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守初心, 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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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到1986年,我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跟随吴贻弓导演,拍摄《城南旧事》《姐姐》《流亡大学》,完成了从场记、助理导演、副导演的从业过程,为日后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师从吴贻弓导演,是我此生的幸运。

他从不好为人师,但却是我此生最好的老师。吴导话不多,但一旦开口往往值得我铭记一生。他曾经对我说:真不知为什么,我是那么喜欢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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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贻弓导演1960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在等待20多年后才执导拍摄了第一部电影。在离电影渐行渐远的岁月里,他从未改变那颗为电影而坚守的初心。没有机会拍电影,他就在纸上“拍电影”!他看小说,把章章节节分成电影镜头。他知道电影对他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也是吴贻弓老师给我上的让我受用一生的第一课:热爱电影。

在跟随吴导拍摄三部电影的过程中,我只见他发过一次火。那是在拍《城南旧事》现场,小英子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宋妈离别,一头是毛驴驮着宋妈,一头是小英子趴在马车后面目送,两人相背而去,从此天涯。此段是影片的精华情节。突然,吴导大声叫了起来,高高举起手中喝茶的玻璃瓶,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原来是为了一根缰绳。事前吴导曾叮嘱:这是富人家包用的马车,缰绳必须考究。前几天就是因为道具只准备了一条普通麻绳而没拍。他的身体因气愤而微微颤抖,我走到他身边,想安慰他,却听他说道:你们可以怠慢我,但不可以怠慢电影!他发火不是因为自己身为导演的威严,而是为了心中神圣的电影!正是这份敬畏与虔诚,使他成为电影史上第一个喊出“电影万岁”的电影艺术家。

我从未见过吴导得意忘形,却见过他面露茫然。1984年初冬,南方罕见地下了大雪。为拍《流亡大学》,吴导带着我去杭州收集素材。一天晚上,他接到时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党委书记丁一的长途电话:明天上午九时必须到上影她的办公室。吴导说能否缓一天,现在连车票都买不上了。丁书记答:就是买站票也得回来。当晚,我们确实是站着回来的。在车厢连接部,吴导抽了好多烟。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会是什么事?他喃喃地说:这事终于来了。他被任命为上海电影局副局长、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

虽然吴导暂别导演岗位,但他依然在为电影事业的发展不懈努力。他曾说:中国不能没有自己的电影节。因此,他主导创办了上海国际电影节,这是中国第一个获国际电影制片人协会认可的全球15个国际A类电影节之一 ,迄今已举办22届,提升了中国电影的国际声望,提升了上海的国际地位。

吴贻弓导演对电影有着极其深厚的功底,这种深厚是以大气磅礴为底的大而化简,一语道破,一针见血。他告诉我:导演就是一个用镜头说话的讲述者。一个优秀的讲述者,可以把平淡无奇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动人心魄;反之,会把本来妙趣横生的事讲得平淡无奇、苍白无力。

他告诉我:改编一篇小说,必须把原有文字所构建的优势打破,用电影建立起全新的电影优势。

他告诉我:电影的思维是电影有别于其他艺术的独立思维,电影不是文学的亚种,不是绘画、摄影、戏剧的延伸,电影就是电影,必须确立电影的思维。

他告诉我:凡是在银幕上“有意”表达自己内心的表演,都是虚假的表演。一如生活中,凡是故意想要引起别人注意的表达,除非特殊需要,一般都是做作的。

正是秉持这份“电影的思维”,他拍出了极富电影特性的经典之作——《城南旧事》。这是一部把离别的哀愁与相思表现到极致的影片,用散文诗的形式,以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把生老病死、生死别离表现得诗意盎然,动人心魄,化大气磅礴为云淡风轻,这样的大作以前未曾有过,体现着吴贻弓先生的人格与风骨。

师从于他,给他当助手,他却始终与我君子相交,以诚相待。在拍戏的日子里,即便我因经验不足而犯错,他也从不责备,他尊重摄制组的每一个成员,从这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里,我读懂了“教养”的含义。

他不太爱说话,但,什么话我都敢对他说。 最后一次见面,是他的新书签赠,他给我签完字,看着我突然说:“海洋,我们在一起拍戏的日子真开心”……

恩师西去,乘愿再来,来世我还给您当助手,一起拍电影。(江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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