喬老爺,無法接受一個窮長工與地主小姐的純潔愛情。儘管他深深地疼愛着喬姐,但他還是決定拆散這對鴛鴦鳥,把喬姐遠嫁鄰縣的年已不惑、人稱“尚神仙”的尚瞎子。在原著小說《姚爺》中,喬家的教書先生就對喬老爺說,時代已經不同了,嫁財主反不如嫁長工。但喬老爺聽不進去,直接鑄就了女兒的愛情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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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女性解放思潮已經過去20多年了,但是20世紀30年代末的中國鄉村社會依然處於傳統倫理文化的統治之下。在偏僻的章縣,鄉村傳統倫理文化依然有着長久、強大的生命力,喬姐無從接受女性主義思想,也無從選擇“娜拉式”的出走或逃婚,她無奈地接受了父親安排的婚事。儘管結婚一年多了,但是喬姐心中一直抹不掉姚哥的影子。 從尚家照全家福時喬姐僵硬的面容,我們可以感覺到喬姐內心的凄苦。 當姚哥歷盡千辛萬苦來到尚爺家,喬姐收留了他。但是,在姚哥提出要與喬姐私奔的時候,喬姐說尚爺是個好人,拒絕了姚哥的請求。

而當姚哥被石塊打傷,喬姐來看他時,喬姐情不自禁地說:“姚哥,你要是不嫌棄我嫁過人了,天黑帶我走吧。”此時,已經在尚家住過一段時間的姚哥知道尚爺善待喬姐,為人仗義,不忍心破壞他們的婚姻。他以“能看着守着你,心裡就踏實了”、“我的簫聲看着守着你哪”,來回應喬姐的召喚,也無法走出舊倫理文化的藩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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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紫簫魅惑天地,奏響穿透黑暗時空的愛情之音

電影《黑白往事》在紫竹洞簫哀婉低回的簫聲中,不僅穿越了喬姐的黑暗世界,而且穿越了遙遠的歷史時空,向我們講述了一個哀婉動人的愛情故事。正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姚哥是唯一進入盲女喬姐愛情世界的人。 儘管喬姐有私塾先生教授古典詩詞,有父母的疼愛,但是,真正能讓她的黑暗世界明亮起來的人,只有一個姚哥。只有在姚哥那裡,喬姐才真正享受到歡樂,才能感受到太陽、月亮、青山碧水、村莊、樹木。與此同時,姚哥的心中也有了愛情的漣漪。姚哥在老師的業餘指導下,技藝雖然進步很快,但是,真正使姚哥的簫聲出神入化、達到極高境界的只有喬姐。 在喬姐的愛慕與期待下,姚哥吹出了《魅惑曲》,與喬姐“心中飄蕩的聲音”共鳴。 喬姐也是唯一進入姚哥心靈世界的人。 姚哥得知喬姐被迫嫁人之後,就開始了尋找喬姐、保護喬姐的路途,一個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來到尚府。起初,姚哥還想帶喬姐私奔,但他發現尚爺是個忠厚的人,對喬姐的愛就從原先的情慾之愛轉化為精神之愛。 所以,姚哥決定就在這裡吹簫,用無邊無際的、寄託自己無限情意的簫聲來“看着守着”喬姐。

到了中秋賞月之時,姚哥和喬姐才徹底突破了傳統倫理文化的束縛。中秋之夜,與喬姐感情日漸冷淡的尚瞎子因為交遊四方沒有回來。姚哥又吹起《魅惑曲》,來驅散喬姐心靈世界中的黑暗。喬姐從簫聲中重新感受到無比燦爛的世界,忘卻了一切。姚哥在驚艷於喬姐的身體之美的同時,對喬姐的愛從無奈的精神之愛轉化為靈肉合一的情發。

之後,電影的節奏明顯加快,喬姐生下了一個印着姚哥胎記的嬰兒,引起了軒然大波。圖謀不軌的管家假傳尚爺口令,召集瞎子們為尚爺雪恥。 姚哥和喬姐面臨彼瞎子們亂棍打死的危境。姚哥選擇了自殘——刺瞎了自己的雙眼,使喬姐免於一死。 此時尚爺吐血氣絕身亡,姚哥與喬姐互相攙扶蹣跚而行。結尾處,悲泣的簫聲又起。

與電影中緊湊激烈的劇情衝突、姚哥的悲慘結局不同,小說《姚爺》的時間跨度則長達七八十年,姚哥沒有刺瞎雙眼,而是贖罪後被原諒。土改後,喬姐的“地主婆”身份使她遭受苦難。 “郭隊長正色道:“尚家是地主,你回去就是跳火坑啊!”姚哥道:“小姐在那裡,是火坑我也得跳。””長工出身的姚哥,沒有遺棄喬姐,而是回到尚家,與喬姐一起承受着新的苦難,竭盡全力保護喬姐。“文革”開始後,姚哥代替喬姐參加批判會,但也無法保護喬姐,無法忍受侮辱的喬姐上吊自殺。 姚哥為喬姐吹奏最後一曲,簫聲充滿怨痛之氣。

