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很多人不理解《海上鋼琴師》里的1900為何不想走下那艘弗吉尼亞號輪船。
隨着時光的堆疊，4K修復版電影登陸中國院線，越來越多人開始明白了。
上映5天，這部早在1998年上映的高分老片取得了超過7000萬人民幣票房。這個數字雖然不及前陣子重映的《千與千尋》（首周1.95億，總票房4.86億），但已經足夠壓過同期的好萊塢新片《霹靂嬌娃》，並讓發行方實現盈利。
這是一個好消息。
有這樣利好的市場環境，更多經典影片可能會陸續來到中國院線，像豆瓣Top250榜單里的《這個殺手不太冷》、《天堂電影院》、《楚門的世界》等等，特別是一些當年沒能在大銀幕上映的片子。
看過的電影再看一遍，有什麼意思呢？
如果找一個和原來不同的角度去觀影，那確實是十分有意思。
就說《海上鋼琴師》的故事，就一直流傳着和“官方梗概”完全不同的說法——其實整個故事，都是Max這個角色“杜撰”的，1900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
神奇的事情是，按着這個思路去理解電影，還真能解釋得通。
回過頭看全片第一句台詞。
“現在我仍在自問離開海上都市是不是正確的選擇。”Max拿着自己的小號，在思考自己多年前的一個決定。
他由此想起了自己的一個“朋友”，並且感嘆，找回在陸地“腳踏實地”的感覺，卻再也聽不到那種“天籟”。
顯然，他感到有些遺憾。
可以推斷，他在陸地上的生活過得並不如意。
他因為經濟問題，不得不賣掉自己的小號，被迫要放棄自己的音樂夢。
這是不甘心的。
人生已經如此地艱難。那位好朋友的一句話給了他些許安慰。
“只要你還有個好故事，還有一個能夠傾訴的人，你就永遠不會完蛋。”
幸運的是，在他的回憶中，還真的有個好故事。只不過這個故事有些玄乎，沒有人願意相信。
直到他遇到了樂器行的老闆，吹奏了那位朋友創作的曲子。
聽過這首美妙曲子的老闆感到事有蹊蹺，Max得到了講述故事的機會。
如果導演朱塞佩·托納托雷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去講述，那1900就肯定是“真實”的。但由Max這個“對比性角色”來講述，Max的個人情感就成了不可忽略的要素。
Max是在1900成年之後才遇見他的，那麼1900的童年，就成了“二手資料”。
按照Max的說法，1900無師自通，學會了鋼琴。這明顯不合情理，1900肯定是有老師的，但Max並不知道詳情，就乾脆把1900說成了音樂神童。
他和1900相遇的情節，顯然也是有誇大的成分。大家都知道，1900“漂移彈琴”的那一段，是“電影”，現實里這麼玩，鋼琴早就撞到牆上了。
那麼後面斗琴，遇見女神的部分，Max也可以加入一些虛假的成分，以求讓故事變得更“好”。
電影中，沒有任何其他的證人說自己見過1900，那麼1900就算是他自己假想的，也可以變成某種“事實”了。
就像《她》里的那句台詞，“過去只是我們說給自己的聽的故事。”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編呢？
可能，他並沒有故意騙人。
他確實遇見了1900，但只有他能看到1900。
開頭和樂器店老闆交談的時候，Max就說，這個演奏者根本不存在。
雖是晦氣話，但卻說明了他曾多次跟別人講過1900，都沒有人相信。也就是說，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弗吉尼亞號有這麼一段往事，也沒人聽說過爵士創始人斗琴斗輸給一位神秘鋼琴師。
有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1900。
那麼藏在樂器店裡的碟片假不了了吧？
那確實是真的。
不過真正的作者是Max本人。
所以他在最後一次吹奏小號的時候，想起了這首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曲子。
所以他在看見鋼琴的時候，忍不住去撫摸。
1900是他精神分裂出來的一種人格，一個更完美的自己，能完成自己完成不了的事。
他承認了自己沒有機會成為大師級人物，於是1900就在船上備受矚目，總是樂團的唯一焦點。
1900有傳奇，Max的人生經歷就有多悲催。
兩人的人生可以是相對應的。
1900是被父母遺棄的嬰兒，對應着Max和他父母不愉快的關係。他想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但父母不同意，於是在24歲那年，他一氣之下離開父母，拿着小號走上了弗吉尼亞號。
在弗吉尼亞號，他盡情享受着音樂，度過了一段相對快樂的日子。
但他還是有很多不順心的事，所以1900的人格才開始出現。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沒有受到樂團的重用。
然後1900就“幫”他完成了心愿，化身樂團的第一把手。有1900這個神一般的好友存在，他才感覺到了快樂的存在。
他開始創作音樂。
但樂團里的鋼琴師剽竊了他的創作。
他一怒之下打碎了碟片，但後來又覺得畢竟是自己難得的創作，於是藏在了鋼琴裡面。
之後他還是得不到樂團的賞識，便在1933年8月21日下了船。
影片有多處可以“過度解讀”Max和1900是同一個人的地方。
比如Max和1900的“合奏”，Max的音樂，彷彿就是1900的音樂。
1900口中說出來的話，在Max口中說出來，變成了“另外一回事”。
1900在說服Max的時候，就說“你是無限的”。
1900拒絕下船，意味着Max始終無法把夢想帶到陸地。
那還能怎麼辦，那隻好想象出一個傳奇的故事，來安慰自己了。
Max被殘酷的現實打敗了，他只能把自己的理想，封存在那艘殘破的艘弗吉尼亞號上。
最後，他走進了1900所說的千萬條街道中的一條。
他告別了1900，告別了夢想，無奈並勇敢地走向了自己未來的生活，擁有萬千選擇，卻無從選擇的生活。
歷史不是由“如果”構成的。——《海上鋼琴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