無論電影《黑白往事》還是小說《姚爺》,簫聲都是一個“在場者”。姚哥吹奏的簫聲使盲女喬姐從黑暗的世界走出來,感受到詩意的色彩、光明與愛。不同的是,電影中的結尾呈現出激烈的矛盾衝突、緊張的敘事節奏,從而營造出強烈的悲劇氛圍。 小說則在描寫姚哥對喬姐從最初的感情之戀、精神之戀到靈肉合一的情愛之戀之後,從更廣闊的歷史時空,進一步展現了兩人經歷各種考驗、生死不渝的愛情。 魅惑的簫聲穿透重重黑暗,只為一人而奏響。

三、紫簫悲音不絕,嘆息新時期鄉村倫理危機

與電影《黑白往事》劇情的集中、激烈比較,小說《姚爺》突破了舞台藝術的限制,最大限度地揭示出歷史的複雜性和人性的深度。 這一特點在小說《姚爺》的後部分尤為突出。電影《黑白往事》主要改編自小說的前12章。在第13章到第16章,小說主要敘述了瞎子會之後,即新中國成立後直到20世紀90年代姚爺的生活。

在閱讀小說《姚爺》的過程中,我們會感到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如小說對自然環境的描寫過於簡潔,難以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似少人文地理內涵。 小說中描寫簫聲與人物心靈產生共鳴之處有些抽象,難以深人人物的內心世界。這篇小說的時間跨度較大,從姚哥童年的20世紀20年代劍市場經濟的90年代,描寫了近百年的鄉村歷史。小說前12章寫得比較從容,從第13章開始,節奏加快,集中於事件的記錄,由於篇幅所限,難以完整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畢竟,一篇中篇小說很難容納近百年跨度的歷史內容。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看,小說《姚爺》的後4章是非常重要的,具有深刻的思想價值。牛余和先生沒有選擇戛然而止,而是讓姚哥變成姚爺,從而趕上了一個個光怪陸離的時代。土改後,姚爺依然“跳火坑”來守護喬姐;繼而,“文革”開始,親生兒子被迫參與凌辱喬姐,乃至於成為喬姐自殺的幫凶,姚爺至死也無法原諒他,反倒是非親生的兒子對姚爺好。

小說結尾還有一處驚人之筆。“人們都以為姚爺此生就這樣在慢慢收尾了,他那些近乎傳奇的故事也漸漸淡出了長嶺村人的話題。 誰也沒有想到,姚爺會在古稀之年突然成名。”市場經濟時代,隨着人們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視,姚爺的紫簫竟然與阿炳的二胡相媲美了。 姚爺的簫曲錄成唱片,賺了大筆錢。 此時,兩個親生兒子要求分錢,被姚爺斥責回去;曾經迫害喬姐的主犯-——侄子和侄媳婦——紫簫徒弟,來乞求寬恕,喬姐被迫害的情景一一浮現。

姚爺一搖頭:“這事沒商量。”

老館長猶豫半晌道:“姚爺啊,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我們做長輩的,對孩子們就不該有那麼多仇恨了。”

“仇恨是他們種在這裡的!”姚爺指着胸口,眼睛冒出火來,“現在這些仇恨長得七股八杈,我掏不出,鏟不凈啊!本來他們是可以鏟去的。我剛回村時,那些年輕人都到我這裡轉一圈,叫聲姚爺,我心裡明白,那些年的事就過去了。可他們兩個卻連個人屁也沒放。 你以為我不想忘記?做噩夢的滋味好受?忘不掉,忘不掉呀。”

小說在描繪舊時代姚哥與喬姐愛情悲劇的同時,也揭示出悲劇的根源在於舊的倫理文化。同時,小說也深刻地提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為什麼在新中國成立後,在建設新的倫理文化的時代,卻發生了更加慘烈的集體性倫理悲劇?當中國社會進人改革開放的新時期,還沒有遺忘掉舊的噩夢的姚爺又遇到了新的倫理文化之病——物質迷戀與金錢崇拜。在新的倫理文化語境下,人性發生了新的異化。“屋裡傳出了微弱的簫聲,簫聲涼涼的,濕漉漉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苦澀,糾纏着莫名的魅惑······”姚爺臨終的簫聲格外發人深省。與電影《黑暗中的舞者》中的女盲人通過舞蹈來呈現心靈深處的嘆息、悲傷與歡樂一樣,《黑白往事》通過紫簫之音,藝術化地表現了姚哥與喬姐的忠貞愛情,表現了中國百年鄉土倫理文化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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